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崇范道：“二位兄弟，我先提一个问题：你们在城市长大，知道米是从粮店买来的，但米是怎么从稻谷里出来的，是否清楚？”

王诗成纯粹是城市孩子，从来没有关心过米是怎么来的。江崇范很小就去了上海，也不清楚。两人一齐摇头。

江崇范道：“我家做粮油生意，放假期间我跟公司采购人员去过很多地方，老百姓单碾米就很费劲。特别是山区农民吃的米，都是靠石碾碾出来的。”

王诗成问道：“石碾是什么？”江崇范边讲解边比划，王、冯二人方才明白。

碾子由碾槽、碾磙和碾架三部分组成。碾磙靠牛来拉动。

碾米时，先把稻谷均匀倒入碾槽，然后驾上牛，人坐在碾架上挥鞭驱牛。牛走碾磙滚动，石磙在碾槽里不断地对稻谷磨碾，直到壳破米出。

更麻烦的是石碾并不是家家户户都有，农户为抢碾子，常常要起三更睡半夜，否则就可能要饿几天肚皮。

王、冯两人不知江崇范和他们说这个想表达什么。但都没问，还是静静地听着。

江崇范接着又道：“老百姓干活全靠一双手，晚上仅仅只能点一盏香油灯照明。遇到干旱，只能靠人力挑水浇地。

但往往水源又很远，一天下来，累得半死，却收效甚微。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没有动力。

如果有电，老百姓可以点灯照明，可以用机械碾米，可以用水泵浇地，那生活必然能改善许多。”

冯、王不解道：“理是这个理，但电从哪来呢？”

江崇范道：“很简单，就拿浙江来说，农村特别是山区水资源发达，只要我们生产或引进小型水力发电机，就可以利用水力发电。”

冯定国是物理系高材生，立即鼓掌道：“江兄这个想法非常具有前瞻性。理论上来说，只要具备一定的水落差，水流冲击轮机叶片，带动发电机旋转。让线圈切割磁力线即可发电。”

江崇范赞道：“定国老弟不愧是学物理的。我查阅了世界各国水力发电的情况，我国已落在后面了。1878年法国就建成了世界第一座水电站。”

王诗成并不了解水力发电情况，好奇地问道：“那我国有水力发电吗？”

江崇范道：“我国是世界上水力资源最丰富的国家，第一座水电站为建于云南省螳螂川上的石龙坝水电站，始建于1910年7月，1912年发电，当时装机480kW。”

王、冯二人一脸敬佩，想不到江崇范对水力发电的历史了解这么清楚。

江崇范接着道：“我们不一定要建大型水电站，可以建成家用或者村用型小型水电站，这样需要的机械及技术都很简单，而且输电距离短，成本低。

能满足老百姓照明、浇灌、碾米等日常需要就可以了。电力问题解决了，一些小型机械厂就可以开在山区，对老百姓农闲就业也有帮助。”

王诗成赞道：“江兄这个想法太好了，真的是利国利民的创举。但水力发电机是我国自己造还是需要进口？”

江崇范道：“我们自己可以造，但质量可能差点。我们可以进口一批，再彷造一批。”

三人正憧憬美好的未来，谈兴正欢时，却听见不远处一艘游船上一位男士放声吟唱：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三人都熟读唐诗宋词，自然听出那位男士所唱正是柳永的《望海潮》，这首词为柳永所创的新声。

上片描写杭州的自然风光和都市的繁华，下片写西湖的美丽，展现杭州人民和平宁静的生活景象。

在这空旷平静的湖面上，突然听到粗犷豪放的歌声，倒也别有一番雅致。

等那男士吟唱完，江崇范起身站到船头大喊道：“陈大哥，好雅兴。”

那男士哈哈大笑：“崇范，你也来了。上我们船一起喝酒赏景。”随后，两船相互靠近，江崇范三人上了陈大哥船，原来那船上还有两人。

江崇范对冯、王二人道：“这位是陈江海大哥，军官。我们以前是邻居。”

又对陈江海介绍冯、王二人，得知两人一个是复旦学生、一个是中央大学学生。连声赞叹：“你们三位都是青年才俊，国家未来的栋梁。今日一见，好好喝几杯。”

陈江海转身介绍船上另外两人，一个魁梧的中年人和一个彪悍的年轻人。那中年人名叫牛兵，和陈江海是战友，也是一名军官，年轻人是他副官。

王诗成记忆力极佳，对细节分辨更非常人能及。当他看到牛兵相貌，内心巨震，牛兵居然和大岛光夫神态举止相似度极高。

自来上海后，两度和大岛光夫交手，第一次直接面对面生死相斗，第二次用飞镖重伤他，当然对大岛光夫印象深刻。

但大岛光夫是日本特务，牛兵是中国军官，只能说天下相貌相似之人甚多。虽然奇怪，也没多问，客气地和牛兵握手寒暄。

陈江海性格豪放，指点江山，评论时事。和众人推杯换盏，意兴高昂。

牛兵却较为含蓄，每次喝酒，只是意思一下，始终保持清醒。

王诗成年龄最小，还未正式上大学，大家也不攀他。众人边喝酒边欣赏西湖美景，时间过得极快。等酒足饭饱，已近傍晚。

江崇范父母经商多年，家境殷实。早年在西湖不远处买了一栋别墅。江崇范邀请大家一起去他家住一晚，晚上继续喝酒。

陈江海笑道：“崇范，你家那栋别墅可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你父母经商有道，但还是希望你更上一层楼。给你起名崇范，是不是崇拜范蠡之意？”

江崇范笑道：“正是，陈大哥虽是军人，熟读史书，文武全才。”

牛兵凑趣道：“江海兄跟我们说一下范蠡此人，我真的不知。”

陈江海豪爽地笑道：“这个范蠡可不简单，此人博学多才，与楚宛令文种相交甚深。后一起投奔越国，辅左越王勾践灭掉吴国。

他功成名就之后携带美女西施归隐，期间三次经商成巨富，自号陶朱公”。

牛兵笑道：“崇范兄弟将来财富不会输给范蠡，只是西施一样的美人还需要抓紧物色。”众人大笑。

说话间，船已靠岸，众人弃舟登岸，牛兵副官托辞有事，先回去了。其他众人步行向江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