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融已走到门前，收了伞将它递给在外边守候的婢女，抖了抖身上沾上的雨水，才踏进门来，说道：“不来某人恐怕要躲我好一阵了。”

长幼闻言登时一噎，想起躲了他好几天，回回借口闭门不出，不禁有点心虚，摸摸鼻子岔开话来：“你吃早膳了吗？”

陆融立马挑了个位置坐下，回道：“还没有。”速度之快生怕有人要赶他出去似的。

长幼忍不住扑哧一笑，招来小婢吩咐再添副碗筷。两人头一回在一张桌子上吃饭，陆融偷偷看了几眼长幼，嫣红的唇微微张开，露出洁白的贝齿咬下一口玉色玲珑的汤包，少许姜黄油亮的汁水微微浸润在唇上，更添了几分透亮旖旎。他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眼睛更是黏在了长幼的唇上，什么非礼勿视君子之道，都通通抛之脑后，只看的见一张一合的朱唇。

长幼见他呆愣愣地盯着她凑到嘴边的汤包，觉得有些好笑：“你喜欢吃汤包？桌上还有呢，盯着我碗里的做什么？”一边说着一边下箸给他夹了一只放进他的碗里。

陆融怔楞了下回神，把视线转移到面前的小碗中，轻咳了一声，面色微微泛起红潮。他夹起咬了一口，心里就还是觉得长幼碗里的应该更好吃，因此视线依然不自觉地时不时留恋在长幼嘴边。

长幼再有胃口吃得香，也在陆融炽热的眼神干扰下张不了嘴，她只当他不好意思，于是无奈地一边给他夹一边投喂自己，暗想陆融脸皮真薄，连动筷子都不好意思。

两人用了早饭，长幼领了陆融去她的书房。推门一入，当中放了一张檀色红杉长案，案上除了基本的笔墨纸砚，还垒了数本经书，经书最上面放了一把精致的镂雕檀香扇，扇柄下坠了一块葫芦形状的玉石。长案边上设了一个汝窑花囊，插了满满的桃红重瓣茶花，西墙上挂了一副写意的深山烟雨古寺图，其余陈设布置得也极为雅致此处不一一细说。

“你在写话本？”陆融在案上看到还未收起的纸稿，细看了几眼内容，惊讶地一扬眉。原来正是写了张员外被杀一案始末，此处添笔润色几分，读上去更略显传奇。

长幼脸上一红，有些难为情地藏起那几张她随意涂写的纸，低头嗫嚅：“不过是瞎写写，入不得眼。”

陆融见她羞涩，嘴角不由地扬起，赞道：“写得很好。”就是字有点丑。

长幼摸了摸鼻子，不想和他再说下去，连忙岔开话题问他：“今天过来究竟有什么事？”

“那日我见你悒悒不欢，之后又躲着我，我怕这样下去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了。”陆融略带有些委屈地说道。

长幼：“……”

油嘴滑舌。

长幼深深吸上一口气，咬牙切齿：“你正经点。”

陆融双眼一眨，无辜地看着她，好似在说我很正经。

长幼按了按额角，忍住想把他轰出去的冲动。目光扫到刚刚被她藏起的纸稿，忽然心下一动，问：“陆融，张夫人现在如何了？还有朱娘子？”

陆融一怔，料想不到她竟突然问起这个，说：“张夫人已为张员外办了丧事，现在应该在安安心心养胎吧！至于朱氏……张夫人保下她不受杖刑，留她生产之后便送走。”

长幼闻言不禁缓缓地舒了口气，忽然笑道：“倒也挺好。”虽不能辩驳哪方是对的，但至少活着的人能重新开始，死去的人不会再耍阴谋诡计去害人，挺好，是她着相了。

滴答的雨声渐渐停了，窗外天边聚拢的乌云忽而散去，浩浩长空一碧如洗。院里的绿叶红花浸满了水，鲜亮得更加饱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