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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会有事吧。”杨昆说。他全神贯注地盯着车前方,这时候已经是十一点过了,四周黑得完全是不见天日。在这里开车,除了技术,还需要谨慎。

程启思说:“不会。让她休息一下比较好,我看她也到极限了。”他看了一下表,“还有多久?”

“本来只有几十公里。”杨昆回答,“可是,我不敢开快了。太危险了,虽然我很熟悉这里的路。”

程启思沉吟地说:“一个小时前发生的,那么那时候也应该是全黑了。他们明知道赶夜路开车的危险,为什么不住一晚上,等到明天再走?”

“我想是觉得越早离开越好吧。”杨昆说,“那个叫吴帆的,就是有一双老鼠眼睛的男的,他就在附近一个电站工作——不是出事的那个地方,是另外一个。他对这里的路应该很熟,不知道怎么会出事。”

吴帆。程启思的面前浮现出了那双精明的老鼠眼。确实,一直是吴帆在开车,他对于什么地方该转弯,什么地方有岔路,都非常清楚。在七个多小时的车程中,也居然没有人去替换他开车,说明大家对他的驾驶技术都是相当信任的。

杨昆无奈地说:“真像推理小说里写的一样,当我们开始怀疑谁的时候,那个人就死了。不过,这个吴帆死得还更夸张,把所有的人都拖着一起了。你说,会不会他真的就是凶手,现在把所有人一起杀了,自己也跟着一起死了?”

程启思苦笑地说:“哪有这么戏剧化。”他叹了口气,加了一句,“不过,也许有时候现实会比小说更富有戏剧性吧。”

“如果不管动机,不管过程,只追究结果的话,那么现在只有一个人活着,就是尹雪。”杨昆说,“可是,我不觉得她是凶手。而且,她一直都跟我们在一起。”

程启思说:“如果她真的是凶手,她不需要离开我们,就可以制造这起意外。比如,把车里的什么螺丝弄松之类的,在这种危险的路上,一点失误就可能造成严重的车祸。尹雪一直跟我们强调,说她在机械方面一窍不通——刚才已经是我听到的第二次,比第一次听到的说得更明显——可是,是不是这样,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他沉吟了一下,“不过,我觉得,她说的应该是事实。因为,第一次说的时候她是当着她的同学说的,她是不是个机械白痴,她是瞒不过人的。十年前的事,她当时也犯不着作伪吧。而且,尹雪不会开车,她不会摆弄车。”

杨昆说:“就你一个人在这里自说自话,又说她有可能,又说她没可能。究竟是有可能还是没可能?!”

程启思又苦笑。“我希望没可能。可是,只有她一个人还活着,这是不争的事实。而且,尹雪有足够的智力和知识做这些事,她是个城府很深的人,而且只要她愿意,什么情绪都不会外露。”

杨昆盯着后视镜。“还有一个人活着。就是你。”

程启思楞了一下,然后笑了。“对,还有我。我怎么把自己给忘了呢?就像小时候玩的游戏,数来数去,总少了一个,只因为忘了数自己。”这句话一出口,他的心里就一动,仿佛有什么灵光一闪,但去捕捉的时候,却又抓不到了。

“说真的,你出现在那里,真的很奇怪。”杨昆握着方向盘,口里说,“只有你一个人是外人,而且,我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怪怪的。你跟他们,完全是格格不入。我说,你是为什么到那里去的?作为警察,你也有足够的专业知识去做这件事情。”

程启思说:“我没有动机。”

“这件事里,好像谁都没有动机,也许真是个心理变态的疯子做的呢。”杨昆说,“你不是说过么,也许一个看起来非常正常的人,心里才是最不正常的。我看,你就很正常,正常得不得了。”

程启思往座位上一靠,笑了起来。“我应该欣赏你的幽默感吗?好吧,为了消除我的嫌疑,我就认认真真地回答你的问题吧。第一,我这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尹雪是我在酒店里偶然认识的。第二,是她看我无聊,邀我去那个电站的。第三,这群人,我一个都不认识,我对电站的一切也是全无所知。”

“得,我只是随口说一句,你解释那么多做什么,难道还真是做贼心虚了?”杨昆啧啧地咂着嘴,正想再说句什么,突然,他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前面就是事发现场了。因为车是翻在山崖下面的,所以当时就有人开始在做……把尸体找回来的工作。现在,估计应该差不多了。尹雪没来,你一会去帮忙认认尸,确认一下是不是那几个人。”

程启思也不开口了。过了好一会,他才说:“这一带,意外事故真的很多么?”

