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娜拉着孩子们正要逃离厨房，嘴鬼再次跃起堵截，咔嚓，竟一口叼住跑在前头的苏苏。吴彩霞嘶吼着扑过来，指甲尖长的手紧抓嘴鬼。这回嘴鬼来了狠劲，死咬苏苏的手臂不放。吴彩霞气呼呼和它揪扯。

其他孩子趁机奔出了后厨。陈娜对程自远喊：“你带孩子们出去，不要再回育儿室！”

程自远却对陈娜说：“你走，出大门有洞衙的车！”

陈娜摇头：“不，我留在这里！晶晶、苏苏不能拉下！”

程自远愣了愣，带着孩子们冲出后院，冲到祠堂大门外。

三个洞衙荷枪实弹，埋伏在车旁，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见程自远出来，忙问情况。程自远气吁吁说：“还有三个在里头，两个老师，一个孩子！”清点人数，发现少了小虎头，顿时急了，叫：“是四个，四个在里头！还有一个孩子！”

刹婆帝咬牙：“我跟你进去，老子不信那个邪！”扭头叮嘱两个衙从把三个小孩护送到车上，情况紧急万一不行就驾车先跑。

程自远和刹婆帝奔回祠堂后院，此时那里的厨房已是一片惊恐混乱。吴彩霞、嘴鬼、苏苏缠作一堆；刘国军揪扯吴晶晶不放，骂她是嘴鬼变的，吴晶晶哀嚎、乞求、解释，刘国军似乎都听不进，说她奸诈多变，害他老婆吃了两回亏云云；陈娜呆立一旁，已经忘了惊慌，却不知道该救哪个。

吴彩霞扭头呵斥刘国军：“国军，嘴鬼在这里！你昏了头！”

陈娜也叫：“嘴鬼叼住了小女孩苏苏，快救救她！”

刘国军昏沉沉立起，抚摸额头，埋怨：“怎么一会儿在这一会儿在那？我……我简直要晕倒了！”

哗，一股酸臭的呕物喷出，倾泻一地，有几滴溅到吴晶晶头发，立刻灼出焦烟。

刘国军瞪着迷醉的眼，朝苏苏靠去，嘴里嘟囔：“让我瞧瞧，嘴鬼在哪里？”

呼，一道暗红身影裹挟黑烟冲起，在半空略作盘旋，竟扑向灶间的一个小黑影。那小黑影奋力举起一柄长勺，一抡，没打中，接着发出尖叫。嘴鬼咬在了埋伏灶间准备助战的小虎头身上。

陈娜当即张牙舞爪抓过去，现场换成了陈娜、小虎头和嘴鬼缠斗，这场面最让程自远不能忍，也参加进去，合力揪扯咬在小虎头圆脑壳上的嘴鬼。嘴鬼气吁吁吐血水，挣扎，弹飞，又转向苏苏。

刹婆帝赶紧拉住苏苏，嘴鬼扑空了。

陈娜发疯似的搂住苏苏，往门外冲。程自远喊：“出门，上车，别回来！”

嘴鬼也疯了，嘴巴大张，舌齿鲜红，活像一只仇恨的血眼，在屋里飞旋冲撞，咚隆叮咣，四壁震颤不已。刹婆帝举枪，半天没法瞄准。程自远说打枪没用，这东西吃子弹的。刹婆帝说那怎办？程自远的意思是用棍棒敲，敲晕它，把它捉走。

刹婆帝握住枪嘴，以枪柄追嘴鬼，敲了几次，都扑空。嘴鬼返身叼住他的衣领。刹婆帝大惊，奋力抓去。嘴鬼跃起，呸呸吐口水，骂：“制服味道跟食堂大锅菜似的，难吃难吃！”

程自远趁机拉住小虎头要往门外冲，小虎头却扭身不动，手握长勺，气呼呼说：“我不信了，该来的都来了，我就不信！”

程自远责怪：“你嘟囔什么呀，快跑！这里危险！”

