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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睿轻轻按动鼠标，身后的投影仪上便显示出了咨询分析的经典图表——波士顿矩阵。

他接着说：“研究证明，恋爱故事分为男主男配两方势力，而我目前的定位更趋近于男配，为什么？原因有三，颜值过高、多金又默默付出。看看这些著名案例！绝大多数爱情文艺作品里的男配都是这样的设定，几乎找不出逆袭的可能，除非是悲剧性结尾。所以，若我想逆转局势的话，就必须从营造主角感开始做起。”

“……有理。”

“3分钟到了。”书记员提醒。

话题被转移到第二个讨论者手中。

她想了想，用自己的电脑接上投影仪，也开始了一通分析：“我认为，按照睿哥的思路，他首先要舍弃掉这些男配专用的buff，用人格魅力来征服对方，也就是说——不故意利用前面提到的那些优势。”

“嗯，具体来说呢？比如？”

“比如关键时刻学会自黑，就像我上次在宣传策略里分析过的‘从吴亦凡的《大碗宽面》在舆论界的全面翻盘看自黑文化与娱乐精神在新媒体时代的营销造势’。承认自己长期暗恋却不挑明的失误，同时，还要用最真实的故事讲述干掉在情绪共鸣能力不占优势的薛霸。各位觉得如何？”

“最真实的故事讲述……”

“3分钟到了。”书记员提醒。

“我同意前一位同学关于故事讲述的建议。就像萧溯月这个名字来源于李白的‘沧江溯流归，白璧见秋月’那样，如果不谈李白，人们就很难真正理解其中的含义。而睿哥如果真想追她，就需要从你们经历过的小细节里寻找打动人心的点，并且让她也产生同样的感受。”

“打动人心的点……”赵睿陷入沉思。

“能想到什么吗？”

“嗯……能不能给我个参考？”

“我们其实和其他人一样，就算来自top2的大学，归根结底也是正常人，所以烦恼大致还是那几类，顶多是程度轻重的差别。分数，工作，钱，人际关系，理想。你有为除此之外的事担忧过么？”

“没有。”

“那就从这几个大主题里分析分析，你一定有能和她引发共鸣的地方。”

“分数……人际关系……理想……”

念叨了几次这三个关键词，赵睿似乎开始有自己的主意了。

“谢谢你的建议！我觉得相当实用，有点儿画龙点睛的意思。”

“嘿嘿，睿哥客气了。这也是你教过我的学习方法。”

……

如此一番麻利流畅的半小时讨论过后，赵睿只觉得浑身上下神清气爽、困扰在他心头的阴霾也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

“这次会议你们通过对恋爱思路的梳理、给我提供了非常具有参考价值的想法！这下我终于有了点信心。谢谢大家！”

在座的众人整齐划一地鼓起了掌。

趁着这股势头，意气风发的赵睿就这样有理有据地拍了板：

“当断则断，得出结果就在这个月！如果这个月她不做决定，我就主动放弃这场不可能的恋情！届时请各位监督我严格执行今天讨论得出的结果。散会！”

【Round1.从她的喜好切入、直击核心】

星期五傍晚。

历史文创协会立项讨论会正式结束，萧溯月发起的“关于还原历史风貌并普及唐末社会生活常识的功能游戏开发”项目得到多数票支持，最终进入执行阶段。

为了拉取赞助商的资金支持，协会需要制作一个更加具备可行性的试玩DEMO。

其直接结果就是，她和薛霸又被分到了同一个前期调研小组。

一个历史知识扎实，一个建筑知识丰厚。

互相配合，天衣无缝。

——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赵睿居然没有在分组上做任何手脚。”薛霸感到不可思议，“不怕我和萧溯月越走越近吗？”

他看着坐在电脑前小口抿枸杞大红袍的赵睿，眼神充满狐疑。

甄乐雨却给他发了条语音：“对正事持开放态度是一个成功领袖的必备人格。你也要注意，不能在感情以外的事情上斤斤计较，现在这个时代，宽容是唯一解，不是可选项。”

“哦。”

薛霸似懂非懂。

研究小组本来有三人，要一同去北京郊区的古北水镇进行调研。那里的建筑其实离真实的古建差得远，但却能直接反映出最受群众欢迎的设计手法，所以有必要对此进行简要分析评估——这也是做功能游戏的基本。

但连薛霸自己都没想到的是，出行当日，小组第三人突然就说家里有事，没能按时前来巴士站。

“……没事没事，我们俩就可以，别道歉啦。好好照顾你妈妈。嗯。”

穿着一身鹅黄色改良汉服的萧溯月挂断电话，笑意盈盈地望着头顶的乌云。站在她身旁守候公交车的薛霸感到了一丝困惑。

“你看上去心情真好。”他显然没有考虑到这是因为电灯泡消失导致的喜悦，“明明是阴天。”

