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的眼睛经过温泉水的刺激更红了些。

她捂着自己的双眼，哀哀哭泣起来。

泪水像串珠一样接连不断。

女人面容姣好，哭起来竟也楚楚可怜。

若陆洛汐是个男人，说不得就要心软。

可惜，陆洛汐是个女人。

还是个差点儿就要被他害死的女人。

陆洛汐静静等着女人的情绪稳定下来。

可她像是被人戳住了泪穴，好久止不住。

陆洛汐对敌的耐心确实有限。

她上前对着那个女人左右开弓就是两个巴掌。

“哭够了吗？哭够了就说，不然我不介意多给你来两个巴掌。”

陆洛汐使的力着实不小，女人的脸上瞬间红了。

两个巴掌印像纹身一样印在她的脸上。

与她的红眼睛照应着，倒是好笑。

但陆洛汐并不想笑。

女人开口了，声音小而细。

“长公主殿下，奴并没有想要杀您啊！”

狡辩？

这话要放在陆寻面前说出来，是不是当场就可以拉出去埋了？

既然知道我是长公主，那就说明一定是冲着我来的。

若是为了服侍，当不能是一个人来。

至少不能是让一个有眼疾的侍女来服侍我堂堂长公主吧。

这温泉水的味道陆洛汐还记得很清楚。

又来？

当她是傻的吗？

陆洛汐当即挥起双手又是两巴掌。

“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另外，提醒你一句，这场面昨日我已经经历过了，你不知道吗？”

女人抬起眼皮，视线无法聚焦。

她的面色惊慌，好像确实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

女人抹去脸上的泪水，跪在地上，把头磕得邦邦响。

“长公主殿下，求您救救我姐姐！我可以替您去死，您把我溺死在这温泉水里，然后您就可以逃走。只求您救救我姐姐！”

陆洛汐扯着女人的头发，不让她继续磕下去。

“你姐姐？你要杀我，还要我去救你姐姐？你死了，我就能逃走？你在说什么胡话？”

陆洛汐被这人的一通哀求说得云里雾里。

女人停下了，用尖细的声音诉说着她们的遭遇。

女人名叫七七，家里排行老七。

有一个姐姐叫六六，与她是双胞胎。

但两人长得并不太像，应是一个随爸一个随妈了。

两人最像的地方是右手背上都有一颗痣，位置一模一样。

七七天生视力就不太好，是在十五岁的时候眼睛不行了的。

倒不是因为胎里带来的，而是因为七七过分淘气。

冬天，七七家门口的坡上结了冰。

七七就把坡当成滑梯滑。

结果一个不小心方向歪了，又没刹住，差点儿就撞到别人家的墙上。

是六六用尽全身的力气救下了她，但还是摔倒了。

六六垫在七七底下，磕破了脑袋。

而七七也因为此次摔倒视力变得更弱了些。

甚至，慢慢地随着年岁增长越来越弱。

七七再也不敢淘气了，她变得很听六六的话。

没多久，七七家里遭了难，家里孩子死得死、病得病。

父母很快支持不住了。

为了最小的一个男丁，六六七七被卖入了陆寻府上。

陆寻在南疆百姓心里的地位奇高。

六六七七及其父母都觉得在陆府的生活绝对是无比的快活。

不愁吃不愁穿，兴许以后还能嫁个好人家。

尤其，七七患有眼疾也没有被嫌弃。

只是，这快活日子并没有过太久。

六六七七被分开了，开始被训练着学习如何做一个杀手。

一个专杀公主的杀手。

七七说到这里，陆洛汐忍不住插了句嘴。

“这个专杀公主的公主指的就是我吗？那时我还不是长公主，而现在你知道我是长公主。

说明这个训练已经持续了这么久了，陆寻难道想杀我很久了吗？”

“是的，长公主。我确定这个公主指的就是您，我曾听过陆寻叫您的名字。他大概也没想到您会这么快就变成长公主吧。”

七七继续说了下去。

七七有多恨陆寻呢？

就是南疆百姓多爱戴陆寻的程度。

甚至要更浓一些。

神的坍塌会使人产生更大的落差感。

从而恨就会更极致。

可七七毫无办法。

她作为一个弱女子，没有武功也没有多少头脑。

她偷偷地试过扎陆寻的小人，妄图用迷信的方法给陆寻造成点儿麻烦。

七七被发现的时候害怕极了。

可陆寻并没有说什么，甚至不屑于看她一眼。

七七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她以为这事情就这样过去了，还在心里庆幸陆寻似乎也没那么坏。

七七表情悲痛，又是满眼含泪。

她的嗓音嘶哑，想吼却吼不出来。

“长公主，陆寻他是个魔鬼，他是个魔鬼！

那件事过去之后不到五天，我看见了六六。那时我的眼睛还能看清一点点，六六躺在我的床上，浑身都是伤痕。

我满眼都是红色，六六身上破烂的衣服是红的，她流的血是红的，我的白床单上也都是红色。我从来没有那样惧怕过红色。”

六六被下了药，一种可以让人清醒着感受疼痛的强效伤药。

那药可以很好地保住六六的命，更可以很好地折磨她。

六六聪明又听话，很少有受罚的时候。

可是，自从七七扎小人被发现那天起到如今被送到七七床上的这几天，她不曾离开过那个充满着潮湿恶心味道的小黑屋。

六六看见七七的时候，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她很想睡觉，想晕过去，却也不能够。

她只好对七七露出一个安慰的笑来。

七七哭了，她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陆寻绝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对他不敬的人。

她走到六六的面前才发现七七竟是笑着的。

七七的泪水止也止不住，最终哭到几乎瞎了。

“长公主，我的眼睛就是从那一次开始只能辨别光与暗。我不知道为什么陆寻还留着我，我几乎没用了。

但我知道我是有软肋的，我变得很听话。”

七七想过很多次，为什么她一直都过得还算不错。

至少没怎么挨打过。

只是经过这一次，她终于想通了。

“大概是因为六六很听话吧。只有我永远不听话，总在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