杨昆叹了口气,说:“与其说是意外,不如说是必然。你知道,这一带来往最多的,就是旅游车。旅游车一般是在茂县住宿的,他们白天的景点,通常都是黄龙——你有没有去过?”他从后视镜里看到程启思摇头,又补了一句,“应该去去,不去可惜了。那是这里最有特色也最美的景点了。尤其是顶上的五彩池,可是被称为王母娘娘的洗脸盆的……”

程启思啼笑皆非地打断了他。“你究竟是警察还是导游?”

杨昆也嘿嘿地笑。“没办法,平时听别人说多了,自己顺口也就溜出来了。轻松下气氛,轻松下气氛。……从黄龙上下来,常常都挺晚的了,尤其是秋冬天,天黑得早,从黄龙到茂县,开车要开四五个小时。也就是说,经过叠溪海子那一带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路特别危险,天又黑,加上那些司机一开就是几天的车,都是相当疲劳的,出事的机率很大。所以,意外也常常是人为导致的吧。不过……”他的声音突然放低了,“说实话,我每次开到这附近的时候,都会觉得有种特别的感觉。我都会叫同行的人坐我旁边,一直跟我说话,不要停。感觉一停好像人就会睡着,一睡着……车自然就会失控……”

程启思说:“我听导游说,这个地方曾经发生过一次大地震,死了很多人。”

“没错。”杨昆回答,“在这个看起来很美很平静的地方,不知道埋葬了多少条命。而且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他们可能甚至还没有意识到,一瞬间就被埋藏了。你记得我对你说的泥石流吗?就算知道它随时可能发生,我们还是没有办法避免的。这就是真正可怕的地方。”

他看了一眼挂着自己脖子上的那个玉佛,“我们常常开车在这些地方走,心里都知道,随时,也许就是现在,泥石流就可能冲下来。但是我们没得选择,只能避免去想。或者是想……它不会在这时候发生的,一定会在我走之后发生的……”

程启思对着窗外张望,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还没有到吗?”

“就快了。”杨昆说,“好在车子摔下去的时候,并没有起火。不然……辨认尸体又会更有难度了。”

程启思沉默着,坦白说,这一连串的意外——如果可以称之为意外的话——实在让人有点来不及消化。这群来聚会的人,除了尹雪,现在都已经死了。既然尸体没有烧毁,这三个人的身份应该是没有疑问的。徐强,还在等待DNA的结果,才能确定他是不是那第一个死者。一想到这里,程启思突然大声地说:“第二个死者——她的尸体是什么样子的?”

他的声音太大,吓了杨昆一跳。杨昆埋怨地说:“我在开车,你不要吓我。”他又问,“你不是亲眼看到她死的吗?你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尸体是什么样子?”

“我知道,但是那种烧成焦黑色还缩水了一半的尸体,我怎么能认出来她还是不是原来那个人?”程启思不耐烦地说。

杨昆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说……你怀疑第二个死者……李嫣……并不是她本人?但是,那确实是一具尸体啊。”

程启思说:“这就得好好地验验尸,看看那具女尸是不是属于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性了。就算烧焦了,缩水了,也能辨认得出来年龄段的。”

杨昆点了点头。“放心,会查得出来的。”他又问,“如果徐强不是徐强,李嫣也不是李嫣,那你觉得这会是怎么一回事?”

“徐强不是徐强,李嫣不是李嫣,这只是第一种可能性,这种可能性的前提就是他们两个应该是同谋。第二种可能性,徐强是徐强,李嫣不是李嫣。第三种可能性,徐强不是徐强,李嫣是李嫣。这两种可能性……他们可能是同谋,也可能不是。如果是同谋,那么一个人肯定出卖了另一个人。最后一种可能性,徐强是徐强,李嫣也是李嫣。他们都是受害者,凶手是别人。”程启思一口气说完,觉得自己的舌头都要打结了。

杨昆过了好一阵才说:“要把你这串话听懂,可还真困难。不过,拿最后一种可能性来说,如果徐强和李嫣都是受害者,凶手是别人,那么这些‘别人’已经都死了啊——除了尹雪,如果不算你的话。”

“我真不明白是为什么,真不明白。”程启思喃喃地说,“这个案件,那么明目张胆,那么肆无忌惮,也许就是因为动机一直不明确。凶手也知道,我们找不到动机,所以才敢一次又一次那么明目张胆地……”

“吱”地一声刺耳的长响,杨昆猛地刹住了车。他刹车刹得太快太猛,让程启思也猛地往前撞了过去。程启思扶住座位稳住了,急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杨昆没有说话。他的脸色煞白煞白,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似的。程启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车前灯照亮了前面一片公路,什么都没有。车子左侧紧贴着山崖,依稀看得到嶙峋的崖壁。

“杨昆?”程启思伸手用力摇了摇他,杨昆慢慢转过头来对着他,一张脸白得像纸,眼神里又是疑惑又是惊恐。程启思看到他的表情,心里一沉,摇着他的肩膀说:“发生什么了?你刚才看到什么了?”

