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的想法很疯狂，甚至比杀人放火还疯狂。从这里到西海，大概有1800多公里。坐火车要三十多个小时才能到，自己开车的时间则更长……可我就是很想去那里，很想到我爸妈的身边去。

不管他们现在怎么样，不管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我有一颗很迫切的心，迫切想要到他们的身边的心。

如果是平时，可能去了就去了，也没什么了不起。但是现在我们连出城都不可能，更别说去西海了。我恨，恨极了，恨世道如此，也恨自己的无能。

“你等一下。”钟林没有急着拒绝，他只是说，“我有个东西给你看……你先去洗把脸冷静冷静，接下来的事情我们必须要在你非常清醒的状态下讨论。”

我听钟林说的，从床上跑下去洗脸。一晚上没有睡，听到爸妈的事情后，我整个人都已经崩溃了。在厕所里呆了五分钟，我努力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好。当我从厕所出来时，钟林已经在等了。

“过来，我给你看个东西。”钟林拿着一个比手掌稍大些的小电脑，“这个也是我在小六那里拿来的。”

“这是什么？”我现在对钟林那些高科技的玩应儿一点都不感兴趣，“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钟林将电脑屏幕对准我，他把上面的画面给我看。

虽然电脑的屏幕不大，却还是被分成了四个方格。每个方格里是一个镜头画面，地点看起来有些像城区近郊的位置。镜头正对着的，应该是高速公路的街道。不过画面里的街道已经被封，两侧排满了路障和军用帐篷。

不知道是信号不好，还是像素不清。人物稍微晃动，画面就卡成ppt了。隐约中能看到火光，还有背着行李的人倒下……我愕然：“会背着行李，那就不是丧尸吧？”

“是，不是丧尸。”钟林点点头，说，“这个画面，是那片儿监控系统切断时预留出来的。你也知道的，城区早就被封闭了。周边都有军队把手着，活人死人都不准通过。丧尸爆发的时候，他们更是接到了命令。如果有人想强行穿越封锁线，那么就一个不留。”

“这也太残忍了。”我看着画面里一个又一个倒下的人，有老人也有孩子，“为什么不能想一个办法把活人都送出去呢？这样全都打死，简直……”太没人性了。

钟林倒是不那么认为：“宁可错杀，不能错放。只有牺牲小部分人的利益，才能保全整体……其实这并没有什么用。隔离区全都炸了，病毒不也还是流到城区里来了吗？现在封闭的这么严格，外面不也还是有人感染了吗？现在所有的防御措施，都只能暂时将丧尸病毒压制。要是想完全消灭掉，除非能研究出来解毒疫苗。”

“那我们这里会被清理吗？就像隔离区那样？”

钟林将电脑拿过去，他挑挑眉：“不知道，不好说，局势变化的太快了，很多事情我也很难预料。”

世事难测，命途叵测。在这种巨大的灾难面前，人连自己怎么生怎么死都无法决定。

我揉揉眼睛，哭了那么久，眼睛里面是又涩又疼。钟林把电脑放在一旁，他一本正经的说：“现在城郊的情况如何，视频监控断掉了，我们根本无法知道。我刚才用卫星地图看了一下，不过距离太远，清晰度不够，只能看到那面有不少的人在……做最好的打算，假设部队还在那里。我们可以趁机变装，蒙混进去。到时候顺利出城，不是什么难事儿。”

“做最坏的打算，部队已经被攻破，那里的军人都变成了丧尸。”钟林在他的手背上给我比划了一下，“我们只能想办法强行突破，没有别的办法。”

听到这里，我明白了钟林的意思，满满的都是感动，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愿意和我一起去西海吗？”

我的话钟林倒是有点听不懂了：“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我以为你听明白了。”

“你太他妈的够哥们意思了！”我激动的语无伦次，“只要你能带我去西海，以后你想让我做什么，你尽管说就好了！甭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甭管是追妹子，还是……”

钟林笑着拍拍我的脑袋：“这么说话，才像你。估计你能想到感谢人的方式，也就是追妹子了。”

虽然现在还没行动，可我却是信心满满。只要有钟林跟着，刀山火海都去得。

钟林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找出一个本子和一支眉笔，他趴在床边上和我说着计划。从家属院到近郊的地图他画了出来，每条支路每个岔口他都标注的清楚。有些小巷子就连我这个本地人都不知道，他却了解的一清二楚。在我崇拜的眼神中，钟林冷淡的说：“这没什么，只不过是职业技能……好了，你看这里。”

“这里是我们现在的位置，这里是我们要通过的位置。”钟林在地图的两端画上了圈，特别标注，“大概有10公里的路，我们需要开一段车，快到近郊的时候步行。在市区的那段路，我们可以麻烦程子他们帮忙。而剩下的路，就要靠我们自己了。”

地图上画的简单，可是这次行动的难易程度不亚于西天取经。路上什么奇形怪状的丧尸都会有，更别说冰冷坚固的封锁线。而程子他们会不会帮助我们，也是个未知数。尤其是现在钟林和燕子闹的那么僵，我们双方之间又不是多么亲密的朋友，他们会不会为我们拼命冒险，同样说不准。

