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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角色设定有点扭曲了啊！学霸！”一旁的甄乐雨倒是很欢乐，她用筷子卷起一大把面条塞进嘴里，边咀嚼边下达最后的指令，“很好，就该有这样的斗志！请听第三招：雪中送炭小温暖战略。”

Se3

第六教学楼大台阶前。

21点整。

晚课结束时，天空中飘起了雨滴，雨滴的密度随着时间推移呈指数上升，很快突破了人肉闯雨的上限。众人皆发出了叹息。但这正是薛霸翘首以待的好机会，因为脱脱给他提供的第三条策略就是：

——“下雨天潜伏在教学楼附近等她下课，并送上雨伞。”

这不，一连蹲守了好几天，才被他等来了一次突如其来的大雨。

薛霸躲在一辆摩拜背后，手里握着脱脱从网上订购的经典英伦风黑色长柄伞，自我怀疑着：“这招真会有用吗。”

甄乐雨安慰他道：“今天的雨来得这么突然，她应该会忘记带伞吧？”

“可万一她带了？”

她摇摇头，给出了专业回答：“基于共享雨伞大数据，北京9月平均降水量为57.4mm，但有带伞出门习惯的人却只占24%，像萧溯月这样提帆布包出门的女生为了减轻负荷大多会选择只携带最必要的物品。”

“也就是说，她有可能带了伞吧？”

“放眼整个宇宙，可能性完全等于零的事件几乎不存在。”

“如果她带了怎么办？”薛霸对此穷追不舍。他就是看不惯这程序明明尽出傻主意其开发者还一副居高临下的说教态度，“如果我这次还不成功，那就是你的锅了，听到没有？”

没想到甄乐雨却表现得十分护犊。

“急什么啊，这次不行就等下次咯。追妹子需要耐心，周而复始是常态，欲速则不达，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心急绣不成牡丹花。”她说了一长串俗语，丝毫不在意薛霸心累到快要呕血的神情，好在这时情况出现了转机，“哦！她没带！快去！”

前方，萧溯月的身影出现在大厅的白色柔和灯光下，下课的人群鱼贯而出，如果画在平面图上一定是道很美的流线。不对，他不该想这些。薛霸趁机挤进楼内，装作刚刚上完习题课出来的样子，浮夸溢出屏幕般地感慨道：

“……今天的雨……来得有些莽撞啊。”

萧溯月见到是他，投去轻轻一瞥，随后向外走了一小步。

“是吗。”

嗯？

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赞同还是不赞同？身为文艺系少女的萧溯月不应该对这种风格的搭讪很感兴趣吗？此刻她心里不该有的别的想法吗？

薛霸紧追不舍地也向外走了一小步。

“……快走吧，趁雨下得更大之前。”

一时间，无可比拟的迷之尴尬笼罩了二人。

藏在摩拜单车后的甄乐雨陡然变了脸色，忙连上脱脱的服务器，对耳机孔问：

“紫辰，怎么回事？感觉不妙啊！”

守在电子系通宵自习室里的开发组成员这才放下手中的《复变函数》，解释道：“老大，我查到了，刚刚那句是借用了大数据生成的恋爱名台词。‘今天的风儿有点喧嚣’……”

“喂，这是《男子高中生的日常》里的对话吧！别逗我了！那是一部搞笑漫画啊！”她绝望地一拍脑门，“是我设置的筛选结构有问题吗？能不能别在这种关键时刻出bug！”

另一边，意识到漫长的沉默的薛霸清了清嗓子。

“咦……？你是不是没带伞？需要我借你伞吗？”

闻言，萧溯月露出了那熟悉的、疏离的微笑。

“哦，不必了，我现在就叫舍友送伞过来，不劳你费心。”

“别误会，我只是想贯彻共享经济的精神而已，如果我们撑同一把伞回宿舍区，不就可以省得她白跑一趟了吗。从物理层面减少能量消耗，也从精神层面避免一次人情赊欠，这是双赢模式。”

他说得头头是道，萧溯月却突然转变了话题走向：“你喜欢下雨天？”

“……不喜欢。”

“我也是。来得太‘莽撞’的雨总让人膈应。可就算表现出明确的膈应，雨也还是要继续下的话，大概就不止是膈应，而是会变得让人极度厌烦了吧。”她朝薛霸微微偏过头，顿了顿，“你不觉得你的言行会无限破坏你在我心中的形象吗？”

“我在你心中不是早就没有形象了吗？”薛霸一脸无辜地反问。

萧溯月又好气又好笑。

“真难得你这么有自知之明。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黏着我？”

“因为我对恋爱一窍不通。”

“啊？”

“因为一窍不通，所以需要你的帮助。身为学术研究者，对于不懂的领域要做到谦虚好问才行，我相信你能教给我异性之间友好相处的方法。”