“我……”杨昆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我……看到了……”

程启思急得说:“别吞吞吐吐的,快说啊!”杨昆是个爽快的人,这时候却这副样子,让他觉得很是奇怪。

杨昆抬起手,指了一下公路中央。“刚才……那里……有人。”

程启思再次抬起头,看了一眼。路中间什么都没有,一片空荡荡的,只有车前灯的光冷冰冰地射在上面,映着月光,呈现出一种惨淡的幽蓝色。他骤然地打了个寒噤。一侧是怪石嶙峋的山壁,另一侧是深不见底的崖底。“这里?这里怎么会有人?”

“我……我真的看到了。”杨昆结结巴巴地说,“一个女人,穿白衣服的女人。她就站在我车的前面。”

“穿白衣服的女人?”程启思莫名其妙地说。“你是不是看鬼片看多了?这里什么都没有。”

杨昆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不相信,可是,我真的看到了。刚才一个很大的转弯,一转过来,我就看到她了。这里弯道很多,我一直都把车前灯开着……”

程启思说:“这附近也应该有住的人吧,偶尔路过也不稀奇。你太惊小怪了。”他正想再嘲笑杨昆几句,看到杨昆额头上一颗颗滚落下来的汗珠,也笑不出来了。杨昆苦笑地说:“我知道你不会相信的,可是,刚才我的的确确看到了。否则,我为什么突然停车?”

程启思便说:“那我下车看看吧。”他正想拉开车门,杨昆却一把拖住了他。程启思奇怪地问:“怎么?”

“我还没告诉你……那个女人是什么样子的。”杨昆慢慢地说,他额上的汗水聚得更多了。程启思一怔,还没来得及说话,杨昆就接着说了下去。

“那个女人是尹雪。”

程启思猛地瞪大了眼睛,他冲口而出:“不,这不可能。尹雪还留在酒店里。”

“我知道,我们走的时候她还没有醒。”杨昆说,“可是……我刚才看到的,真的是尹雪。只不过,她穿了一身白衣服,加上她那头长发……我,我真的以为是看到鬼了。”

程启思不吭声,推开车门就往下走。他走到车前,借着车灯的光,四处察看。不要说人,连只老鼠也没看到。他蹲了下来,拿着手电,仔细地看,忽然轻轻地噫了一声。

他看到地上有一块小小的白色纱条,像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他把纱条捡起来,放进了衣袋里。杨昆在车里叫:“你找到什么了?”

程启思迟疑了一下,回答说:“没什么,我这就上来。”

上了车,杨昆正在拭额角的汗。他用力搓着自己的脸,直到搓出了血色。“我们还是先到出事地点去吧,我的同事还在那里等着呢。”

出事的车,已经翻到崖底,撞得不成“车”形。几具尸体已经运了上来,并排地放在一边,用白布遮着。杨昆拉开白布,看了一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程启思也叹了口气。

“确实是他们。”杨昆说,他又把白布盖了回去。“从这里掉下去,很少能够有生还的。”

程启思望着崖下。“那辆车,能不能弄上来?”

杨昆说:“可以,不过今天太晚了,是不行的了。我明天会让人去办的,但是,车已经撞成那样子了,都快碎成一堆铁皮了,我估计你想调查什么,也是不可能的了。”

程启思苦笑地说:“不到黄河心不死,我始终觉得这时候发生意外也未免太巧合了。我怀疑,是有人在车上做了手脚。你想,他们才从青峰岭电站出来,经历了那样的事,都是惊魂未定的。然后,唉,他们又不肯休息一晚,连夜就要走,在这种状态下开车……我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出现意外,是有可能的,也许确实是意外……”

杨昆再次叹了口气。“现在我又得多通知几位家属了。我白天的时候已经通知了四位……前四位死者的家属。他们因为分散在S省的各个地方,所以得要明天才能赶到。”

程启思嗯了一声,忽然,他想起了什么似地问:“他们的家属……这几个人,都有没有结婚?”

杨昆楞了一下。“哦,徐强没有结婚,他一个人住在电站,父母已经双亡了。李嫣和孟晶我不太清楚,但是接电话的都是她们的母亲,既然她们是住在家里的,就肯定没有结婚。至于黄健,你看他胖成那样,能找到老婆么?”

程启思点了点头。“你的意思就是说,他们三个人都没有结婚。那么,明天家属来认尸的时候,我能不能在旁边?”

“当然可以。”杨昆说,“你有什么想法么?”

程启思摇了摇头,“还是一些很模糊的想法。等明天见了,谈过话了,再说吧。”他又看了一眼用白布遮住的三具尸体,“他们……他们的遗体,是会在当地火化,还是?”

