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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即是多！

——密斯·凡·德罗

说归说，该做的工作还是得做。

当日深夜，紫荆学生宿舍的走廊上便出现了一份意料之外的惊喜。

“溯月！”扎着小辫子的刘淑杰举起一包棕黄色的纸盒，满脸惊喜踩着她那双肉粉色hello-kitty棉拖鞋跑进室内，活像发现新品种奶茶的小孩子，“我在门外发现了这个！还有一封信！该不会是情书吧？上面还有你的名字，我能拆开看一下吗？可以吗？”

好闺蜜的一连串问题让正在敷面膜的萧溯月摸不着头脑。

“那是什么？”

刘淑杰凑近闻了闻，“嗯……是凤梨酥的味道。”

听到这个关键词，萧溯月的表情一时有些五味杂陈，她飞也似的接过刘淑杰递来的纸盒，又取下绑在纸盒外面的白色信封。

只见信封上用整齐规正的疑似毛笔字写着：

——致萧溯月。

“搞什么，弄得好像我很矫情一样。”

起初她的目光游离于信纸表面。也不知信上具体些了什么，读完信件后，萧溯月突然失力般地用手插进额头右上方的长发里，把它们往后拉扯，以掩盖眼角的不自然。

她又不是言情小说的女主角。她只是单纯不喜欢看人说谎而已。既然已经澄清是误会，她也没有继续端架子的必要——头颅这东西一点也不高贵，只是包裹着脑仁的一堆有机物而已，要低的时候，随时低就是了。

“诶，溯月，你怎么了？”

见她语气凝重，刘淑杰一下子不敢说话，又担心室友死脑筋，便试探性地扯了扯她的袖子。

“呐，溯月？他气着你了？要是不开心你就跟我说，我去替你揍他一顿！”

“……画得真好。”萧溯月却露出一副掺杂着慰藉的奇妙表情，扬起信纸，眉毛皱得就像加了蘸醋的鲅鱼饺子，“连我都嫉妒他的巧手了。”

“啊？”

刘淑杰这才得以看清信纸上的内容。

那竟然不是一封真正意义上的“信”——白纸的绝大部分位置都留给了黑色马克笔勾勒出的肖像画。寥寥几笔，线条飘逸而果决，也没有多余的渲染或排线，便精准地描绘出了萧溯月的侧颜。从高高的额头，浓密的睫毛，到细腻灵动的脸颊外轮廓，东方女性特征明显的鼻梁，小巧的嘴唇，以及画面上唯一涂黑的眼瞳。薛霸故意在眼珠里巧妙地留下了高光，使整幅画立刻有了神韵。

“这……”

刘淑杰一把抢过那张肖像画，愣得话都说不出来。

“画得还挺像，就是道歉的部分文笔太平，撑不起他的画功。下次见面得叫他多看看文学方面的书才行。”

“诶？你还要去见他吗？我可要吃醋了！”刘淑杰的音调高得胜似歌剧。

“酸死了酸死了，怕什么啊，淑杰你才是我最好的朋友！不过……这个人，我说不定还真可以考虑一下呢？”

她的脸颊微微泛红，突然和纸上的肖像画重合了。

“……”

刘淑杰突然呆在原地。

萧溯月小心翼翼地戳戳她的脸，问：“怎么了？傻了？”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可爱的溯月！”

嫉妒、欣喜、失落和被可爱击中心脏的窒息感夹杂在一起，刘淑杰忍不住用双手搂上了萧溯月的脖子，口中还发出意味不明的哼唧声，

“别激动，我就随便说说，说不定待会儿又开始嫌弃他了呢。”

“可是我很高兴哦，溯月。他们都说你性格高冷、让不少男生望而却步，我看都是没明白你的好！那才不是高冷，只是对无趣的人没多余的话可说而已，其实你能言善道又学富五车，还贼善良，笑起来眼睛细细的，特别好看！你就是全T大最有魅力的小天使！现在终于有人和我达成共识了，我真的好开心！”

“嗯，你可真有眼光。”萧溯月勾了勾她的鼻子。

“那可不！”

“……如果我和他在一起，你会难过吗。”

她似乎很谨慎。

刘淑杰嘟了嘟嘴，道：“那当然……会有一点了。但是没关系，最重要的是溯月的美被更多人欣赏，我要看他们都喜欢上你才满意呢！”

“淑杰。”

“嗯？”

“有你这样的朋友真好。”

说着，萧溯月勾起嘴角，眼中笑成一片灿烂星光——就像那幅速写里画的那样不真实。

时钟快进至第二天。

“事先声明，我不是同意和你在一起了，只是因为我误会你在先，所以决定认可你的诚意。”

心里想着的是一回事，嘴上说的却是另一回事。这就是女生。

此刻，坐在北京某核心地段大厦顶层餐厅靠窗座位上的萧溯月两手交叉，气鼓鼓地望着对面的薛霸，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薛霸显然未能解读出她的本心。

“我明白。我不会穷追不舍。这顿饭是我们友谊的见证。”

“友谊的见证？”

“嗯。”

