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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赵睿，她表现得不惊不乍、脸上还是那张十分得体的微笑面孔。

“会长，我正要去活动室呢。你怎么突然穿了运动服？”

“我送你。”

“什么？不用啦。”

他的提议来得有点莫名其妙。萧溯月偏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还是没琢磨出他的本意，她呆萌的样子在他看来可爱得过分——就像圆滚滚的、东升的太阳。

赵睿先一步向前，萧溯月只好推着那辆女式自行车，跟在他身后一起走向C楼的方向。

“你……有话想对我说？”

“对。我断了家里的信用卡，今后只花自己赚的钱，衣着也好发型也好，都要变得随性些，这样多少能消除富家子弟的标签了吧。之前我总觉得自己像个爱情小说的标准男配，总把最好的一面对外，这样一点意思也没有。是，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高估了你的戒备心，我认识的你明明很独立自强，很顽固，顽固到任何人的亲密都会让你习惯性地退后。可为什么偏偏薛霸能让你放下戒备？只有这一点我不理解。”

他一边走着，一边吐露心声。

他语气中的无奈让萧溯月有点不忍。

“会长，其实我……”

她没能说完这句话。因为，就在同时，赵睿一个转身、轻轻吻上了她的额头。

她吓坏了。

“会长！”

但他没有再做什么，浅尝辄止，又或者只是游刃有余，那股明显高于她阶层的君子修养的味道让他即使是捅破这层窗户纸也做得那么温柔、体贴、不愿强迫。一瞬，萧溯月感到面前的人变得格外陌生。

“这是我的礼物。”赵睿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定睛道，“我不会输给他的，溯月。要说有哪里后悔的话，我只是很后悔没有早点告诉你我的心情。”

“什么？”

“我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你了。”他的声音令人着魔，“比他还要早得多。”

——简直是360度环绕式立体声音响般的催眠效果。

……

没有回应。这是理所当然的。忽然灌入如此巨大的信息量，仅凭萧溯月的文学少女级轻薄笔记本自带CPU不太能顺利思考。

到底怎么回事？昨天薛霸才来了个突然袭击，今天赵睿又故意扰乱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防，如今的男生，一个两个撩妹的手段都这么熟练了么？还是她没见过世面、看不穿这群大尾巴狼的本质？等等……他刚才是不是说……

他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喜欢她了？难道是在她入会之前，不，甚至更久之前。

细思恐极。

她抬起上嘴唇、惊得说不出话的神态，让赵睿十分满足。

“怎么，吓到你了？”

“不是，我在想，我是活在青春小说里吗？我们认识也没多久……不行，现在我还没想清楚薛霸的事儿，能不能先把这句话收回去？”

紧张之下，她做出了空手推人的动作。

他被她神奇的脑回路逗笑了，但很快又隐去了笑容。

“覆水难收，收不回去了。我憋这么久也很辛苦，实在没法继续憋下去了。”

“可我心里也乱七八糟的……没法把你们俩放在一起排序。至少多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滤清思路，行不行？”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他以问作答。

夕阳照得她的脸颊红扑扑的。不，不是夕阳，现在都是冬天了，不可能是夕阳，他们头顶只有淡淡的月光和路灯带来的白色灯光而已。这么说来，她是真在脸红。

她记起来了。

赵睿比她年长两届，是当年的文科状元。男生文科状元实在罕见，所以四处都有高中热情洋溢地请他去做高考相关经验介绍的讲座，萧溯月的学校也是其中之一。

那一年，她才高二，还是个眼中仅有学习和读书的土味少女，土到掉渣。没办法，学校不准化妆留长发，也不准穿自己的衣服，全校女生都一样土，开讲座时席间就像摆满了一排没洗过泥的小土豆。

那时，身穿剪裁拼贴风休闲西装的赵睿出现在讲台上，立刻吸引了全员的注意——不仅是女生，连男生也集体抬头，就像掀开一排整齐的啤酒瓶盖。

虽然衣着夸张，但他的气质完全掌控住了应有的气场。他是距离现实世界太远太远的“太阳”。总是能照耀身边的人。性格温暖，擅长幽默，家境阔绰，谈吐不凡。总之不论怎么看，都不应该会喜欢上那时还默默无闻的萧溯月……

一定是她在胡思乱想。

“对啊，就是从那时候开始。”

意外的，赵睿却坦然承认了她的推测。

两人站在晚风中，冬日的气温开始降低，她觉得有点冷，赵睿便伸手摆成爱心的形状、捂热了她的脸颊。她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