“为什么这么说？”她眯起了眼。

“你对陌生人有足够的观察力，敏感，多疑，警觉，还不吝惜批评。”他说到一半，萧溯月几乎想对准他的膝盖踢下去，但他继续说，“但同时，你在表达拒绝时总会举例证实的严谨作风使你的建议具备极高的可参考性，也就是说，假使我能和你友好相处的话，那么必然，与任何一个其他女性谈起恋爱来都不会有问题了吧。”

萧溯月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的眼睛，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张开唇瓣。

“你需要我的建议？”

“嗯。”

“行，那我的第一条建议就是：学会闭嘴。”

“诶？”

说罢，她无视了薛霸脸上写满困惑的表情，走到墙边，翻开单肩包里的《客居己乡》，全神贯注地读了起来——也不知是真读，还是假借读书的样子制造一层巨大的空气隔离罩，免得薛霸身上“情商为负”的病毒传染到自己身上。

突然，薛霸单手捂嘴站到左边，这动作与他打扮得体的外表完全不相符。

被勾起好奇心的萧溯月必须竭尽全力遏制住自己的眼珠子不往那边瞟。

别管他！这个男生就是在故意制造槽点！

然而一分钟后，他依然维持着傻乎乎的动作。她忍无可忍。

“你在干嘛？”

“我在闭嘴。”

“干嘛用手？你不说话不就完了？”

“我担心控制不住想和你说话的期望。”

“你……有毒。”

此刻萧溯月的表情就像吃了蟑螂。不行，打理他就是她输了！她干脆跳起来向右一转，迫使自己不要看到他，直到送伞的刘淑杰把她接走，他也未能再向她搭话。薛霸没注意到的是，渐渐走远的萧溯月偷偷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个男孩……他也未免太乖了吧？

建筑馆。

窗外一片漆黑。雨还在下，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似乎永不停歇——犹如走出车站后的漫长坡道，怎么也走不到尽头。薛霸“咚”地一声倒在咖啡机旁的透明桌面上，声响巨大，几乎要敲碎了玻璃。

“全——都失败了。”

甄乐雨慌忙给他递去一枚纸巾。

“哎哎，别哭别哭，都怪那个女人从中作梗……”虽然他根本没有在哭，但甄乐雨还是母性泛滥地同情了起来，“但你为什么不追上去？”

“她叫我闭嘴，我得尊重她的请求。”

“这种时候强硬一点才能表明决心呀！霸道总裁懂不懂？喜欢一个人就要宠着她，要分辨她哪些时候在迟疑，要不顾一切地挽回她的心，好感度到了之后就把她按在墙上亲！学霸，打起精神来啊，我设定的发糖攻略你都还没用上呢。”

“你在把我当恋爱故事的主演吗。明明是个独身主义。”

“独身主义就不能喜欢看爱情剧吗？我现在可是你俩的CP粉，想看发糖有什么不对？”

他冷静地摇摇头。“不，已经结束了。继续听这个愚蠢AI的指令也不会让情况好转。我看透了。”

为什么追个女生这么难？而且他的恋情还没开始就屡屡受挫？这不合理。

他要转换思维。对！他应该向校方提出抗议，这么奇葩的规定，一定不止他一个人深受其害。只要联名上书的学生数量足够多，就算是脑子再呆板的校领导也……

“不可以逃避现实哦，用户薛。”甄乐雨又一次看透了他的内心，冷静而死板地警告道，“你根本没有意识到人际交往的本领有多重要。要知道，在人工智能即将取代的职业中，对人际交往能力要求高的职业才会得到更久的存续。”

“建筑师也会被取代吗？”

“当然，根据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和约克大学的研究，各职业对大学生的脑力要求在2000年达到顶点，此后便开始下降。也就是说，如今普通程度的智力已经不重要了，社交技能才是提升就业率的最有效来源。建筑也不例外。目前已有多家大型公司正在研发简单可行的DIY建筑设计软件，供业主使用，建筑师会面临大面积失业的风险。因此，我们开发组一致认为，T大此次出台的规定，是完全合法、合理、且有利于学生的未来的考虑。”

得，他说不过她。

“……我去借点书冷静一下。”

“学霸！”

“帮我看看哪个图书馆还有空位。你应该能查到吧？”

他决定先逃避为敬。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一旦他进入学习或工作的状态，按照人工智能设定的程序，便不会轻易打扰他。

——原本，薛霸是这样假设的。

“——叮！”

刺耳的铃声贯穿了他的脑海，仿佛盘旋在地狱深处的魔音。

薛霸双手一抖，差点撕坏古籍陈列室里独一无二的绍兴本钞本《营造法式》。那可是图书馆的镇馆之宝，随随便便都不能借阅的，要是撕坏了它，他可能要赔进去三个学期的饭钱还不止。

“有情况吗。”

他慌忙戴上耳机，免得这警报声再引起别人的注意。

“报告用户薛，姓名为萧溯月、识别号为2020150068的学生卡已刷卡进入图书馆门禁范围。”

闻言，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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