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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需要合理的内容，正像熊熊烈火要油来维持一样；爱情是两个相似的天性在无限感觉中的和谐的交融。

——别林斯基。

就像《北海道物语》里的塔野那样，薛霸的内心在“机不可失”的煽动与“不可妄为”的警示之间来回交错，到底也下不了决心。

“你真的不生气了？”他试探地问，“这……是和好的象征吗？”

“想哄我的话，你怎么都得表示表示才行。”

“表示表示……”

薛霸忽而神色一肃，这触及到了他的知识误区，就在千万种感情交杂混乱之际，他转过身去，偷偷在手机上打开了维基百科界面。

“喂！不许作弊！”

萧溯月抢走了他的手机，这时的动作倒是格外灵敏。

他用哀怨的眼神看着她，下一刻又变成了促狭，随即一个深深的吻贴上了她的嘴唇。在摩洛哥最浪漫的夕阳下，透着丁达尔效应撒进发丝的阳光让两人的剪影显得尤为朦胧，时间亦为之定格，眼下，她决定什么都不去计较，只全心全意享受这一刻的幸福便好。

甜蜜，在情窦初开的少女心中渐渐扩散开来，就像水滴的波纹，心绪不宁，涟漪不止。

一望无际的撒哈拉沙漠。

骆驼队缓慢而有序地前进着，乘在骆驼背上的人们上下颠簸，迎着即将沉没的落日，爬上一座沙丘。

萧溯月不禁感叹道：“真美。”

薛霸的重点又偏移了，“要不是两手都抓着绳子，我肯定要拍照。”

“待会儿还可以下去再拍嘛，不着急。”

突然，骆驼的蹄子踏进黄沙里，向下一陷，又抖动着恢复平稳，晃得驾驭者心神不宁，只记得手死死握在缰绳上，还要小心提防后面骆驼的湿热口水，预想中的“侠客潇洒仗剑走天涯”的场景并未到来。

“……咦……薛霸，我总觉得要掉下去了……”

“你这头骆驼感觉不太正常啊，要不我俩换一下？”

薛霸盯着萧溯月那头骆驼牙齿附近的血痕，有些发怵。那里绑着训练师施加控制的绳子，绳子边缘都被摩擦得出现了细碎纤维断裂的情况，与之交接的伤口更是化脓得厉害。他担心这样下去萧溯月会不会受伤。

他这么一说，萧溯月本就把缰绳握得死死的手更加用力了。

“嗯？没关系……反正也没有多余的骆驼了。”

她虽然也有些害怕——毕竟这野兽有两米以上那么高——但左顾右盼了一圈，还是叹了口气。

——说到底还是死活不肯让骆驼休息的训练师的错。

“别怕，小姑娘，我们都很有经验。”当地向导用英语安慰她道。

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经过前天被拦路打劫一事，她对这里人的心态已经没那么和善了。反正待会儿也会向她们推销沙漠特色商品吧。

“来吧，客人们，不如带回去一些撒哈拉的沙子，送给家里心爱的亲人和朋友？我们出售精美的迷你玻璃瓶，只需30迪拉姆一个！这是最棒的纪念！”

果不其然，到半途最合适的观赏落日点后，牵着骆驼的商人们纷纷掏出了牛皮袋里的存货。萧溯月对此毫无兴趣。沙子自然是要带的，但她有多余的水瓶，完全可以自食其力。而理性思维占据绝对优势的薛霸对这种纯意识型旅游纪念品更是不屑一顾。

“你们多少也买一个呀。”一旁的中文翻译催促道，“不然骆驼待会可能不听话。”

“不至于吧？”薛霸完全没想到这回事。

“他们也不容易。”

翻译用眼神指了指坐在沙地上喝水的当地训练师，意味深长。经过训练的骆驼很通人性，能明白训练师的暗示，如果真想给顾客使点小坏可容易得不得了，颠簸几下算轻的，骆驼发起怒来把人甩下去也不是不可能。这想象让萧溯月的眉毛都拧到了一起。

“我们买一个吧？”

“这是正大光明的恐吓，我们可以去投诉的。”薛霸却还是那么死脑筋。

“但是……”

萧溯月欲言又止。说实话，她也不想在这种地方轻易妥协。

就这么拖延着，到了骆驼队重新出发时，他们还是没打定主意买下小贩推销的撒哈拉-义乌小商品市场出品-廉价玻璃瓶。显然，向导的脸色不是那么好看，但他还是维持着基本的热情和礼貌，向他们继续介绍周边风情，仿佛也没多在意。

“当地人流行一种叫做滑沙的运动，把木板放在沙丘高处、坐在后端……”

“啊！”

萧溯月下意识地抱住了骆驼的脖子。

“怎么了？”薛霸一脸紧张。

“它好像要发狂了。”

“不会的，客人，我们都是专业的，它很快就会平静下来。”向导又一次安慰她。

但怎么看这只骆驼都隐隐约约到了极限。被长期虐待和禁锢的灵魂总是不自由的，而无力反抗压迫者的痛苦也会越积越多，表面上看，它仍旧顺从于主人，可谁也不知道，在它孤单无助的精神世界里有怎样的深海正在吞噬仅剩的理智。就像人一样。