萧溯月把印有《诗经》的帆布包向后一拽，反问：“阴天不行吗？既没有很晒，也不下雨，是皮肤表层最舒适的天气。”

“但是，看不到阳光不会觉得心情受到影响吗。”

“那是容易被情绪支配的人才会产生的不良反应，我是个粗人，好好活着就已经很高兴了。”她掏出公交卡左右把玩着，眼睛不时地往他身上瞟，又道，“不过，要真论粗的话，还是你神经更粗。”

“那我就粗到底好了。你喜欢赵睿吗？”他索性直接问。

要是AI知道他这么刚，就该早点用警报声拦住他。

可惜为时已晚。

萧溯月也差得被这么一问给噎死。

“……不喜欢，我谁也不喜欢，你们俩一个都不喜欢。至少还没喜欢到特别特别想脱单的地步。别再明知故问了。”她用手给自己扇了扇风，这家伙，搞突袭搞上瘾了吧，“是AI在教你排除掉潜在的情敌吗？”

薛霸矢口否认。

“绝对不是。”

“那就是你纯坏了？”

“女生都喜欢坏坏的男生，这倒是AI说的。”

“胡言乱语。”她不以为意地扭过了头。

上车后，两人一路尴尬着保持了恰到好处的沉默无言。从T大到古北水镇路途遥远，北京交通情况又不好，堵车堵上几个小时也是常见情况，在漫长的沉默中，大约是出于无聊，萧溯月戴上一对耳机听起了摇滚乐。过了没一会儿，她又取下一只递给薛霸。

“这首不错。”

“谢谢。”

他本想接受她的好意，然而，令人窒息的是，耳机线不够长——他实在是太高了，如果他戴上其中一只，那么另一只就势必要以倒挂的角度连在萧溯月的耳朵上。

“——啊。”

在拉扯的痛觉抵达耳根的瞬间，他连忙弯下腰，以免伤害到对方。

一阵沉默。

“好像有点强人所难。”萧溯月忍笑道。

“不！我要听。”

但薛霸坚持不愿放弃这个与她共享爱好的机会。

于是，他从头至尾保持着向右侧歪脖子的艰难姿势，就这样一直坐到了终点站。坐在他右边的萧溯月总感觉有什么无形的压力从左上方传来，却不敢看他，双眼紧盯前方，心里慌乱如麻，甚至有些后悔刚刚想要偷笑的自己——这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啊！

“到站了！”

她欣喜地叫道。

可能是因为过于紧张，在下公交车时，她的裙子不慎挂在了车门上，薛霸连忙出手相助，即使如此，也花了一番功夫才扯下来。她急得手心全是汗。这时，被堵在后面的邋遢男青年抱怨了一句：

“穿什么乱七八糟的衣服出门啊。哗众取宠，神经病。”

声音仿佛经过无数层看不见的喇叭人工放大，回荡在她一片空白的脑海里，像刺耳的咒语。她回过头，说话的主人迅速消失在人海中，再也难寻踪迹。

萧溯月面色一沉。

“你听到了吗，刚刚。”

薛霸停顿片刻，道：“……嗯，他咋嘴了。”

“不是出于善意吧？”

“显然不是。”

她叹了口气，两脚生风地走到古镇入口处，呆呆地望着头顶那块古色古香的木头牌匾。

许久，才黯然无神地开了口：

“薛霸，你实话实说，你也会用这种目光看我吗？明明外表看起来是个和善好欺负的乖乖女，不该穿这种违背大众审美的衣服坐公交，爱浮夸风，就该花钱打出租车，不该四处招摇。”

他严肃地说：“坐公交是市民应有的权利。”

“那衣服本身呢？表现出明显的文化割裂，把这种小众的衣服穿出门，就得做好承受白眼和歧视的心理准备，这是不是很正常的逻辑？”

“恰恰相反，我喜欢你穿汉服的样子。”

薛霸记起了脱脱的叮嘱——甜言蜜语。总之夸赞就对了。而且这也是真心话。不真心的夸赞很容易被女生分辨出来，还不如不要强行说谎。

不过，他趁机重新打量着她身上那件鹅黄色的汉服，想从中寻找一些更好的修饰词语。最近他在脱脱的敦促下看了不少我国古代服装科普书籍，认得这是基于明朝袄裙琵琶袖改良而来，有些现代的印花设计思路，裙摆也比正统略大、似乎填充了某种蓬松材料。

“还会有人对我不标准的形制指指点点，说我不懂真正的汉服。开玩笑！我可是历史系的专业学生！研究和实用是两回事，他们为什么就是不明白？”

萧溯月说得很平静，但他知道她在苦恼。

这很正常。自己喜欢的事物不被认同、甚至遭到唾弃，多少会有些想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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