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余收到行业协会年末聚会的邀请函，本能的拒绝，她脱离这个圈子太久，习惯随性太久，对名利场珠光宝气，戏精上身的那套忘得太彻底。

这届秘书长较执着，一而再再而三的邀约，不惜提到了亦余入行时的老师也会来，这份盛情，她不得不参加。

清冷惯了，低胸细吊带的黑色长礼服外面套了件黑色西装，金丝绒材质在灯光下闪闪发光，从头到脚没有一件首饰，擦肩而过的人却忍不住回头看她。

亦余这些年习惯了驾驭黑色的服饰，她把“别烦我”三个字渗透到了骨子里，表面的优雅礼貌和心底的排斥抗拒相安无事。

“您好，朗总。”亦余看到朗浩天在门厅外吸烟，四目相对，不打招呼不礼貌。

“您好，您哪位？”朗浩天面无表情傲慢的叼着烟嘴，冷冷问到。

“抱歉，认错人了。”亦余一点儿也没惊讶和退缩，也没有涨红脸无措，笑着回答走开。

朗浩天的背后走出一个穿墨绿色旗袍的中年女子，娇小玲珑，若不是她探出头来打量亦余，整个人都被藏在了朗浩天魁梧的身形背后，远看，完全看不到。

“这女的，谁啊？”孙俏一边用手指捻着朗浩天胸口的扣子，一边歪着头挑衅的问到。

“不认识。”

“真的？”

“真的。”朗浩天靠孙俏父亲才有今天这地位，他不想节外生枝。

“哼。”孙俏和朗浩天近三十年夫妻，自己丈夫是怎样的人一清二楚，看不到可以当不知道，摆在眼前的，可容不下。

亦余哪知道这些拐拐角角，江湖大道走多了，朗浩天开口问她哪位，她的反应倒也算灵敏。不想惹事，更不能惹已婚男人这是原则问题。

晚宴未开始前，外面的草坪上已然寒气逼人，亦余习惯性傍晚时分低烧，头疼得厉害。看来，这场勉为其难的聚会，她仍旧没法坚持，她怀念陈刚在身边的日子，心头一闪而过，偷偷潜到停车场，开了车子往檀香子的宅子里奔去。

院子门口的柿子树结满了柿子，没及时摘，熟透了掉地上的可惜了。

看来，檀香子的工作室关门很久了，往年，那些会员不等柿子熟了，就哄闹着让陈刚帮忙摘下来尝鲜，哪会有掉了，烂了的机会。

“有人吗？”亦余不甘心掉头下山，拍了拍虚掩的门，难受的情绪一阵一阵涌上心头。

“亦余，是你吗？”叶诚披了件薄羽绒的长衫帮她开了门，山上的温度已经很低了。

“叶老师，就你一个人吗？檀老师呢？”亦余穿过长廊，发现那些灯笼一个也没亮，昏昏暗暗的走到茶室那边，才看到灯光。这不是檀香子的风格，她的宅子入夜一定会挂满灯笼，一排小月亮般，半山腰就能看到。

“你们有多久没见了？”叶诚将煮茶的小炉子里加了些核桃壳制的炭，招呼亦余坐下。

“小半年了吧？她人呢？又去找玲珑了？”喝了口老白茶，身子慢慢暖了起来。

“她回老家养病去了。”叶诚手上拿了串珠子，一粒一粒拔动，暗暗的轻叹一声。

“什么病？”

“你就别问了，她也不愿意说。”叶诚明显没讲实话，他在檀香子走后，才发现他对她的感情并不是在一起时的洒脱。

“陈刚知道吗？有没有陪她去？”亦余担心檀香子一个人想不开，她太懂孤力无援的恐惧。

“陈刚不是和你在一起吗？檀香子没告诉他，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事情。”

“难怪没听到一点儿消息，檀老师没事吧？”

“没事，没事，也该歇歇了……”叶诚瞬间老了好多，之前用来游戏人间的面具猛然卸掉了，换来历尽沧桑的凄然。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闲聊，原来，工作室已经停业了，叶诚舍不得这宅子空着，怕万一生了虫子，养了老鼠，隔三差五上来坐坐。

亦余接通陈刚电话，半个钟头不到，他像阵风一样冲了进来，相依为命十多年的人，他开口叫妈叫了十多年的人，一声不吭离开了，让人难以接受。

“我们去看看檀老师吧？”亦余见两个大男人两两沉默的样子，提议到。

“叶诚，你知道妈妈在哪吗？”陈刚不清楚檀香子上出生地在哪儿，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老家”。

“你是她儿子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呢？”叶诚找过檀香子，哪有什么老家、故乡？她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底细。

“玲珑呢？玲珑应该知道啊？”亦余边问边拨打玲珑手机，一直茫音，无法接通。

“妈妈不会出什么事吧？”陈刚沮丧得拍着脑袋，因为檀香子阻挡他和亦余的事，他赌气，对檀香子不那么上心，工作室的事情也不太管了，怕是伤了檀香子的心。

“……”叶诚全过程沉默，他过了最初分离的焦虑阶段，反而很冷静，或许他才是最了解檀香子的人。

夜越来越深，亦余的身子不由自主抖起来，陈刚探了探她的后颈，烫手，赶紧拉了她起身，连夜送她到医院急诊。

“我不会失去你的，对吧？”抽完血，陈刚用药棉帮亦余按住胳膊上的针眼，拥她入怀，脆弱的低声问她。

“我们不做恋人，就永远不会失去彼此。”亦余头烫得迷迷糊糊，她分不清眼前的是陈刚，还是默偲，她只知道，深爱的人，肯定会失去。

情深不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