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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脱脱的指示，他笨拙地装作不经意一般掏出手机，在面前虚晃了一下，手心里全是汗。还好萧溯月似乎没注意到他的不自然举动。

“系统检测到好感度轻微上升。她没有为此感到不悦。”

一锤定音。

薛霸松了口气。

“未经允许就直接叫你的名字可以吗？刚才我不是故意的。”为了掩饰，他追问了一句，“如果你觉得尴尬……”

不，你什么也没说错，只是我在不好意思而已。萧溯月暗想。

于是她立刻挤出一个微笑。

“薛霸同学，我宣布，你的入会考验正式通过了。”她又一次向他伸出了右手，这次比之前那次还要高，“请你务必继续留在历史文创协会，作为我的搭档一起工作。”

“怎么突然这么客气……”

“你到底握不握？不握我就走了。”她假装不耐烦道。

“握！我握。”

薛霸连忙抓住了她的手，这次他没有第一次那么慌乱，也能更加真切地体会到萧溯月的手的触感，温暖，细腻，又那么小，小得好像他使点劲就会断掉。这就是女孩子的手，和男生完全不一样。

“以后我也会继续努力的，溯月。”他抿了抿嘴，鼓足勇气加上一句。

“哦。”

她轻描淡写地回答。

简短，有力。

却是他期待已久的胜利凯歌。

“薛霸，你也来唱一首！”

“对呀！我想听学霸唱歌！”

“哦？学霸要唱歌啦？我可以拿手机录下来吗？”

凯歌归凯歌，当KTV的话筒真被塞进自己手里时，薛霸还是乱了手脚。他从没出席过这种社交场合，也不知道该唱什么，那块钢铁在手指之间就像冷兵器时代的青铜剑，沉甸甸的，随时会伤到自己。

“——叮！用户薛，脱脱为您整理了最近KTV热唱排行的前十位，根据您过去的生活经验，脱脱推测您可能会唱的歌曲列表如下……”

在AI的指示下，他将信将疑地按下了其中一首歌的按钮。

音乐一起，薛霸就觉得自己后悔了。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他面无表情地唱了下去，刚开始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听他唱完第一句后，整个包间的同学们都大笑不止。

“居然是这首？”

“看不出来呀，学霸！”

“这反差萌可以的。来，学霸！我给你点首更好的！”

一曲结束，薛霸感觉已经过了一个世纪，他们居然让他再唱一首，这怎么可以！薛霸本想拒绝，但看到萧溯月满脸坏笑的表情，又收回了嘴边的“算了”，抓住话筒，视死如归地唱了起来：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

尽管整首歌都没在调上，他却逗乐了所有人。包括戴着一只耳机躺在宿舍床上的甄乐雨，她笑得太厉害，以至于从一米七高的床铺上摔了下来，姿势十分猎奇。

“山猴子也学会唱歌了，真稀奇哈哈哈哈哈！”

然而，就在薛霸强行高歌之时，坐在沙发边缘的雀斑少女郑晓佳偷偷戳了戳一旁的萧溯月。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很有神采，就算在光线昏暗的室内，也能看出不一样的小欣喜。

萧溯月没认出那眼神。但毫无疑问，那是只有恋爱中的少女才会有的眼神。

羞涩、期待，加上几许易溶于水的憧憬。

“哎，溯月，我问你个事儿。你觉得……薛霸怎么样？”

萧溯月第一次发现平素文静寡言的赵晓佳说起话来声音居然这么空灵，说不定能去做配音演员。

但对暗恋中的小心思毫无察觉的萧溯月选择了老实回答：“啊？嗯，作为部员来说，工作勤勤恳恳认真负责，完成质量很高，总有奇思妙想，知识基础扎实，耐心也还算不错，除了情商不怎么样之外，倒是没什么缺点。”

“不是作为部员啦。”赵晓佳害羞地笑出声来，“是作为潜在发展对象。”

“……诶？”

“他人长得又帅，声音特别好听，还记住了我的生日，专门给我准备了我最想要的礼物。”晓佳攥着一只白色信封，里面装着她心心念念的《马嵬坡》首映VIP电影票，这在她心中几乎和亲笔情书在同一个等级，“是不是有戏呢？嘿嘿，肯定是我想多了啦！不能吧，嘿嘿嘿嘿嘿……”

说着说着，她连连摆手，又发出了银铃般轻快的笑声。

这个场景明明很可爱，但萧溯月却不知如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

“晓佳……”

“不过，他脑子那么好，应该也喜欢机灵主动点儿的女生吧。”

“晓佳。”

“嗯？”

“我劝你……还是算了。”萧溯月面无表情地说。

“为什么？”

