傍晚的时候,赵辰良没回来,二叔却带来了好消息,整个人都喜气洋洋的,见了我跪下,道:“好了!”
“你慢慢说。”我指指茶杯,茶杯落在二叔的手心里,他一口喝下。
“龙脉基本上问题不大,虽然不可修复,但引入冥间是没问题的。”二叔和我解释了来龙去脉。
看那个架势,是恨不得我立即将龙脉的水捏上手结,通过空间的转移,实现龙脉的移动。
这水我也在地心见过,虽说被无数尸水污染了大半,但和冥间正好契合,我之前的犹豫,也只不过是试探二叔的态度。
从头到尾我都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热切。
我写了封信,让二叔转交给蛇女,我也知道,他们之间有联系。否则就以二叔的道行,万万不会知晓我的去向。
赵辰良不会违背我去说,而其他人压根没命去透露。
二叔很快就走了,我闭上眼睛刚要休息,赵辰良就回来,而且身后两个壮汉还抬着担架。
上面的尸体我再熟悉不过,是白爷,只不过不是那位威风凛凛的活人,而且个苍白无力的死人。
被白子安杀掉的人,基本上就没有希望活。连灵魂都消散了,下辈子再下辈子都不会有希望。
赵辰良的声音很淡然,但我能听清楚那声音一直在抖,而且他的眼神让我陌生。
带着浅薄的疏离,他冷笑道:“大人,您现在真是高高在上,不仅白爷被处理了,那些蠢蠢欲动的泰国人也被除掉,这才几天的功夫,您的心头大患可都解决了。”
阴阳怪气的,我皱眉,但一想,赵辰良无辜,便抿唇不做口齿之争。
“您想清楚了,这条路走下去,就再也不能回头。您在阳间的仇人都死了,蛇女会随您去冥间,到时候就算您不想做回以前的身份地位,那也不可能。”赵辰良几乎在吼叫,我挖挖耳朵,闭上眼,不管他。
我是谁,从很早,我们心里都清楚。
没有谁比谁干净的说法,更没有我苏醒了还要长久留在阳间的可能,否则天谴就会下来。
执掌生死的孽镜大人,阳间不宜久留。
人在做,鬼在看,天也在看。天道轮回,世事有常,我也不能违背。
赵辰良被我气得哆嗦着走了,那张俊美的面孔已经削瘦得比明星还夸张,但他从来不说自己的痛苦。
他不说,我也不好问。
问了之后,才真的是回不去了。
又歇了几天,二叔来回话,说龙脉已经牵引进了冥间,浇灌出了遍地的彼岸花,红透火光,指引死去的人走过奈何桥。
井然有序的冥间,很久都没见过了。
不知道欧阳煦看了会作何感想?
白子安的下落被查到,人就住在友谊酒店,五星级标配,除了武警官兵之外,还有些术士。
这些人看似寻常,但赵辰良回来后却告诉我:“龙婆他们去暗中交过手,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要是打起来,我们没胜算。”
也对,就这些人的蠢脑袋,和白子安的高智商完全不在同等档次,去了也是送死。
躺在沙发上的我骨头都快软了,这几天休息得够舒适,连法力都隐隐恢复到了九层,没什么可以难倒我。
赵辰良扶着我穿鞋,认真地面庞出奇好看,几根刘海扎进眼睛里都眨都不眨。
“真的要走了吗?”他问我。
这双眼睛可真漂亮,简直看得我心虚,我这么想着,却只能拍开他的手说:“杀了白子安,我就会回去。”
“不过你放心,你们赵家千秋万代长生不死,永远不会改变。”黑色的晚礼服长长拖曳在我身后,露出的锁骨很精致,比千年前摸着舒服。
不管是圆润了的锁骨,还是有了心事的白子安,都有弱点了。
我去那家酒店门口,瞬间就能感受到什么是实力的碾压,不过也只是碾压了我五成的力。
闪身进电梯,我已经听见警报声,井井有条的叫声。
但是除了电梯,一个身材高挑的小姑娘给我行了礼,说:“子安大人在房间等您。”
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对我的行动了如指掌,可能还清楚我的心思。
但既然这样,为什么他要送死呢?
难不成,我真的已经打不过他了?