杨昆说:“只能在这里火化了,然后带骨灰回去。”他又叹气,“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把那两个死者的遗体向他们的家属交待呢。”

程启思拍了拍他的肩头。“现在怎么办?”

“太晚了,要再开车回去,我有点……”杨昆抽了口冷气,“刚才看到的那情景,我现在还心惊肉跳的。附近有个小镇,我们去那里住吧,怎么样?是个藏族朋友的家。”

程启思有点犹豫。“大半夜的,不太好吧?”

“嗨,你晚上不是看到藏族人的习惯了吗,他们很热情好客的。没关系,我跟他们关系很好的,走吧。”杨昆对着几个警官说了几句话,用的是当地的方言,程启思听不太懂。“我让他们先把尸体运回去,我们就在附近将就一晚上,明天再赶回茂县。”

程启思也已经觉得疲倦,他也没有表示反对的理由。

杨昆口中的藏族朋友住得其实也不近,杨昆开车开得很慢,很谨慎小心。慢腾腾地开了大概有一个多小时,程启思才看到远处有几点灯光,在一片黑暗里看着非常显眼。他的精神振作了起来。

“到了?”

杨昆把车停了下来。“到了,就是这里。”

天太黑,看不清楚那座房子的模样。杨昆很捻熟的样子,走上前就砰砰地擂门。“降央!降央!开门了,是我!杨昆!”

程启思在一旁问:“他们听得懂汉话?”

“看来你真是头一次来这里啊。”杨昆笑着说,“这里的藏族人啊,早已经完全汉化了,很多甚至根本都不会说藏语了。不过,他们的大多数习惯还是没变的,比如不吃鱼啊什么的。他们住的房子,也非常独特,你一会就知道了。”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一个黑皮肤的青年出现在门口,眉目轮廓很深,相当英俊,个子也很高。穿的是一件藏族人常见的黑色的长袍,腰上束着红色的宽毛带,腰带上还插着一把刀。那把刀的刀鞘和刀把上都镶着颜色鲜艳的宝石,程启思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藏族青年看到杨昆,也楞了一下,然后就拍着他的肩膀笑了起来。“怎么这时候突然过来?”他看到杨昆身后的程启思,又笑了,“还带了朋友啊,来来,请进请进。”

程启思一踏进那所屋子,就楞住了。他曾经在电视上和杂志上见到过藏族的房屋,但亲自进去却还是第一次。那房屋里,颜色鲜亮浓烈得几乎让人感觉会得色盲。用得最多的颜色,就是红和黄,而且是最纯正的大红色,和鲜艳的亮黄色。所有的装饰图案都是以几何图案居多,方块,圆形,十字,整个房间都遍布着装饰的花纹图案。这种风格,完全跟简约——或者是协调——类似的形容词无干,迎面而来的都是浓艳耀目的颜色,图案无处不在,哪怕是一个角落都不例外。所有的饰物,哪怕是一个挂件,一块地毯,都绣满了图案。他还闻到一股幽幽的香气,应该是酒店里和这里的商店都常用的藏香,在这房子里香味更是浓烈了。

杨昆看到程启思惊讶的样子,推了推他说:“看习惯了就好了,他们就喜欢这样的风格。他们的家,都是这样子的。你可不要小看他们这里的装饰啊,很值价的。”

降央让他们在炕上坐了下来,又给他们倒了茶。程启思一闻,又是那种奶味很重的酥油茶。他本来就已经冻得浑身发寒了,有这种热呼呼的东西真是求之不得,一口就灌了下去。杨昆说:“别提了,又有车翻了,半夜三更的,冷死我了。”

降央又提了一罐子酒过来,那酒就一直放在火炉前,温温的。他把酒倒了出来,给杨昆和程启思一人倒了一杯。“你平时都懒成那样,现在又那么冷,你居然肯从热被窝里爬出来,真不容易。”

杨昆嘿嘿地笑,程启思喝了一口酒,正是在烤羊晚会上喝过的那种。酒劲很大,程启思三杯下肚,就觉得有点晕晕乎乎的了。杨昆也喝得满脸都发红了,只有降央皮肤黑,完全看不出来有没有喝醉,还在那里一个劲地招呼两个人多喝掉。

“你一个人住这里?”程启思问。他觉得这房子挺大的,因为颜色太艳,图案太多,房中的饰物家具也多,所以显得这房间比较拥挤狭窄,但这房子实际上一定很大。降央笑着说:“是啊,我一个人住。”

程启思想起这附近,除了这里没有一点灯光,显然只有这一户人家。他禁不住问:“难道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不会觉得害怕?”