过度的奴役必定导致崩坏，历史曾无数次地证实这一点，不分古今中外。也不分种族高低。

萧溯月慌了。

“我要下来！”

“请等等，客人。”

向导拽紧缰绳，先解开它与前面骆驼队的绑定，随后往骆驼身上狠狠抽了两鞭子。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他傻了眼，它不仅没像往常那样变回老实本分的样子，反而彻底被激怒了。

“呜啊啊啊啊啊啊——”

骆驼粗糙的咆哮声吓得她紧闭双眼，身体随着骆驼拼命甩脖子的动作四处撕扯，手上的力气渐渐流逝。

“喂！”

她感到两腿都麻痹了。

“溯月！”薛霸连忙从自己的骆驼上下来，不顾被踢的风险走了过来。

“我、我这就去叫人帮忙。你们别轻举妄动！”

向导扔下这句不负责任的话，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远了，骆驼队里的其他人也走了一段距离，他的鞋踩在沙地里并不能跑得很快，黄沙被风吹起，让环境的可视度急剧恶化——也许是天候不好，这阵狂风吹了许久也毫无停歇的意思，发疯的骆驼撒腿就往另一边跑，薛霸也追着他向前跑，和身后的骆驼队越离越远。

“薛霸！怎么办！”

“脱脱，你知道骆驼发狂的对策吗？”

“——抱歉，脱脱无法连接网络。”手机上传来冷漠无情的声音。沙漠里何来信号塔，是他一时混乱，忘了这么基本的常识。

“算了……溯月，你直接跳下来吧！”

“诶？！”

“地下是黄沙，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再这样下去你会脱力的。”

“那要是被它踩到了——”

“我会接住你！”

薛霸这话说得铿锵有力，明明没什么支撑它的理由，但萧溯月还是决定：相信他。

“那我撒手了！”

她预告了一声，随后从骆驼背上滚了下去。薛霸连忙调整方向，使出和赵睿对打羽毛球时的精神，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萧溯月的腰。

“啊！”

“唔——”

被重力加成的巨大推力压得膝盖跪地的薛霸下意识地往后撤退，沙子降低了他的行动力，他抱着惊慌过度的萧溯月，以仰卧的姿势逐渐脱离了暴怒骆驼的危险区。

终于安全了。

“这太神经病了！Fxxkingmonster!”

“我们还活着，真好。”

薛霸松了口气。他刚才脑子不听使唤地想着要是萧溯月受伤了他也要抽自己一顿的事，发挥出了健身房锻炼的全部实力，才能让她顺利脱险。不过他的结论下得太早了一些——由于黄沙越吹越严实，他根本分辨不出骆驼队所在的方向。

他们还在沙漠里迷！路！了！

“风沙太大，他们在哪？我看不清……”萧溯月觉得眼睛里进了沙子，喉咙也开始止不住地咳嗽。

“抓紧我的手。”

“好！”

他要冷静下来……对，首先是地图，虽然连不上网，但他曾经在旅店里缓存了地图，只要找对方向往前走，就一定能走出沙漠。

他们购买的骆驼套餐是体验款，离沙漠边界应该不算远，现在最大的敌人只是时间。沙漠的昼夜温差非常剧烈，出门时两人都只穿了一件薄外套，就像北京的秋天，但夜晚最低气温可能到零下，对人体带来的损害是致命性的。

“为什么我的谷歌地图不好使了？咦，我记得明明下载了离线地图的呀……”

他摇晃着手机，沙子逼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萧溯月一针见血：“你离线的是这块儿吗。”

“哦！”他被扎心了，“不。是卡萨布兰卡。”

“你是不是以为你下载了全世界？”

这明明是个很棒的冷笑话，只可惜，现在不是互相打情骂俏的时候。

“向导应该会回来找我们，在他来之前，要保持体温。”薛霸回忆起一切野外生存的知识，努力梳理思路，“我们身上还有多少水？”

“糟糕，我这儿快喝完了。”

“我有450毫升，还够。我们得凑近一点，减缓散热。不能随意走动，因为我们无法确定方向，说不定会越走越偏离原来的位置。”

“嗯。”

萧溯月被他的冷静陈述安抚了尚未平静的心。她紧紧搂着他，试图感受他的心跳。

“我们坐下。”

“嗯。”

陷在逐渐冷却的沙子里并不是那么好受。他们跳了看夕阳的时刻出门，而太阳此刻已经只剩小半个头，要不了多久就会到夜晚，这些砂砾也会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失去温度，变为冷冰冰的石头。

他们互相拥抱在一起，维持基本的热量。

体温，37度，曾经这只是个数字而已，对理性超过一切的薛霸而言，就像地球的直径是12742千米一样，只是个纯粹的数字而已，毫无意义。但此刻，37度却成了他们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天气越来越冷，他甚至觉得自己呼出的空气都有白花花的烟雾。

“没事吧？溯月？”

“我……还好……”

“喝点水。”

在等待救援的过程中，薛霸把所有水留给了萧溯月。她一口气把水喝完，然后用右手摩挲着脖子，原本纤细的肌肉绷得更紧了。

为了让二人保持足够清醒的意识，他还主动谈起了自己对死亡的态度。

“你觉得死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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