春心萌动的晓佳被这么一浇冷水，似乎有点意外。

“你们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萧溯月也不知怎么了，只是一个劲地继续劝说：“薛霸也就是看上去靠谱，但凭他的情商，不可能准确无误地记住你的生日和喜好，他一定耍了什么手段，是你误会了。再这样下去，你也许会发现自己白白付出青春爱上了一个没有任何爱情和诚意的男生。趁早止损吧。”

“有必要说得这么过分吗？”晓佳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语气也委屈了起来，“溯月，你对薛霸是不是有偏见？我觉得他人挺好的呀！”

“对不起。”

见晓佳如此，萧溯月也不好再说什么，她承认，刚刚自己确实说得有失偏颇。

可她控制不住。

她不懂。没有人应该喜欢上薛霸，她不愿意看着他这么受欢迎，细小的虫蚁吐出酸液、一点一滴腐蚀着她用血肉构成的内心，这种感觉……该如何定义呢？

难道是……

……嫉妒？

四小时后，深夜的T大校园。

“那就送到这儿了。”望着紫荆学生宿舍的单元门，赵睿停下脚步，举起右手，“早些休息，少熬夜玩手机。”

“知道了！睿哥！嘿嘿！”

聚会结束后，男生们各自回到宿舍，但女生住在另一边，为安全起见，赵睿主动要求送她们一程。一众女生呼啦啦地进了楼，只有萧溯月落后于她们身后。她心神不宁地扶着门把手，眼角下垂。

疑惑的赵睿叫了她的名字。

“溯月！”

“……嗯？”

“你今天看上去和平时不一样。”赵睿往前走了两步，停在她面前，他的头挡住了亮得炫目的弦月，银边眼镜还在反射冷光，“还在烦百团大战的事吗？张弛的人品是我看走眼了，连累你受了这么多委屈，真是对不住。要是你心里还过不去这个坎儿，跟我抱怨抱怨也成，我洗耳恭听。”

萧溯月摇摇头，将一束碎发插进耳后。

月光下，她的白色长裙随风摆动，扎在裙子里的毛线衫却十分稳定，形成了极度不和谐的构图。

“这倒不是……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开心的事很快能忘掉。再说，张弛也已经走了，没什么好烦恼的。”

“那是为什么？”他语重心长地捏着下巴，道，“人最重要的就是健康快乐地活着，有问题就要倾诉，总是憋在心里会抑郁的哦。现代人一个个都压抑得不得了！还不懂发泄！”

“……其实……是和薛霸有关。”

她终于坦白了。

赵睿的神色似乎有点不对。

“薛霸？”

“对，会长你可能不知道，之前他对我死缠烂打了好一阵，所以在协会我一直故意为难他，想让他早点退出。本来，直到那天下午为止，我都没打算接受他的帮助……很傻吧？一点也不理智。我本来不是个坏脾气的人，可是，可是一旦想到他的那些所作所为、哪怕只是想他那双死鱼眼，我就会……失去自控能力。但我也不觉得自己坚守原则有什么错。”

萧溯月选择了信任他。

他不想辜负她的信任。

赵睿望着与往日不太相同的她，沉思片刻，才缓缓开口道：

“那么，就用事实说话，试着去接受他如何？”

“咦？”

“不是指要你和他在一起啦，你们确实不适合谈恋爱。”

“我们当然不适合谈恋爱，别林斯基说过，爱情需要合理的内容，正像熊熊烈火要油来维持一样；爱情是两个相似的天性在无限感觉中的和谐的交融。我们哪里有一点相似了！”

他伸手示意她冷静，“但是，比方说，他就很适合当朋友。三观不同但很有趣的那种。”

她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天，像迪士尼动画的女主角一样转了转眼珠，问：“这就是你的建议吗？站在会长的角度上？”

“是呀！毫无疑问，他有常人无法企及的脑子和才华，以后肯定大有作为，就算只是留在历史文创协会，也能成为让协会逐渐成长的关键人物。我看呢，对这样的天才来说，重要的不是他的上限在哪，而是他选择了什么。”赵睿似乎说了段很有哲理的话，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觉得的，“你不认为，他选择和你友善相处本身就是一种有趣的缘分吗？”

萧溯月猛地抬起头。

缘分……

“我明白了。”她再次露出微笑，“我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

“嗯。晚安。”

赵睿望着她走上楼梯，紧绷着的肌肉也松弛下来，表现出了不同于精英形象的怠惰的一面。

他累了。有钱人也是人，整天注意气质管理也会累的，尤其是在自己喜欢的女生面前，尤其是还要和她讨论另一个男生的问题，那需要更加谨慎的完美伪装。接着，他慵懒地打了个呵欠，慢悠悠走回男生宿舍的方向。

“这么说就行了吧。”他自言自语地解开第二颗衬衫扣，让冷风吹进胸膛，声音渐渐拖长，“会长显得太小气也不好嘛。不过……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的心意呢，溯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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