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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应过来的薛霸担心极了。

但萧溯月先是一笑，随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又如何？离deadline只剩24小时了，现在的情况是，即使我不做，也没有其他人来做，我不希望因为执着于个人矛盾而导致历史文创协会在整个百团大战上出丑。协会成立才第一年，如果招收不到足够的新人，就会有解散的危机，这你能明白吗？”

“那他的恶意就无所谓了吗？”

“倘若我做不完、或是做不好这个视频，就没有立场去和他争论是非。开场视频必须要在有限的时间内尽力表现出协会的魅力，社团委员会也会给出打分，要是粗制滥造，协会的名声就会遭到毁灭性打击。到时候，就算我在会长面前自证清白，我自己也必须承担宣传部工作失职的责任。这就是社会。”

“我们是学生组织。”

“那也要符合宽泛意义上的社会法则。”

她还是那么顽固。

在遇到问题的时候，也想着一个人承担下来。

“……”

跟这样处女座的她说不通。薛霸下了如此的判断，于是他撑着桌面站起身，大步走到她身边，拿起一张提前批招新时的宣传海报。

“你干什么？”萧溯月不解道。

“重读协会的主旨说明。”他的眼珠飞速转动着，嘴上也没停，“能告诉我你设想的视频主题吗？有多少算多少，什么都行。”

萧溯月愣愣地盯着他的下巴。那里没有胡茬，刮得很干净，并不符合疏于管理自我的理工男常有的印象，眉毛也认真修过，整整齐齐，边角分明，发梢还带着特别的蓬松感，她一时竟有点出神了。

“萧溯月？”

“……变革。”她顿了顿，说，“历史和社会的，变革。”

薛霸陷入沉思。他的大脑进入高速模式，与此同时，手机里的AI也在联网寻找答案。

“叮！用户薛，脱脱已搜寻出一个解决方案。”

脱脱在耳机里高声宣布。

“真巧，我也有一个想法。”薛霸还是第一次和它达成了默契，“让我们来大干一场吧！”

他的发言被萧溯月当成了是对自己说的话。一方面，她因为受到支援而放下了戒备，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这台词过于中二，从而产生了一丝不信任。

“薛霸，你自己的工作呢？”

“哦，你是指美化内联信息簿和网站界面这两项？基本做完了。我有自信可以通过那个神经病部长的审核。”他毫不犹豫地说，“而且比起那些，还是开场视频更重要，二者权衡，我的选择不言而喻。”

“你这么做也会被他针对的。”她似是有些不忍。

“只要我们顺利把视频做出来，堵住他的嘴，他自然无话可说。到那时候你再向会长检举他的不作为，就底气十足了吧！”

他却说出了她没能说出来的话。

别窥视她的内心啊。

“但是……要怎么在24小时里硬剪出一个有创造性的视频……”萧溯月埋头检查着自己面前的草稿纸，目光如炬，“我想过采用贴近综艺的办法，小动画也可行，以前写过鬼畜的策划案，但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来得及的。”薛霸斩钉截铁地说，“用定格动画。”

“诶？什么是定格动画？”

“请你把各个历史时期的典型变革场景整理出来，并且裁成剪影。你会用PS吗？”

虽然是在飞速进行着看似不切实际的商谈，但薛霸表现出来的镇定很让人安心，这是他特有的从容不迫。

在他的引导下，原本有些失去平衡的萧溯月也再度捡回了冷静。是啊，和他一样，她也是个学霸，至少能考上T大的尖子生、多多少少都有些真本事，更何况她也不是那种只会读死书的书呆子。

“嗯，这种程度的PS还是能用的。历史是我的专长，找出各个时代的变革场景我也有思路。然后呢？”

“很好，按照时长来计算，除去特效和开头结尾，假设每秒12帧，就需要至少720枚定格画面。分配到我国的20个时代，每个时代大约36枚，把其代表场景做成36层亚克力板，将这些亚克力板一层层往上重叠，就像动画一样，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薛霸掏出裤兜里的马克笔，在白纸上写写画画，很快让她理解了他的设想。

这是真实意义上的定格动画，初始页面可能是一块黑布，在此之后，每1/12秒往桌面上立起一枚亚克力雕刻版，渐渐就能展示出“商鞅变法”之类历史场景的建筑空间和人物动作，效果应该也很好，只是……

“工作量是不是太大了？”她紧皱眉头，轻咬右手大拇指的指甲。

薛霸点了点头。

“的确。不过我有类似的经验，没问题的，模型这方面都交给我。”他有条不紊地说着，顺带列了张时间表，“今晚我们先把20个时代的场景确定出来，明天一早我就去激光雕刻室制作，中午拍摄，晚上12点之前剪辑完毕。这就是我的暂定计划。”