降央哈哈大笑,他指了指房屋正中墙上供着的一个奇怪的东西。“有这个,什么都不用怕。”他的汉话说得很流利,但还是听得出来不是汉族人,在有些发音和音调上有点奇怪。

程启思望了一眼,在一片花花绿绿中,那个挂着的东西着实不太显眼。不过,那东西前面供着鲜花,应该是个很小心敬奉着的圣物。看模样,像是一个天然的玉石之类的东西,上面有着深青色花纹。

“这是……?”

杨昆嘲笑地说:“你连这都不知道,难道带你来的导游没有带你们去买这东西吗?”

降央横了他一眼,说:“那里面卖的,不少都是骗人的,能给我家里的这个比么?”

杨昆啊了一声,忙打拱作揖地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又对程启思说,“这里的导游,都会带游客去买天珠的,难道你没去?”

程启思说:“好像是有停车带游客去店里买东西,不过,我那时候正想睡觉,昏昏沉沉的,就没下车。”他又问,“天珠?”

天珠。似乎在哪里听过。程启思想了一会,想不起来。“这是什么?”他知道这应该是藏族尊敬的圣物,所以连“东西”两个字都不敢出口了。

杨昆解释说:“天珠,本来是来自西藏的。也可以说是一种玉吧,有的也含玛瑙。它里面含有一种元素——叫什么来着?对了,好像叫‘镱’。世界上只有天珠里,含有这种元素,据说戴上它,可以避邪。你看,上面有很多‘眼’,根据这些‘眼’,以及天珠本身颜色的不同,可以分成各种各样的类型,比如双眼天珠,三眼天珠,双寿天珠……”

他还没说完,程启思就笑了起来。“杨警官,你不去当导游卖天珠真是可惜了。瞧你说得这口若悬河的模样,怎么就不弄一个自己来戴上?”

杨昆的表情却放正经了。“天珠,据说是活的。这样的……这样的……我还真不敢轻易地戴在身上。”

“活的?”程启思也提起了兴趣。降央也朝他们坐拢了些,兴致勃勃地讲了起来。“关于天珠,在我们藏族,有三种说法。在很早很早的时候,西藏还不是陆地,是海。天珠就是生活在海里的,像海螺一样。后来,西藏从海变成了陆地,它们也因为缺水就干枯而死,外壳就变成了天珠。”

程启思听得啧啧称奇。“这是真的?”

降央跟杨昆一起哄笑。“当然是传说了,你还真信啊!”

程启思被他们取笑得讪讪的,降央又说:“还有一种说法,那就是说天珠是天珠泉化成的。据说高山里有一处天珠泉,泉水凝结成珠子,就是天珠了。”

这个倒是一听就是神话传说。程启思问:“还有一种说法呢?”

杨昆抢着说:“那也是在西藏最广为流传的一种说法了。据说,天珠是由‘虫’变成的。

藏族人骑马的时候遇上了这种‘虫’,‘虫’就会停止移动。这时候,就得马上把地上的砂子抓起来,往‘虫’的身上洒。如果洒中了,‘虫’就会变成天珠了。如果没洒中,那‘虫’就会消失不见了。他们藏族人有种说法,天珠出土的时候,都是活的‘虫’,要蠕动好一阵子才会静下来变成天珠呢。”

程启思笑着说:“还是第一个听着比较可信,哪有这么奇怪的虫,又是珠子又是虫的?”

杨昆说:“程大警官,这就是你少见多怪了。冬虫夏草,听说过吗?那也是九寨沟盛产的一种非常名贵的药材,冬天是虫,夏天是草,你说怪还是不怪?”

程启思“啊”了一声。他终于想起来,以前是听谁提到过天珠了。

是尹雪。尹雪曾经告诉过他,自己的丈夫身上就有一串用以避邪的天珠,而她的丈夫,也是一个导游。这也是尹雪会出现在青峰岭电站的原因之一。

程启思按着自己的头。他喝得太多了,晕晕乎乎的没法子仔细思考。这两者,有什么联系吗?对了,尹雪跟她的丈夫,也是同学。那么,她的丈夫也应该认识这一次同学会来的人了?

“喂,启思,你在想什么?”杨昆碰碰他,又把杯子塞到他手里。程启思摇了摇手,说,“我真的不能喝了……”

“藏族朋友的酒,你可是不能拒绝喝的。”杨昆说,“拒绝了,就是不尊重他们,随时会准备跟你动刀子的。”

程启思一看,降央的手果然都放在腰带上的刀柄上了。他苦笑着说:“我喝,我喝还不行吗?”

他把那一碗酒又喝了下去,头更晕了。他看着降央腰上的刀,说:“能给我看看么?”