潜台词交换失败。萧溯月有点气那个不肯说实话的自己，她假装打量菜单，埋下头去，偷偷看了一眼桌布下方——只见薛霸两腿并拢得紧紧的，内心的不安一下子展露无疑，面上却是那样冷静沉着的表情，这让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薛霸面容僵硬地问。

“没事，就是觉得这家餐厅格调挺高，不像是你能选出来的。”

她将视线转向头上呈几何切割拼贴的无数道木板，看似朴实，却价值不菲；服务生都穿着笔挺的西装、化了淡妆，眼睛随时停留在客人们身上，身体却不轻举妄动，判断着行动的最佳时机；吧台上陈列着五花八门的名酒，摆放方式有独特的规律；最重要的是视野，巨型玻璃幕墙外可以直接看到北京最宽阔的夜景，连故宫的屋顶都能收入眼中——虽然受雾霾影响，很模糊。

她没说错，薛霸自己确实挑不出这么有逼格的店。

功臣是脱脱，它检索了全京城最适合初次约会的美味餐厅精选、收集并评测了“意想不到的帝都美食13品”、还编出了一本小册子——《走遍三里屯国际Restaurant》。看中英混搭的标题就知道它掌握了装逼精髓。

不过，看到预估的菜单报价后，薛霸当时是崩溃的。他马上打开手机检查账户余额，面容飞速凝固。

此后的一周时间，他突然离奇“失踪”，惹得历史文创协会的同学们纷纷表示不解。

“你们有谁最近见过薛霸吗？”

“没有，他好像很忙的样子。”

“这么说来……昨晚他是半夜两点多给我回的微信。这人死哪去了？”

“……”

对此，萧溯月装作漠不关心，内心却也一直在犯嘀咕。往日热情似火二十四小时密切关注她的举动的薛霸忽然撤走大半对她的执念，实在让人不得不在意，这可不是她想太多或者怎么样，是真的很！诡！异！

但行踪不明的薛霸总算在她提心吊胆一周后给出了答案。

昨天7点，他向她发送了一枚晚餐邀请函，请她翌日晚餐时间相聚。地点是这家位于国贸地区某大厦顶层的米其林二星意大利餐厅。

诚意十足。

“你真的要去吗？”舍不得她的好闺蜜刘淑杰对此表示不情愿。

“去吧，毕竟是我有错在先。”

“只是删个微信而已嘛！”

“这已经很严重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这么简单就把自己卖出去的，淑杰，你才是我最好的朋友！”萧溯月安慰她道。

刘淑杰果然上了当，“呜呜呜，还是我家溯月最好了……”

她要是知道自家白菜出去赴约的时候心里已经做好了被拱的准备，怕不是要哭天抢地成世界第一委屈本屈。

实际上，当事人萧溯月本人也称不上意志坚定。在稍微敞开心扉之余，这位加入成年人行列不久的年轻人又出于习惯保持着表面上的矜持：就像现在，她注意到了一些小细节，一些来自薛霸身上的小细节，只是犹豫着该不该说出口。

“你有话想说？”

不擅长察言观色的薛霸却主动开口了。真是破天荒。

这让萧溯月下定了决心，承认吧，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直来直去！她早该认识到这一点了。

“U胶痕。”她指了指他肩膀上的透明泛白凝胶状固体。

薛霸一惊，双手连忙搓下了那条粘合剂的“尸体”。

“谢谢。”

“这边也有。”

萧溯月顿了顿，又说。

“——不好意思！”

这下他彻底脸红了。看到对方手忙脚乱地检查仪表的样子，萧溯月本来想偷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你昨天没睡够吗？赶deadline？还是协会里发生了什么问题？上周基本上都没来活动室吧？”

心里想着要温柔、要关怀、要有耐心，话一出口，又变成了严肃的追问。

另一边，由于接受着来自萧溯月的高警戒度扫视，薛霸竟做出了推眼镜架的动作。显然那里并没有眼镜，只有浓浓的黑眼圈。

“没有，都是我私人的事。你不用在意。”他的谎话蹩脚极了，甚至转向等候在五米外的服务生试图蒙混过关，“你好！麻烦要……两个进阶套餐。”

服务生小青年在点菜机上轻摁几下，有条不紊地询问着他的要求。

“进阶套餐！最棒的选择！您有忌口么？”

“没有。”

“对辣度的偏好呢？”

“意大利菜应该不会辣到哪里去吧。”

“我明白了，那么，餐前红酒您是否有倾向？”

“……红酒？”这是一道超纲题，因为脱脱没把它加在攻略里，薛霸急中生智，道，“啊，哦，你推荐的就行。我们都是学生，不用太高级。”

服务生听出他言下之意，态度却没有任何转变，依旧友善而热忱。

“好的，那就请交给我吧。我保证您会喜欢！”

他对二人分别一笑，收起IPAD，又呈15度鞠了一躬，后退两步，才转身快步离去。一切都是那么的有条有理、合乎礼仪，语气的抑扬顿挫也像经过军事训练一样熟练，很快，站在出餐口的两位衣着略不相同的服务生接续了他的工作，分别前往厨房两侧，这让萧溯月很难判断出他们间的合作关系。

她低下了头。

“薛霸，这里是不是很贵啊？”

她说得很小声，因为她不想让对方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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