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辉说得兴起，他坐直身子，点燃一根香烟，开始诉说光荣历史，“不怕你笑话，我们家兄弟多，有点钱首先得考虑主食，几乎没吃过什么肉，顶多也就是过年，吃一回两回，算是打牙祭，一麻袋肉罐头，什么概念？”

“其他那几个朋友，也知道我的情况，他们一罐也没要，全给我留下补身体。那一个月，我又怕警察来搜查，又怕父母看出破绽，都是到了半夜，叫醒他俩，摸黑狂吃，几天后，他俩对牛肉失去兴趣，只剩下我一个，坚持猛吃，就这样，养成了吃肉的习惯，不久之后，我从一个排骨仔，变作一个胖子，说起来那是十年前的事了，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乔海听完电话，打开卧室的门，“嘿，乔辉，你居然和小丁这么投缘，是不是以前在哪见过？”乔辉转头答道，“还别说，这事还真玄乎，小丁居然知道我以前是个胖子。”“你们快说正事，一会儿老二回来，我们一起去趟码头。”“好，小丁，快说，什么事。”

“事情很简单，我不是答应王顶帮他要账吗？做事情总得有始有终，我是想你们给补个欠条，反正你们也认，他什么时候当面来结是他的事，你看行不行。”“老大，你看行不行？”“行啊，我们是那种吃霸王餐的人吗？你给小丁写一个，然后给他张名片，以后有空来玩。”

别看乔辉匪里匪气，一手硬笔字还真不错，我等他写好，便拿着名片告辞，再来王顶家，屋里没人应答，到店里看看，不在，这事弄的，总不能我憋着噩梦不放吧。我守在王顶家门口，一直到正午也没看到他，靠，这个小人，又去哪里害人去了？腹中饥饿，我不得不先离开一会儿，找个小面馆，吃点东西。

三口两口吃完滚烫的板面，我一面抹嘴一面返回，刚走到半路，运气爆棚，前面走来一对男女，女的不知羞耻，大马路上也敢秀恩爱，嗲声嗲气那个样子，差点让我把面吐出来。靠近之后

，我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打招呼，王顶快速说道，“你先去忙，三点半来我家。”

说完便搂着女子与我擦肩而过，妈的，这才下午一点，去哪里坐两个半小时？四面张望，有个角落，一个老汉在卖烤土豆片，这是南方的吃法，土豆片上还得刷些作料，在寒风呼啸的冬天，蹲在一个避风的角落吃这个，真是不错。老汉见我走近，问，“小哥来几片？两毛钱一片。”

我让他把备用小板凳给我一个，再抓上一把竹签子做记录，准备吃上俩小时。老汉也不觉得奇怪，“娃呀，你是个聪明人，这大冷天等人，哪有我这里舒服？炉子烤着，热乎东西吃着，还通风透气。”我点点头，“大爷来这多久了？没有儿孙吗？该早些回去享福才是。”老人叹一口气，没有答话。

第一串，太辣，第二串太淡，到了第三串，总算对了我胃口，老人见口味问题解决，也拉过一个小凳，“那两串味道不对，不作数，现在开始算。”他拿一把小刀，飞快地削着皮，对我解释，“吃烤土豆，就得接上，半路上再去洗，水淋淋的，不好烤。但是不能提前存，土豆容易变色，黑乎乎的谁还吃？”

他总是给我聊土豆的事，偏偏我对此不感兴趣，等他削了一大盆，洗净沥水，我才问，“说说你儿孙的事，你是长辈，不管你是什么想法，对我们后生来说，都是经验教训。”老者咧开嘴，“不是我不想说，是没什么说的，我儿子没结婚，正在监狱坐大牢，能有什么故事好说？”

“他犯的什么事？”“哎，我那儿子，就是脑袋缺根弦，总是替他的兄弟出头，总是冲在最前面，大约五年前，他们因为一个码头的控制权，和另一帮人打起来，人多手杂，不知怎么搞的，出了人命，警察就把他们都逮起来，他被定为主犯，一判就是二十年。小哥，你可不能走那条道，你看看，他被抓的时候，才二十二岁，人生中最好的时候，二十年后，还剩些什么

？”

从小我就接触过这些事情，把这些东西看得很淡，看着老人干涸的眼眶，我还是得劝他，“大爷，这都是命，只怪上辈子没修德行，就别去想他了。对了，那个码头现在归谁管？别误会，我是觉得，五年前都这么抢手的码头，会不会有什么生意可做。”

老人一面低头刷作料，一面观察我，“看你不像那些讲狠斗勇的小混子，我便告诉你，那个码头，我们本地人称之为西门码头，为什么这么称呼，原因早已记不起；你想做些生意，可以去北边的龙昊码头，这个西门码头，被三虎占着，不沾他们为好。”

“大爷你说评书呢吧，什么年代了，还三虎，呵呵呵。”“你不知道，这个西门码头，航道窄，水深，适合夹带货物，因为走不了大船，水警也不太关注，那些吃这碗饭的帮派，为这个码头，打了十几年的仗。直到这三兄弟出现，下手狠毒，人又奸诈，把其他帮派一扫而空。”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肚子也有些撑，我站起身，拍拍裤腿，“好了，多谢大爷的故事，还有烤土豆，算账吧。”老头拿起那一把竹签，细细数起来，看着他佝偻的样子，我不禁感叹，看他说当年事的模样，应该也是江湖中人，说不定还是位有名号的大人物，可惜岁月这把杀猪刀，对谁都一样狠。

老人望向我，“五十五片，抹个零头，你给十块钱吧。”我一听，突然想起我那老年痴呆的姥爷，眼泪都快要流出来，忙把一张五十元的票子塞给他，“大爷，听评书也得给钱是不是，何况你还说的这么好，这是刚发行的50元，不是假钱，放心吧。”

他抹了抹眼角，转头回到烤炉旁，当我正要离开之时，他好像想起些什么，对我喊道，“小哥，那三虎，姓乔，你若去码头，小心点。”果然不出所料，我丁觉，谈得来的人，果然都是些恶人，那么，王顶会不会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