降央很大方地把刀抽出来递给了他。那把刀的刀鞘和刀柄都是纯银的,镶着玛瑙,绿松石,上面雕刻着相当精致的花纹。程启思一拔出来,就打了个寒噤。那把刀虽然外表很好看,但绝不仅仅是个摆设,是把开了刃的刀,非常锋利,估计杀人就跟切豆腐没两样。

程启思把刀还给降央。“真是好东西。”

降央说:“我这里多着呢,明天送你一把。”他又指了指杨昆,“我也送过他一把,不知道他丢到哪里去了。想再要一把,没门了。”

杨昆摸着后脑勺傻笑,程启思却突然不说话了。降央奇怪地看着他,问:“怎么?看不上我送你的东西?”

“不不,当然不是。”程启思回过神来,急忙解释,“我只不过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他盯着降央的刀,问,“这些藏刀上的花纹,都是一样的吗?”

“当然不一样。”降央又把刀对着灯给他看,“你瞧,这刀柄上还刻着我的名字呢。”

程启思看着刀柄上刻着一串藏文,看不明白。他又问了句:“如果用藏语说,天珠应该怎么念?”

“我知道,”杨昆忙接口说,“叫‘思怡’。意思就是美好啊,威德啊,财富啊……反正就是这类的意思。降央的名字,也是藏族男子很常见的名字,意思就是智慧。”

程启思过了好一会,才又问:“虫草……那个冬虫夏草,这里很多么?”

杨昆又滔滔不绝地开始了。“当然,这里本来就是虫草的原产地之一啊。这里产的虫草,医用效果特别的好,这可是软黄金啊,一克就是几百块,要想买上一公斤好点的虫草,至少是要几万。但来这里买的人可是络绎不绝,这里山里的住民,靠种这个,发了大财的可多着呢。”

程启思说:“种?不是天然的吗?”

杨昆说:“当然是天然的最好了,那价格都不一样。虫草珍贵,因为它对生长的环境非常非常挑剔,只有极少数的几个地方能够存活下来。所以啊,天然虫草,那价格比黄金铂金什么都要贵多了。”

降央也说:“对啊,这东西对气候啊,土壤啊,温度啊什么的要求都很高。要海拔在四千米以上的地方才可能找到。”他对着杨昆说,“青峰岭不是就有吗?不过好像也被挖得差不多了,就是你前天说要去那个地方。”

杨昆哦了一声,“是吗?早知道我也去挖掉来卖了。”他伸了个懒腰,“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哎,明天还要开车回茂县,我看还是早点睡吧。”

降央依依不舍地看着那酒。“里面还有剩的呢。”

程启思态度却变了,笑着说:“难得这么喝一次,来来,我们把剩的喝完。”

杨昆新鲜地看着他,说:“你刚才不是不愿意喝么,怎么,喝上瘾了?现在还拉着我们喝了?”

降央高兴地说:“你喜欢,明天我送你一坛,让你带着走。我家里做的青稞酒,比外面的好得多了。”他抱起酒坛,又把每个人的碗倒满了。杨昆苦着脸看着酒碗,程启思说:“可是你说的,藏族朋友敬的酒,不能不喝。不喝,就是不尊重人家啊。”

杨昆一脸的苦相,瞪了他一眼说:“你还真是有仇必报。”

程启思一笑,却转头问降央说:“你刚才说,青峰岭也有虫草?可是,那里是个电站,会不影响那里虫草的生长?”

“电站跟虫草没关系吧。”降央说,“那个电站,本来就在深山里。听说,几年前那里发现了一大片的虫草,于是那里的人就一窝蜂涌去了。结果,不少人发了财,就不在那里上班了——那里的人基本上都是那个电站里的。后来,又不得不另外找了一些人去顶替。”

程启思注意地听着,回过头问杨昆:“徐强是什么时候到那里当站长的?”

杨昆一楞。“这个,他的资料上写着,他是差不多十年前就到那里了。他当上站长的时候……大约,应该是五年前吧。”

降央说:“就是那里的人发疯一样挖虫草的时候。”

杨昆突然笑了,一边笑一边说:“难怪呢,我就说徐强那么年纪轻轻的就当了站长,原来是那里的人都发了财跑了,没人愿意留下,他才会升迁得这么快呢。”

程启思也笑,把酒碗里的酒一口气喝完了。“是啊,不过那地方的站长,估计也没几个人想到。这个徐强,还真是耐得住,那地方要我住上一个月大概都会发疯。”

“是啊……大概这个人是个没有什么追求的人。”杨昆闷着头把剩的酒喝了,把空碗对着程启思和降央。“好了吧?可以睡觉了吧?明天我们还有正事呢。”

降央不得不站了起来。“好吧好吧,你们睡楼上吧。”

