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血……”艾比的心脏仿佛浸到了冰水里一般：“不是他……”

“嘿嘿嘿嘿嘿……”克丽丝低沉地笑了起来，这股笑声逐渐高亢而尖锐了起来，最终变的仿佛一根猛敲着少女耳朵的锥子一般：“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是他……”艾比低声说道：“我们的判断错了……”

“即便如此——我也很满意了。”女孩狞笑着丢下手中的匕首：“我要离开了，你如果还想要命的话也赶紧走吧。”

“没人能逃脱的。”少女苦笑着摇了摇头：“来不及了……如果你昨天晚上搭上离开这个镇子的马车，或许还有离开这里的希望……但是现在，你已经没办法逃走了。”

“为什么？”克丽丝愣了愣，随后表情便凝重了下来：“你是……什么意思？”

“我不会阻止你的。”艾比轻轻地回答道：“但是……成熟的混沌浪潮蔓延的速度要比你想象的快上许多，在它被'厄兆'消灭之前，你恐怕就也要葬身于这片黑暗之中了吧。”

“没有什么办法吗？”克丽丝脸上怪异的愉快笑容逐渐沉了下去：“你呢？你又打算怎么样？”

“我哪有什么办法啊。”少女苦笑着闭起了眼睛：“早知道会这样……”

“对不起，奥萨。”她万念俱灰地在心中想道：“辜负了你的期盼……”

“你是认真的吧？”克丽丝难以相信地盯着艾比：“你把自己的命也一起……放在赌注上吗？”

“我以为只要我下的赌注足够大，就能够赢得这场赌局的胜利。”少女苦笑着说道：“但是……我还是输了……”

“还是输了……”

她无奈而不甘地攥紧拳头，狠狠地殴打着地板。

“这就是……咳咳……你所期望的吗？”

两人扭过头，看见年轻的学者奄奄一息地斜躺在墙边，像是被拉上岸的鱼一样大口喘息着。

克丽丝沉默不语——但也没有重新捡起地上的匕首。

“居然还剩下这……最后一口气。”学者的脸因为失血而逐渐变得苍白了起来：“真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啊……”

“闭嘴吧。”女孩冷冷地命令道：“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不……我还是想最后和你说几句话……”学者的眼神温柔了下来：“克丽丝……我亲爱的克丽丝……”

“闭嘴。”克丽丝皱了皱眉头：“我对你毫无好感可言，不要以为在弥留之际能听到我的安慰。”

“对不起，克丽丝。”学者低声说道：“当时……死的不是我——你的父母被压在废墟之下时声嘶力竭地告诉我一定要保护好你……我知道的……他们一点都不想死，他们比起把你交给我更想要亲自陪伴在你的身边，看着你长大……”

女孩冷冷地转过身，背对着倒在血泊中的学者。

“我还记得……你曾经叫我哥哥吗？”学者苦笑着望着天空说道：“我们曾在广场里捉迷藏、玩弹珠、偷偷地拿出我父亲的藏书和眼镜装作自己看得懂的样子——”

“我不记得了。”克丽丝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没关系……只要我记得就可以了。”学者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无论你如何憎恨我，这些都是我弥足珍贵的回忆……即使是现在，我的想法也从未改变……”

克丽丝看着地面。

“但是……我也希望你能记得啊！”学者用嘶哑的声音竭力地呼喊着：“我也希望……我也希望我们还能够像是过去一样啊！但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当你从床上坐起来，哭着找爸爸妈妈的时候、当你憎恨地望着我，似乎要把我灼烧成灰烬的时候——我都是知道的……所以啊……所以啊……我现在只能对你说对不起了。”

她悄无声息地攥紧了拳头。

“不是因为无话可说。”学者颤抖着向克丽丝伸出手，仿佛要去触碰天空中的繁星般小心翼翼地握住女孩颤抖的手腕：“而是因为想说的太多太多……所以我只能说这些……对不起，克丽丝。真的对不起。”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克丽丝甩开了学者的手：“小时候受到的嘲笑，夜晚间抱着冰冷的枕头默默哭泣的孤独我绝不会忘记——或许毫无道理，但我……无法原谅你。”

“那是你的自由……”学者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要……先走一步了。”

“最后……我还是没能完成自己选择承担的责任。”少女绝望地闭起了眼睛：“见证着这个镇子里的人因我的无力而死去——仿佛在参加一场活着的葬礼。”

“然后……这也将是我的葬礼。”

她将即将熔烂的匕首远远地丢开了，仿佛死人一般悄无声息地在某个墙角处闭起双目。

“啾”

艾比稍稍睁开眼，看见之前被连同笼子一同被掀翻在地的金丝雀站在书架上，歪着头看向自己。

“你也难逃一劫啊。”少女在心中悲哀地想道：“或许还是刚刚被摔死在地上会比较好吧。”

金丝雀怪异地凝望着屋内的两人，然后猛地张开了嘴巴。

冰冷的、宛如深渊般深邃的黑暗从中缓缓地溢了出来；它们仿佛生物般蠕动着纠结在一起，逐渐成长为巨浪般的模样并掀开了屋顶。

“原来如此，虽然不是那个学者，但是是和他一同来到这里的啊。”艾比的内心毫无波澜地叹息道：“真是不走运啊……”

黑色的巨浪无声地碾过房屋，将巨大的阴影从天空投向大地与大地上惊恐的人们；那巨大的黑暗宛如毒蛇般缓缓地爬到两人面前，仿佛漆黑的巨大墙壁般朝她们压了下来。

“到此结束了吗？”艾比恐惧地闭上眼睛：“但愿……不要太痛。”

灼热的气流从她的面前拂过，她睁开眼，看见的是那焦黑而扭曲的铠甲、在废墟的风中猎猎作响的破败披风与燃烧的长剑。

还有，那仿佛燃烧着一般的金红色独眼与空气中飘飞的火星。

“老狼从深渊的底层回来了。”艾比听到那熟悉、低沉而可靠的声音这么说道：“我可爱的小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