确认了路线之后，钟林又罗列出我们需要的东西。粮食和饮用水，这是最基本的。枪支弹药，也是必不可少。零零八碎，需要带的东西很多……我想到了其他的事情，问钟林说：“*欣怎么办？我们要带上她一起走吗？”

钟林的笔尖一顿，眉笔在本子上污了一小块儿。

很快又继续往下写着，钟林淡淡的说：“她应该不会和我们一起走吧？毕竟她的弟弟妹妹还在城区里。”

我很怕钟林说要留下来帮*欣的忙，虽然大家都是朋友，但是私心上来讲，我更加希望钟林和我去找我的爸妈。钟林认真的写着算计着，而我也没再说话。我很担心他会突然提出，说要留下来陪着*欣。

我自己心里清楚的很，现在的我，所有的精神力量都来自钟林的支撑。要是他稍微退缩一点点，我恐怕就……

“我们需要的这些东西，都要自己去找。”钟林眉头微蹙，他反复核算了好几遍，“今天晚上我就去和程爸爸说一下，明天我会跟着物资队一起出去。等到把这些东西找齐，我们就离开这里。”

“我和你一起去。”我鼓起胸膛，道，“咱们两个就是亲兄弟，有什么危险和困难，是要一起承担的。虽然说我本领没你那么厉害，但是我会认真学的！”

钟林仔细的将本子收好放到梳妆台的抽屉里，冷淡的说：“你要是想帮我，就好好去睡觉吧！我去问问有没有牛奶，你喝了会好睡一些。”

“我不想睡。”我摇摇头，情绪低落到谷底，“我现在根本睡不着，我……”

钟林抓着我的肩膀，他低头看我。声音依旧是冷冰冰的，却很让我安心：“你要是想去西海找你爸妈，你一定要睡，而且必须马上要睡。如果你把自己的身体拖垮了，我是不会拖着你过去的。半路我就把你踢下车，你自己走着去吧！”

“我知道了。”我躺床上，用被盖住脑袋，“你不用拿牛奶了，我这就睡着了。”

我听了钟林的建议，强迫着自己入睡。睡是睡着了，但我睡的一点都不安稳。有时候梦到丧尸闯进来了，有时候梦到我爸妈回家了，有时候梦到自己被咬了，有时候梦到钟林和*欣一起跑了。

睡梦中的我气喘吁吁，咬牙切齿。出了一身的热汗，我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如陷泥沼的感觉非常糟糕，我努力想要抽身出来，却很难办到……最后还是钟林一拳打在我身上，我被他打飞出去，撞到身后的墙壁，疼醒了。

“你他妈的干什么啊？”已经分不清楚哪里是梦哪里是现实，疼痛让我怒不可遏，“你他妈的打我干什么？”

现在外面天已经黑了，屋子里有点冷。钟林侧身躺在床边上，他的右手臂上流着血。我用力睁大眼睛，看了好几次，这才确定钟林受伤了……我猛的清醒过来：“你这是怎么了？”

钟林没有回答我，他脸色煞白，用力咬着自己的唇。沾满血渍的左手握着手枪，他警惕的望着窗外。我刚想往前走一步，他大声呵住了我。指了下我旁边的衣柜，钟林冷声说：“你站在那后面，不准动，不准露头。”

我顺着钟林的视线往窗外看去，这才发现窗户的玻璃上多了一个圆形的孔洞。加上钟林受伤的手，我很快明白过来：“有人开枪吗？”

钟林没说话，他不动声色的将旁边的灯光关掉。房间里黑下来之后，他脚步轻巧的走到窗户前。借着窗帘遮挡住自己的身体，他小心的往外面看去。担心引来丧尸，钟林并没有开枪。

我稍微探头出去，对面的楼离我们有150米远。没有居民居住，整个大楼是一片漆黑。在大概和我们楼层平行的位置，我隐约能看到一个光点闪烁。那个光点一闪一闪的，好像是点燃的烟头。

开枪的是谁？对面的是谁？他为什么想杀我和钟林……是侯三的人？还是靳维言？

钟林想站起身，可对面的人似乎先一步了解了他的意图，子弹飞来和钟林的动作同步进行，弹壳打进了床边的木头上，将木屑溅起！

“钟林？”

“嗯。”

知道钟林没事儿，我继续听话的在柜子角落里等着。钟林检查了下自己的子弹，他略显讽刺的低声说：“这些人知道去找枪，为什么不顺便把*也找来呢？现在这样……”

钟林的话没等说完，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我和钟林俱是一惊，分不清楚门外的人是敌是友。

“谁。”钟林猫着腰跑到门口，他把枪口对准了门眼的位置，冷声问，“谁在外面。”

“是我。”程子笑着说，“我来送晚饭给你们了。”

钟林没有急着开门，他继续问说：“今天有什么事儿发生吗？”