降央给程启思安排的房间也是一间颜色绚丽得不得了的屋子,跟楼下的风格完全一样。连那床上面铺的被子,都是大红大黄的,程启思真怀疑自己有没有勇气睡上去。

隔壁房间里,杨昆的鼾声已经响了起来。程启思无可奈何地脱了鞋子和外衣,上了床,拉过了被子把头蒙住。

累了一天,神经紧张了好几天,按理说应该倒上床就睡着的。可也许是喝了过多的酒,程启思反而觉得神经兴奋,睡不着觉。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又尽是那些血淋淋的镜头,

闭上眼睛也挥之不去。

程启思索性坐了起来,开了灯,从外衣口袋里摸出了那一截白色的纱条。质地是纱没错,但是,这个天气里,不会有人穿薄纱衣服吧?他回想了一下尹雪白天的穿着,深色大衣,围了一条围巾,是白底碎花的薄纱,如果说是从她的丝巾上扯下的碎片,倒是挺相像的。

程启思拿出手机看了看,还好,这里有信号。他翻出酒店的电话号码,接通了前台,让转尹雪的房间。

“嘟——嘟——嘟——”一连响了十几声,还是没有人接。程启思挂掉了,坐在床上发起怔来。

这时候是已经半夜三点了。尹雪不在自己的房间,她会到哪里去?程启思跟尹雪接触过几天,早已留意到她有失眠的毛病,睡觉很容易惊醒,没有理由会这么久电话铃声都吵不醒她的。他又开始拨尹雪的手机,这次是“不在服务区”。

酒店里,手机是有信号的。那么,尹雪就肯定是不在酒店里了。半夜三更的,她会到哪里去?难道,杨昆不是看花眼了,尹雪真的来了?

程启思摇摇头。尹雪不会开车,而就算她会开车,也没有车让她可开。就算她能找到一辆车送她过来,难道她会站在路中央来吓人?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他正想得出神,忽然眼前一黑,灯熄了。程启思又把开关来回按了两下,没有反应。按另外一盏灯,也一样。估计是停电了,在这种地方,停电大概是常有的事。他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倒下去睡觉,忽然,他觉得周围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隔壁杨昆很响的鼾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那种突然而来的寂静,让程启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响了起来,像是有人打着赤脚在房间里走路的声音。程启思一身寒毛都竖了起来,那脚步声,是对着他的门口而来的。程启思身边并没有带武器,一片漆黑,他也不知道到哪里去找,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把手机抓在手里,打算先看清是怎么回事再说。对于自己的身手,他还是有点信心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是直直地向床边走过来的。这个人似乎对房间里的陈设很清楚,居然什么都没绊到,就在黑暗里走了过来。程启思浑身也绷紧了,因为这人已经停在了他的床头。

一时间,那人并没有什么动作。忽然,程启思看到寒光一闪,他大吃一惊,立即向旁边一闪,噗地一声闷响,程启思已经按亮了手机的屏幕,他顿时失声叫了出来:“杨昆?!”

杨昆穿着衬衫,赤着脚站在床前。他手里握着一把匕首,深深地插进了床里。他的眼神却是散乱的,完全没有焦距。他似乎没有听到程启思的叫声,用力把匕首从床里拔了出来,又对着他挥了过去。

“杨昆你疯了吗?我是程启思,快住手!”程启思一边叫一边躲闪,那匕首非常锋利,从脸侧划过的时候就感到一阵寒意。杨昆对着空气一阵乱刺乱划,那疯狂的样子让他一时间还有点手足无措。

忽然,一个人拦腰从后面抱住了杨昆,是降央。程启思趁势夺下了杨昆手里的刀,杨昆茫然地转着眼睛对着他看,突然整个人就瘫软了下去。

“他又来了。”降央用力地按了几下灯的开关,“真不凑巧,又停电了。我去点支蜡烛。”

程启思指着倒在地上的杨昆,说:“他这是怎么了?”

降央耸了耸肩,他拿出了几根蜡烛点亮了。“杨昆有梦游的毛病,这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他平时睡觉,都要把门锁好的,然后把钥匙藏好。今天大概是酒喝多了,也忘记了,这不,又出事了。”

他把杨昆拖了起来,“来,帮帮忙,把他送回那边房间去。他睡一觉就没事了,明天保证什么都不记得。”

程启思帮着他把杨昆扶了过去,安顿在床上。“他……杨昆他每次发作,都会……这样?”梦游不奇怪,但是,梦游到要拿刀杀人的地步,这就是有相当的危险性了。如果床上的不是程启思而是别人,那一刀插下来,后果可以说是不堪设想。

降央想了想。“很少吧,一般来说,也就是四处走走,有时候自己就走回床上去了。有时候,倒在地上就睡着了。不过,他这几年都很小心,知道怎么防范,我已经好久没看到他发作了。”

程启思抓住他的一句话追问:“很少?那么说,他确实还有过这种举动?”