“你是特别的。所有人都穿着同样的衣服，留着同样的发型，走着同样的脚步，但你却和他们不同。我注意到你的衣服像熨过一样平整，袖口仔仔细细地卷起来，哪怕只是校服，也让你穿出了一种特别的味道。我只能想到一个词来形容我的感受：惊鸿一瞥。那种桀骜不驯的眼神，严谨对待生活的态度，最重要的是，到了提问环节，你的同学们都问要怎样提高高考成绩，你却问我——”

“想实现自己的梦想，就必须去最顶级的大学不可吗？”

她抢先一步说出了答案。

他笑了。

“对啊！简直问到我心坎里去了。才刚上大一的小屁孩哪里懂那么多。我也和你一样抱有对未来的困惑，我说过，我想做衣服，而不是成为金融界呼风唤雨掌控经济命脉的精英，父母为我填了经管学院的志愿，但我还是趁着截止日期那晚擅自改成了英语，没有更好的选择，美术学院需要艺考成绩，而懦弱的我只能以那种方式做出最微小的抵抗。”

说着说着，他的笑容渐渐褪去。

陈旧的记忆也许会骗人，但那时的心境却如此清晰，让人不忍直视。

她安慰道：“那已经很惊人了。”

“谢谢。所以被你问到那种致命问题，我产生了动摇。”

他怀念般地望着夜空。和两年前一样，模糊不清的深蓝色，被云遮蔽的夜空。

站在讲台上的他陷入了困惑。他不记得自己给出了怎样模棱两可的答案，大概是鼓励她先去更好的平台，再用那平台提供的资源为自己的梦想寻找方向一类的鸡汤。但他自己却在犹豫。

“于是我在大二下学期参加了咨询公司的实习。为了验证那个世界是否符合我的期待。结果显然是错误的。我还是更喜欢按照自己的规划去生活。”

“所以你还建立了历史文化研究协会。”

“那也是因为你。”

“真的？”

“我对历史的兴趣也就是行外人的水准，要不然当初就该报社科学院了。”

“也是……”

用心乱如麻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都是大题小做。

萧溯月突然觉得自己很不会说话。连薛霸说不定都能比她反应得更快更好。

一段空白停顿后，赵睿松开了捂在她脸颊两边的手。

“如果我知道通过薛霸的面试会让他从我身边抢走你，我肯定不会因为觉得他这个人脑回路有趣、就放他进来。”他苦笑了起来，“面试的时候，他说他想化解和某人的矛盾，才加入我们社团，我本着人道主义的精神答应了。没想到那个人居然是你。多小的概率啊，怎么就被我撞上了。”

“他没有抢走我，人与人之间是互相平等的关系。”

被直觉引导着，萧溯月立刻指出了他语句中的错误。

不论她出于何种目的说出这句话，赵睿都感到血管里流淌着某种希望。他再一次捡起了最初的感动，她是个特别的女孩子，所以他也要继续按照自己的心意去行事。

“是啊，结局尚未确定，放弃还太早。”他送她到活动室门口，停下脚步，似乎不打算进门，“我会等着你的回复。爱情又不是骗融资，不需要什么人工智能，有些幸福是只有我们在一起时才能产生的，我会向你证明这一点。”

他没有逼她立刻做出选择。也许这也是为了逃避可能到来的失败。

她本想说长痛不如短痛。但看着他充满诚意的眼睛，不知怎的，她又有点难以启齿。

“嗯。”

于是最后，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萧溯月没想到的是，这段困扰她到失眠的对话却成了好闺蜜绽放少女情怀的激素。

“妈呀……这什么辛辣的招数！老娘的少女心都要回春了……”

女生宿舍里，被感动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刘淑杰一边疯狂撕扯纸巾盒里的白色纸张，一边在她的小本本上记录刚才获得的一手信息，红色圆珠笔的笔迹画得到处都是，但图表画得一团糟，根本看不清写了何物。

萧溯月有点生气。她花了很大功夫才克服心理障碍、把事情的起因经过说给这个好朋友听，可不是为了让她吃瓜看戏的。

“淑杰，你画的这是什么？”

“对战分析表！”她擤了一把鼻涕，豪爽地叫了起来，“现在赵睿在心理接近度方面也补回了劣势，但薛霸在经济条件和情商值上都略逊一筹，果然还是选赵睿……你们之间一定存在某种妙不可言的缘分！”

“我还没决定呢。”

萧溯月“啪”地合起她的笔记本，佯装不悦道。

刘淑杰嬉笑着指出了她的伪装。“你害羞了！那下一轮就考察他们的价值观吧！毕竟三观不同，怎么可能谈恋爱嘛！”

“……你又在盘算什么坏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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