“什么事儿？”程子不明白钟林的意思，“哦，今天是出了点问题，哎，你都知道了吗？今天他们出去找物资，有一个人被咬了。那个丧尸在储物柜里，他一打开柜门，正好被丧尸扑了个正着……我说，你能先把门打开吗？我手里还端着饭菜呢！”

听程子说没有什么异常，钟林趴到门眼上看了看。在确定门外没有什么后，钟林才把程子请了进来。

在程子进屋前，钟林把灯关上了。将自己受伤的手藏起来，钟林说：“谢谢你送饭过来。”

“哪里的话？是我觉得不好意思，我妹妹太胡闹了，所以最近几天大家只能先这么将就着吃。”屋子里黑乎乎的，程子有点不适应。不过他倒是没说什么，只是问，“桀骜哪里去了？”

钟林站在门口的暗处，说：“他还在睡觉，我就没开灯。”

“哦，原来是这样。”程子不疑有他，“那我也先回去了，等下值夜的时候我再来叫你们……你们这屋子怎么这么冷？没有开空调吗？这个温度睡觉可不行，会感冒的。”

简单说了几句，程子就离开了。程子一走，钟林马上跑到窗户边看看。将窗帘扯开个缝隙，他低声自语道：“他走了。”

“谁？”确定安全了，我走到钟林的旁边，“谁走了？是靳维言吗？”

钟林点点头：“是他，他找来了。”

“他想做什么？”

“不知道。”

“他要杀你吗？”

“不知道。”

“那他这是……”

“你不要问了，我也不知道。”

我想起钟林手上的伤：“我带你去看医生吧？梁医生那里有麻醉药，他可以给你……”

“不行！”钟林疼的额头是汗，他的态度坚决，“这件事情，一定不能让这里的人知道。在我们离开之前，今天晚上的事情都要保密。”

“为什么？”我不明白，“难道我们不应该事先告诉他们提早预防吗？”

钟林冷哼一声，说：“你不了解靳维言，以这些人三脚猫的功夫，不管他们怎么预防都是没用的。只要靳维言想，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这些人杀光……如果这里的人知道我给他们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你觉得他们还会让我住在这里吗？”

“你要是不想牵扯进来，我也能够理解。”钟林这话说的生硬，“你可以和程子说一声，搬到黑虎家去住。他家的地方大的很，你可以……”

“你说什么呢！”我忧心忡忡，“你不看医生也没事儿，你倒是给我看看你的伤口啊！子弹还在里面呢吧？”

钟林很虚弱的笑了笑，他似乎早就料到我会这么说了。

把房间里的窗帘全都拉好，我带着钟林回卧室。卧室的床被上一片狼藉，血迹流了满地都是。用来捂住伤口的枕巾已经被血浸透了，钟林却还在笑我：“你睡的真死啊！要不是我推了你一把，你的脑袋现在已经被爆开了。”

我没有在意钟林的玩笑，说：“你等着，我去找找，这个家里应该有医药箱的，我昨天洗澡的时候看到了。”

钟林受了伤，我比自己受伤还要慌。手忙脚乱的把医药箱拿来，钟林却说：“这些没用的，你去把厨房的水果刀找来……还有，梳妆台里有针线，还有女人修眉毛用的镊子，你都找来。”

“要那些东西做什么？”我摊着自己满是血渍的手，“钟林，我觉得我做不来。不如……”

“你能做来的，你必须能做来。”钟林强硬的吩咐着，“快点去！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要值夜了，我们没那么多时间浪费。”

我听从钟林的吩咐，很快的把这些东西找齐。把水果刀和镊子用酒精消毒，我尽量做的有条不紊。钟林把手上的衣服撕开，他的血跟着往外流。子弹扎进了他的肉里，似乎还挺深的。

“这要怎么办？”我一手拿着水果刀，一手拿着镊子，脑子疼的像是要炸了，“我现在要做什么？”

钟林抓住我的脖颈，他将自己的额头和我的额头相抵。我能清楚的闻到他身上的气息，满满的都是血腥味儿。钟林在教给我方法，他也是在给我力量：“看准子弹，把它夹出来。”

我低头看了看，根本分不清楚：“可是子弹都打到肉里面去了啊！”

“所以才需要你把它夹出来啊！”钟林疼的微微抽气，他依旧从容镇定，“要是夹不出来的话，就用刀稍微割一下。”

“我晕血。”

“别废话！”

现在是赶鸭子上架，我不弄都不行了。我努力把钟林的伤口看成是一堆毫无知觉的烂肉，我只能说些分散注意力的话：“靳维言的枪法也不怎么准啊！电影里这种暗杀不都是一枪爆头吗？你看他打的这个偏，都偏到胳膊上了。”

“靳维言没打偏。”钟林疼的咬紧牙关。

“这都打到胳膊上了，还没偏啊？那咋算打偏？打脚后跟上才算打偏？”

钟林略微勾唇，他用纸擦了擦自己额上的汗：“他一开始也不是对准我开的枪……靳维言这一枪，是打你的。他瞄准的，是你的脑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