降央犹豫了一下。“对,确实有过。那一次,刺伤了别人,不过,你知道,因为是在梦游,法律上也没办法承担责任的。赔了医药费,就算了。那时候,杨昆还在读书呢,我还帮他去调停了这件事的。”

程启思楞了楞。“你们是同学?”

降央笑了起来。“对啊,我们是同学。看不出来?我在外面读了书,最后还是觉得回来这里好,所以就回来了。这里生活纯朴,简单,是不是?”

程启思也笑。“当然,这里的空气都比外面的要好,新鲜得多。”

“前些年还要好呢,这几年,来旅游的太多了,车开来开去,污染也严重了。这个地方,也不知道还能维持多少年。”降央叹了一口气,说,“哎,折腾了这么一夜,天都快亮了。你还是快点去睡吧。”

程启思说:“好。”他回到自己房间,借着烛火,看到了那把落在地上的匕首。那也是一把藏刀,银柄镶嵌的,刻着藏文,但没有看到刀鞘。刚才送杨昆回房的时候,程启思也没有看到刀鞘的踪影。

他把刀捡了起来,仔细地察看着。这时候,他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是降央走了进来。“哦,这把也是我的刀,本来放在楼下的,不知道杨昆什么时候拿过来了。真是,以后跟他在一起,晚上还真得注意得了。”他对着程启思有点抱歉地笑了笑,“还好,你没睡着,而且身手也够好。”

程启思把刀递还给了他。“这没什么。明天是不是最好不要跟杨昆提这件事?”

降央说:“当然要提,得告诉他,平时多注意一下。如果真的发生什么意外,就算他不需要负责任,心里估计也是很难受的。上次,他梦游的时候捅了人家一刀,后悔得都要死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才好。”

程启思笑着说:“看来你们感情还真不错。你们是住一个寝室的?”

降央说:“不是,我们不是一个班的。”他打了个呵欠,“哎,我也去睡了。你把门锁好,我也把这屋里的刀啊什么的藏好,免得出问题。”

“好。”程启思说。他看到降央要走出去,又叫住了他。“那天珠……是只有在西藏买的,才会是真的吗?”

降央似乎想不到他会在这时候提出这样一个问题,有点奇怪地回过了头。“只有在西藏才会产天珠,这是真的。不过,也有送到别的地方去卖的,所以也不能说别的地方卖的都是假货。怎么,你是不是想要?明天让杨昆帮你弄去,不然你可能会买到假货的。”

程启思微笑地说:“不是,这种有法力的东西,我也不敢轻易地去用。我只是有点好奇,想问一下而已。”他沉默了一下,又问,“有一种红色的天珠,上面像是布满了浅浅的血丝,花纹是白色的,我画给你看——这种天珠是什么天珠?”他找了一张纸,大致地画了出来。

降央看了看,楞了一下。“如果你形容得没有错的话,这种天珠被称为大鹏金翅鸟。这是一种能力非常强的天珠,是专门驱除恶鬼的,还能镇鬼。用这种天珠拓出来的符,也有镇鬼的作用。”他迟疑着问,“你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天珠?一般来说,请天珠的人,都只会请消灾降福之类作用的,不会有人请这么重的。”

程启思说:“是在一个朋友那里见过的。”

降央“哦”了一声,说:“那你最好转告你的朋友,这种东西,不能随便请的。有句话说,叫请神容易送神难,最好用点比较普通的,作用比较轻一点的天珠。”

程启思望着他,烛火很暗,看不太清楚降央的表情。“你虽然是藏族人,但你也是受了高等教育的。你……真的相信这些吗?”

“当然。”降央的回答很快,也很坚定。“这属于信仰的问题,你们不会清楚的。”

他拿着一支蜡烛,走了出去。程启思把门关好,从里面闩上了。他没有吹熄蜡烛,拿起手机,再拨了一次尹雪酒店房间的电话。

还是没人接。他再拨她的手机,还是无人接听。

程启思看了一下时间。四点过五分。

他是十月二十六号出发往青峰岭,现在,也不过是十月二十九号。短短的两三天,却像是过了很久很久似的。

如果自己没有来到这里,那么,这些惨案还会发生吗?

这个问题突然跳进了程启思脑海里,把他都吓了一跳。他迅速地理清了思路,结论是,会。因为,在这整件事情里,他几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有他或者没他,都是一样的,这几桩命案,一样的都会发生。

那么,如果尹雪真跟这些命案有关,她力邀他的目的是什么?程启思毕竟是警察,他很可能会起到阻碍命案进行的作用。

程启思摇了摇头。他想不明白,实在是想不明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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