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用她的死亡，来替她的孩子铺平登基为帝的道路。

血崩，几乎是她故意为之，不让自己的身体好受。

果真，当她躺倒在宇文赫尔怀里，颤抖着唇说不要宇文曜当太子，这样却更加引发了宇文赫尔的愧疚。

羽妃临死之前嘱托，宇文曜交给秋尘雨代为抚养。为了使宇文曜不受他人欺负，宇文赫尔主动册封了秋尘雨为秋妃。

殊不知，这一切皆在羽妃的预料之中。

这些年来，秋尘雨一直记得羽妃的嘱托——无论如何，一定要让宇文曜登基为帝，替她洛羽族无辜死去的二百三十六条人命报仇，让宇文赫尔为之付出惨痛的代价。

“所以说，不是我逼着你做皇帝！”秋尘雨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将这么些年来隐藏于心头的秘密说了出来，她的心里果真觉得轻松了不少。

洛羽族的人，现在除却散落在各地的零星人脉外，只怕已经趋于灭亡了。

所以，她现在更加需要完成羽妃的遗嘱。只有这样，才能够繁荣洛羽族的血脉。

“我为何要相信你？”宇文曜怔怔地盯着秋尘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么些年来，他一直以为，他的母妃是因为不愿意他卷入权利争夺之中才会对他的父皇说出那样的话语，只要宇文靖不犯错误，他便不许更立太子。

“你以为我的那些暗卫是如何建立起来的？”秋尘雨撇嘴说道，口气之中不无嘲讽。

如若不是羽妃将洛羽族族长口口相传授的探矿藏秘诀告诉她，她又哪里来的金钱做出这么多的事？

“你……”宇文曜忽然说不出话来了，喉咙里只冒出一阵腥甜味，积血喷吼，他体内的毒终于爆发。

“直到现在，你还想着与慕容雪一起死吗？”秋尘雨腾地站起来，仰着头死死地盯望着他，“你可知道，你的性命，是你母妃以性命换回来的。你可知道，你的身上背负着整个洛羽族的深仇大恨？为了儿女情长，你当真什么都不顾了吗？”

宇文曜紧紧地咬着唇，方才秋尘雨对他所讲的一切，完全打破了他过往多年对他母妃和父皇的认识。

如果秋尘雨所说的一切是真的，如果他的身上当真背负着洛羽族一族人的深仇大恨，他又岂能如此轻易便了断自己的性命？

看着秋尘雨摊开在他面前的手掌上的那枚褐红色的丹珠，宇文曜犹豫了。

颤抖着手举起来，指尖缓缓地触及秋尘雨手掌中的那枚丹珠。

是要，还是放？

是生，还是死？

是放下一切随心所欲，还是扛起一切的深仇大恨？

这样的选择，当真是逼得他进退维谷！

是夜，繁星点点，湛蓝的夜幕之下，一弯皎洁的明月释放出如白练一般的光芒，在地上洒下一层细碎如霜的白光。空气中，隐隐地散发着桂菊的清香味道。闻了进去，只觉得心脾皆是舒服地在欢快地跳动叫嚣。

一个身着棉质月白色长袍的女子施施然地踏着月光而来，脚步轻盈，姿态婀娜，远远望去，月光下的女子竟宛若是从月宫飞身下凡的仙女儿。乌云鬟髻，体态修长，身段玲珑，步履轻盈，面如秋花，明肌胜雪，风韵楚楚。

近看，眉如黛画，眼如秋水，鼻若琼瑶，樱唇皓齿，态生两靥，果真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引得路上行人纷纷侧目，个个都直了眼，丢了担子，飞了帽子，落了包袱，却浑然不知。

只见那女子步伐轻盈，徐步轻盈地迈向闭门歇业了好几日的天香楼。直到那女子婀娜的背影消失，行人方才缓缓回过神来，却依然暗自唏嘘赞叹。萦绕在鼻端的，是从那女子身上缓缓飘出的桂菊香气，久久不散。

“有人吗？”纤手扬起，白皙的皓腕像是上好的羊脂玉，通透靓百。女子有些急切地敲打着紧闭着的雕花木门，声音里透着一股暗暗的焦急。

半晌，天香楼的门依然紧紧地阖着，纹丝不动。貌美女子心急地抿了抿唇，眉心微微蹙起，极为惹人怜惜。只听她暗自嘀咕了一声，“难道，当真要我这般闯入皇宫不成？”

失望地低下头，卷翘的睫羽轻颤了下，正欲转身，却忽然看到一巨物从一旁的围墙里飞跃而出，伴随着一声低沉的吼声，它竟只朝那容貌绝美的女子飞扑过去。

月光之下，仿若是一道金光一闪而过。那貌美的女子甚至还来不及反应闪躲，便已经被那金光闪烁的巨物压在了身下。只见那巨物忽然张开血盆大口，锋利尖锐的牙如利剑一般闪过一道亮光，只朝它身子下方的那名女子如天鹅般优雅白皙的脖颈袭击去。