小虎头身子发抖，看了一眼在地上匍匐呻吟的吴晶晶，高举长勺，跟踪起骂咧咧的嘴鬼，嘴里嘟囔：“我不能跑！我不跑！这里还有晶晶老师！”

一挥勺，当，敲中了嘴鬼。

嘴鬼晃了晃，稳住，骂：“兔崽子，找死！”呼，咬了过来，叼住小虎头的招风耳。

小虎头这回没喊，而是咬牙抓它，掐它。程自远上前助战。嘴鬼挣扎跃起，口喘粗气，咚，又扑到了吴彩霞的身上。

“奶奶的，”嘴鬼气呼呼叫，“兜来兜去，还是故地重游，咱俩可真有缘，好吧小心肝，我先弄你！”

刘国军这回似乎清醒了点，怒瞪双眼，喝：“鬼东西，老子弄死你！”伸手要捉，吴彩霞却大张巴掌，把嘴鬼牢牢摁在胸前，说：“别，不能让它再咬人了！”

刘国军呆住，竟不知所措。

吴彩霞笑，脸上的肌肉一跳一跳的，看得出在极力隐忍胸脯被噬咬的剧痛。她颤声说：“你，你们都快离开，我对付它，它就在这里，再也跑不掉了！”

刘焦灼顿足：“那怎么行，你，你会被咬穿的！”

吴彩霞柔柔一笑，眼噙泪光：“国军，听我的，只要孩子们安全，我无所谓！我生为吴家女，死为吴家鬼，再死为聻，也是吴家之聻，没有遗憾！只是……只是委屈了你……”

刘喊：“噢不，不行，让我来对付它！”

吴彩霞皱眉，呻吟，双唇紧咬，脸像纸一样白，浑身筛糠般战栗，几乎站不稳了，但紧捂嘴鬼的双手却像生了根，一动不动抓在胸脯上，血从手的边缘溢了出来，糊满整个胸襟。

她看了眼刘国军，居然荡出笑意：“我能对付得了，你……你们都保重……”

说着身子一歪，靠在门框上。

瘆人的咬啮声嗤咔嗤咔，响在她胸中，每一声里吴彩霞眉心都要跳一下，身子抽搐，血把脸颊，把脖子，把衣领和手都染红了。

刘国军去掰她的手，她大喝：“别动！它……它要是出来，又没法对付，还是……把它……关在里面罢……”

刘哭嚎起来。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见阴鬼哭嚎，场面实在让人心惊肉跳——刘空洞大瞪，绿光里带着暗红的两眼滑出了两行蚯蚓似的黏稠浆液，这浆液流到脸颊，闪出红光，血一样鲜艳逼人；嘴巴同时歪咧，咝咝大喘，淌一行口水，淌到下巴，也是红的，淋漓如血。

“我，我不该喝酒啊，喝酒误了大事啊，中了邻村的奸计，我浑蛋，该死，让我来对付这鬼东西，我的爱妻，我……我……我怎么能叫你吃苦……我该死，我浑蛋……”刘一边骂，一边甩自己耳光，咚咚跺脚。

我们全看呆了。

刹婆帝对吴彩霞说：“我们把你抬出去，到外面有办法抓出这个嘴鬼的。”

吴彩霞惨然摇头，嘟囔：“人鬼不同，阴阳难谐，出去置身活人之中，谁又能对付得了这邪鬼？”

看看受伤无力的吴晶晶，道：“还是……救她要紧……”

程自远对刹婆帝说：“麻烦你把晶晶送出去急救吧，还有小虎头，也带走！”

刹婆帝点头，嘱咐他小心，把吴晶晶抱起。小虎头却坚持留下。刹婆帝只得抱住几近昏迷的吴晶晶先走。

厨房里剩下死死摁住嘴鬼的吴彩霞、痛哭无措的刘国军、惊警的程自远和倔强的小虎头。

傩面发出长长的叹息。

吴彩霞的胸脯一点点凹陷下去，血如泉涌，脸色泛白，白得瘆人。

小虎头情不自禁地哭起来：“吴阿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