无奈走进房间,身后的门已经被关上,眼前就是黑暗中的星星点点烛光温馨亮着,沙发上半躺着披了浴巾,敞开胸的白子安。
八块肌肉玲珑有致,白子安看着很瘦,却也实在,俊美的脸很温和,眼眸精亮。
就像是我刚捡到他那会儿,他的模样。
弱小,干净,却被我养成了变态。
我在沙发对面坐下,在他的目光审视下喝完杯中葡萄酒,他笑得更加纯净,宛如孩子:“苏熙,你之所以失去记忆,那是因为,你的部分记忆被我封印在了我的心脏里。”
他拉过我的手贴在他的胸口上,笑得云淡风轻:“你想要,就拿去。”
拿走心脏,他就真的死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是气氛太好?还是担心有诈?还是有那么点舍不得?
就在我茫然无措的时候,他已经取出心脏放在我心里,我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下一瞬,心脏爆开。
刚才还站在我眼前的白子安,瞬间消散。
连处在巅峰期的我,都没法找出他消散的魂魄。
这魂魄的味道,很熟悉,我心脏很疼,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连带着脑袋都疼得要炸。
“姐姐,姐姐!”
谁在叫我?
“主人!”青涩的声音带着欣喜,在叫我。
我抖着沉重的眼皮,眯开条缝,看见高贵冷艳的自己正对着男孩子,在说话。
不可一世的模样,说实在的,欠揍。
但我就像是被控制了一样,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记忆在脑海深处喷薄,烫伤了心。
“以后你的名字就是莫离,不要离开的意思。”我的声音沙哑,如同鬼魅,但是记忆中的小男孩并没有退缩。
从他的重瞳里,我看见了自己的恐惧和害怕。
倚着世界之树,我心脏都要跳停了,这个男孩的重瞳意味着,他也是鬼神,而且比我厉害太多!
他原本的名字是白子安,我很怕他因为自己的记忆而不听话,有朝一日背叛我。
所以我叫他莫离,就是要抹去他一切的痕迹。
他最爱做的事情就是我和坐在他的村雨上,我看着他大杀四方杀戮慎重,最后被天谴。
为了他永远死去,我砍倒了生命之数。
要阻止我的师傅险些被我杀死,而我记忆中被我嫉妒而害死的男人挡在师傅面前,彻底魂飞魄散。
欧阳煦也是我的牺牲品,可是我不不知不觉对他心软,被他看空档杀了我。
我记得他痛苦的神色和化作白骨的模样,他说:“我只想让你明白,爱和喜欢不一样,你也不能因为自己的喜怒让天谴降临到所有人身上。”
他说:“否则,你也会死。”
我被杀了之后,还是莫离代替我去轮回,一次次死去,在痛苦挣扎中为我顶替天谴。
可是我究竟做了什么!
我在梦中惊醒,却发现手中除了冰凉的血,什么都不剩下,就连莫离的气息都没有了。
莫离,莫离,永不离开。
白子安就是莫离,莫离就是白子安。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还活着,可是他建立了这么庞大的组织来积累杀戮……难道他从开始就知道,我在天谴下活不下来?
为了心中恐惧,我千方百计地要他死……
呵,可笑!
我哭得岔气,跌跌撞撞地走出门,却见所有人都安静地垂着头,叫我:“主人。”
就想那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子,单膝跪在我面前,白净的面上是深沉的爱意,他说:“主人,莫离誓死相随。”
是啊,比我先死。
血从喉咙口堵住,我支撑不住,眼前黑沉,轰然倒下。
“醒了,醒了!”
迷迷糊糊的,有人惊叫,感觉声音像是赵辰良的,我翻了个身,不想醒来,继续睡。
等睡得再也睡不下去的时候,我起床,发现自己躺在赵家客厅的沙发上,二叔正在独自喝酒。
二叔,是莫离点化过的徒弟。
难怪将我看得比赵家重要,难怪身上隐隐有我熟悉的气息,难道从我被卷入鬼胎风波开始就跟在我身边?
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从未出现。
我想不通,没立即想,便直白道:“他死了。”
二叔垂眸:“主人。”
他在叫我,有些讽刺,可是他面色诚恳,语气虔诚,好像我是神。
众鬼之神的鬼神,这个身份从能记得开始就让莫离死了三回,而欧阳煦不过是个误会。
白骨之身为不祥,眼下泪痣为妖孽,容颜似画,那和莫离气质都有五分相似。
我有些累了,告诉二叔:“我要回冥间,这期间,阳间的事情你留着处理。厉鬼闹事就杀掉,不闹事的随他们去。至于赵家和蛇女族,你打理,我不再回去。”
二叔深深拜倒,等我的衣摆拖曳过赵家,走回通向冥间的路,二叔才离开,那时候我已经转身,再也不想回头。
赵辰良说得对,下定决心就再也没有回头路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