怒目瞪圆，低沉的吼叫，沉重灼热的气息，皆是朝着那女子施过去。那女子竟也不惊慌，除去最初怔愣的神色，回过神之后的她竟然掀起红唇，清亮的眼眸微微一眯，一道犀利的精芒只射向那头金毛巨物。

“金毛鼠，你便是这般欢迎我回来的方式么？”女子笑语嫣然，扬起皓白如玉的手轻柔地挠着金毛狮子的下颚，清脆的笑声宛若铜铃，极为悦耳动听。

金毛狮子哼哼地在她的脖颈间喘息着，温热的气息带着湿意喘向她。似是表示它的抗议，它的双爪紧紧地抓着她的肩头，却又适当地收起了些许的力道。

听到女子戏谑的笑声，金毛狮低下头伸出舌头舔舐着她的脸，鲜红的舌，白皙的脸，一种鲜明的对比。

“金毛鼠，不要胡乱咬人！”杨毅追赶着金毛鼠越墙而出，看到的恰好是它张口探向一个棉袍女子的头，连忙大声呵责。

可是出乎他的预料，向来听他话的金毛鼠竟然丝毫不理会他的阻挡，依旧低着头舔舐着女子的脸。直到女子拍了拍它的头，柔声说道：“金毛鼠，放开我吧！我还有正事儿要办呢！”

听到女子如此的柔声细语，金毛鼠方才松开了抓着她双肩的爪子，缓缓地踱步到了她的旁边，高大的身躯像是一个保护神。

棉袍女子优雅地起身，扬手拭去脸上金毛鼠残留的唾沫，方才转过身望向杨毅。晶亮的眼神闪烁着激动的光芒，水嫩的樱唇却只是噙着一个淡雅如菊的浅笑。

“姑娘，你是……”先前被貌美女子所欺骗，杨毅难免对她心存芥蒂。可是，当他对上她那恬淡的笑容和莹亮的眼眸，却又隐隐地生出了一种极为激烈的熟悉感觉。

这种感觉是从他的内心深处缓缓释放衍生，好似埋藏了千万年。千万年的等待酝酿，所为的似乎就是为了在这一刻释放。

这样的熟悉感，当初他在马场见到慕容雪的时候也曾经有过。只是现在的这种的感觉，比起当日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女子仰头微笑着凝视眼前英俊高大的蓝袍男子，如雪的月光洒在她白皙的面庞上，如上好的玉散发出温暖的光泽。

“杨大哥，你可否带我去找宇文曜？”女子朱唇轻启，温柔地吐出这么几个字。一瞬间，却使得杨毅惊诧地呆立在原地，如遭雷击，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他从来不曾记得自己认识这样一个女子，可是她说出的那句话却是那般自然，仿佛他们早就熟悉彼此似的。

女子似早就预料到蓝袍男子会露出如此神情，竟毫不在乎地笑着上前，双手摊开，像是炫耀似的摆了一个圈，“杨大哥，你可觉得，这样的我会比较漂亮好看？”

如此戏谑的话语，放眼宇唐国上下，唯有一个女子有如此胆识，全然不将他当做外人。

可是，尽管心里有着这样的怀疑，他却丝毫不敢放松心底的芥蒂。宇文曜现在身中剧毒，如若她是宇文曜敌人派来的杀手，那他岂不是害了宇文曜么？

——嘎吱——

两人皆是诧异地望向打开的雕花木门，只见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女子慌张地从天香楼内急匆匆地跑了出来。

像是害怕身后会有什么东西追赶她似的，她一边超前奔跑，一边心急地回过头去看身后的方向。一个不察，在跨出高高的门槛之时，竟然狼狈地摔倒，手掌都磨破了皮。可是她却丝毫不在乎，连忙爬起来继续朝着门外飞奔而来。

可是就当她快要跨出天香楼门口之时，先前守候在棉袍女子身边的金毛鼠却忽然窜了出去，冲到她的面前龇牙咧嘴朝着她低吼了一声。

登时，只见那狼狈女子面色倏地变得煞白，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不住地朝后退去，嘴里更是喃喃自语道：“我知道我错了，我错了……”

棉袍女子在看到狼狈女子的那一瞬，眼底飞快地闪过一道古怪的神色，似是怨怼，又似是无奈。然，当她看到对方站在金毛鼠面前惊慌失措的狼狈模样，忍不住幽幽地叹了口气。

“金毛鼠，回来吧！”一声温柔的呼唤，先前看到狼狈女子而情绪狂躁的金毛鼠竟异常的安定了下来。虽然有些不甘，但它终归还是听从那棉袍女子的话，安顺地踱步回到了棉袍女子的身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