“太乱来了。肯定来不及的。”

望着草稿纸上画满的潦草笔迹，她感叹道。

薛霸却只是从书包里掏出一台厚重的笔记本，放在她的书桌上，顺便从一旁扯来一张凳子，像一尊大佛似的重重坐了上去。他离得很近，左手肘随时都可能会碰上她的右臂，萧溯月反射性地往左移了移，将一缕零散的头发塞进耳缝里，免得它刺到脸颊，痒痒的。

他却并未察觉到她的异样，只是打开网页，继续说：

“我会全力以赴，所以现在就开始吧。就算不惜一切代价，我也会把这事圆满解决。”

当日晚，紫荆公寓男生宿舍。

由于才刚上完一次设计课，薛霸的室友们都瘫在各自的床上，要么玩手机，要么看闲书，要么打游戏正打得入迷。这是一周中难得的清闲时光。然而，随着薛霸猛烈的开门声，三人的悠闲生活就这样被打断了。

“哟，学霸！你今早是不是忘了给植物浇水？就是那盆扎哈女士。”

离他最近的刺猬头青年首先向他打了招呼。

薛霸紧张地吞了口口水。

说实话，他以前从没干过这种求人的怂事——除了求甄乐雨帮他脱单。遗憾的是，历史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重演。

“牛牛，胖子，刺猬。”薛霸依次叫了他们的昵称，而后恳求般地问，“能不能……帮我个忙？”

他现在肌肉都紧绷极了，要是他们拒绝他的求助，他夸下的海口可能就变成自己坑自己了。什么冷静，什么面子，一边儿去吧！求爸爸们答应我就好！——这就是他此刻的真实想法。

“……”

宿舍一片寂静。

因为薛霸从没在三人面前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往常室友们都嘲笑薛霸是闷骚，说他肚子里不知藏了有多少不可告人的情感，却从不外露，到了薛霸以为他们要冷眼相待的时候，三人反而突然相视一笑。

——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

“嗨呀，我当是吹的什么风呢！平日里学霸也没少帮我们改模型，怎么可能拒绝你嘛！”

“牛牛……”

“上次我吃夜宵食物中毒的时候只有你还在建馆熬夜，还是你骑车送我去了医院，救命之恩，怎么可能不报！就算你没帮过我，看在我们学霸这么可爱的份上，我也不会对你袖手旁观呀。哈哈哈！”

“胖子……”

“对啊，我不会做的题都是你教的，你就是我师父，是我爸爸。不过，我真有点好奇，到底是什么事能让学霸你这么慌张？”

“刺猬……谢谢，谢谢你们。真的。”他原本没期望他们会如此正面地回应自己，心里还有些不平静，“其实，现在我有20个场景模型需要做成激光雕刻立牌，每个36层，cad模型生成已经由AI进行了初步处理，剩下的细化部分我们每人描五个正好，无论如何都要赶在明早激光雕刻室开门的瞬间就去制作，来得及吗？”

他一连串说了这么多，就怕三人消化不来。

没想到，他们却欣然应允，一个比一个跃跃欲试，甚至还挽起了袖子，一副大敌将至的少年漫式热血表情。

“嚯，可别小看我们建筑狗四年单身养成的手速！”

“你不是脱单过吗？”

“昨天已经分啦！就你多嘴！干活干活！”

深夜后半，刺猬头青年在风中驰骋。

“快快快！”他对自己说。

风很大，也很凉，发梢在空中飞舞，扯着发际线出现风险的头皮，但青年没有停歇，他一路骑着自行车穿过微微泛起鱼肚白的清晨，把车停在建筑馆门口，而后一路快跑进入了后院，又赶在第一缕阳光划破黑暗的瞬间，推开了守在那里的同伴看着的门。

“快快快！”

这次是胖子同伴在说给他听。

“呼……啊……”刺猬头青年摘下口罩，扔给他一只金属小物件，其上反射出刺眼的阳光，“——总算赶上了，U盘给你！”

“今儿雾霾挺大。辛苦你了。”胖子踏实地拍拍他的肩。

“不碍事。薛霸呢？”

“在专教等着拍照呢。我们快点把小块按序号取下来，装到不同的袋子里，然后给他。记得贴纸胶带。”

“好！”

尽管呼吸还有些不稳，刺猬头青年还是很快投入到了无尽的工作之中。

“OK。下一张。”另一头，薛霸指挥着黑色幕布前的室友，“牛牛，注意别挡住灯光。好极了。下一张。”

“薛霸。”

是萧溯月温柔似软糖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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