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

奥萨连头都没有转，冷冷地高举起剑刃。

“请你……等一下。”莱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只要一小会就好……”

“厄兆”缓缓地转过头，用那只金红色的独眼冷酷地望着精灵男子。

“它不是你的养女。”他用低沉而充满憎恶的声音提醒道：“她已经死了——被混沌的温床所吞噬。”

“即便如此！”精灵男子大吼道：“即便如此！我也必须要和她告别啊……”

硕大的泪珠从他的脸庞上如璀璨流星般划过，在洁净而冰冷的地板上摔得粉碎。

“愚蠢。”奥萨低声说道：“每一次都是这样——明明知道一切都已结束，却一定要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见证。明明现实已经摆在了面前，却一定要强迫自己去相信那些几乎不可能的事情——无论看多少此都是如此愚蠢而可怜的嘴脸，无论多少次——”

他一脚踏在少女的胸口上，冷冷地调转剑锋插回鞘中。

“无论多少次。”他仿佛自言自语般地说道：“你们都是如此的令人作呕。”

“伊莱！”二刀流的战士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他在少女身边跪了下来，泣不成声地说道：“伊莱……你还在吗？你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混沌的温床回答道：“要不是你小子把我偷偷带走，我也不会在这种地方碰上'厄兆'——在这具身体石化的时候，我差不多都已经盘算好了在什么地方爆发了。”

“闭嘴！”莱纳向被激怒的野兽般低吼道：“我不是再跟怪物讲话！”

“就算你这么说。”对方好像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但现在这具身体已经是我的了——原本的主人早就陷入永远的沉睡之中了。”

“你懂个屁！”精灵男子仿佛用尽了生平所有的力量般在混沌的温床耳边咆哮道：“她每晚——每晚！都非常非常的害怕！害怕自己一旦睡着，你就会占据她的身体！但她从来不向我提起这些事情，因为她怕我担心！她不想让你对我不利！你这种怪物——这种寄生虫又懂些什么！”

后者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

“她每一次都一定会醒来！”他泣不成声地大吼着：“每一次！凭什么这一次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奥萨冷冷地叹了口气。

“爸爸……？”少女的眼神突然飘忽了起来，她的声音变得像是树叶般轻柔而温和：“你在吗？爸爸？这里好黑……”

“不要上当。”奥萨冷冷地说道：“人类灵魂因为感情而产生的剧烈波动对于混沌而言是重要的食粮——它会握住你的手，让你无法逃脱。然后一口咬断你的咽喉以吮吸血液。”

“爸爸……你在哪？”少女抽泣着嘟囔道：“爸爸？好疼……我的身体好疼……”

“没关系的。”莱纳对着奥萨笑了笑：“我愿意这样。”

“不要指望着我会出手相救。”

“我也不希望你这么做。”

“我知道。”奥萨看着他握住少女苍白的手臂：“因为你们都是这样——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知道了。”

“爸爸……”少女睁大了眼睛：“我好冷……”

精灵俯下身，轻轻地搂住她。

“爸爸……”少女慢慢地张开嘴，露出其中生长的獠牙：“我好饿……”

奥萨冷冷地与艾比一同望着这一切，如他所承诺的那般没有去阻止。他们沉默地望着那雪白的犬齿缓缓地贴上精灵男子的脖颈，一点一点地向陷进他的皮肤。

艾比将目光移开了；尽管她明白自己如果请求的话，奥萨也肯定会去阻止这一幕——但她还没有不解风情到这种地步——对方的信念连他们这种局外人都能刻骨铭心的感受到，其中蕴含着的深厚羁绊更是足以让这两人因缺少彼此而变得不完整。

但是少女推开了莱纳。

“爸爸。”她笑着说道：“我爱你。”

混沌的温床——不，真正的伊莱猛地从地上捡起匕首，毫无留恋地插进了自己的心脏。在下一个瞬间，惊愕与恐慌从少女的眼中迸发出来。她吐出一口鲜血，仿佛无法相信地看着自己胸口插着的匕首，恼怒而惊恐地咆哮了起来。

“该死！”她颤抖着想要从地上站起来：“该死！该死！该死！！”

“喂！”混沌的温床对着莱纳喊道：“救我！把你的灵魂与血肉给我！这可是你女儿的身体！”

莱纳沉默地从腰间缓缓抽出弯刀。

“你想干什么？”温床惊恐地望着他，眼中充斥混乱与疯狂的色彩：“这可是你女儿的身体！你想杀了你的女儿吗？”

“你什么都没看懂吗？”精灵男子咬着牙说道：“怪物？”

“哈？”

“没看懂就算了。”他低声说道：“你这辈子——不，下辈子都不会懂的。”

他扭转手腕，冷静而利索地切开了少女的咽喉。

“怎么可能……”混沌的温床嘴边涌起带血的泡沫：“为什么？这不是你最爱的女儿吗？”

“正因为如此。”莱纳背对着它说道：“所以我才决不允许你践踏她的尊严与愿望——我会活下去，因为她推开了我，她命令我继续活下去。”

“该死……这样的话……”温床的声音逐渐微弱了下去：“早知道就先让那些教徒爆发了……糟了……意识要被分解掉了……”

“不想死就带着这个孩子赶紧跑。”奥萨冷冷地说道：“把大门关上。”

“什么意思？”

“对于'厄兆'而言，真正的战斗接下来才刚刚开始。”奥萨焦黑的铠甲下又一次燃起了火焰：“'杀死混沌的温床一切就结束了'，这句话并不适用于已经成长了十一年的混沌之种。”

黑色的粘稠液体从少女的伤口处缓缓流淌出来，仿佛生物般缓缓爬向奥萨的方向。

“关门。”他再一次命令道：“有多远跑多远。”

莱纳深吸一口气，拉起艾比的手便冲了出去；伴随着大门沉闷的合拢声，教堂中再一次恢复到了那副黑暗的模样。

但在黑暗中，有火光在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