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会变的，哪怕夜痕曾经对这说法不以为意。

比如一对情侣，有一天，女方指着男方说：“你变了！”

男方大声强调：“我没变！变的是你！！”

到底是哪方变了呢？

夜痕也不清楚自己在别人眼里有没有变，但他清楚自己的确变了。

他在地球受过高等教育，又是土生土长的地球人，许多观念已经潜移默化根植在他心里，所以刚来到苏菲世界时哪怕觉得很爽，但也会格格不入。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去到一个打打杀杀的世界，毕竟在地球时，随便给别人一拳，都会被判蓄意伤人，哪怕被别人打，也要算好分寸反击，要不然就是防卫过度。

然而在苏菲世界，他可以凭喜好断人生死，只要他足够强。

所以他一直不是很适应，总觉得可以用地球那套换算到苏菲世界，没有什么是不能嘴炮解决的嘛？电影小说动画都是这样演的，男主动不动就施展嘴炮神技，关键是反派还会耐着性子听完。

然后反派就会痛哭淋涕，跪下来忏悔自己怎么那么傻比，又在主角强大的光环下失了智，加入主角团队继续发光发热，可现实不是，现实中，一言不合就会打起来。

只不过在地球时有强大的法律约束，一言不合可以闹上法庭，但绝对不可以斗殴，而在苏菲世界，一言不合就看谁的拳头够硬，如此简单罢。

来到苏菲世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夜痕从一开始杀个人都哆嗦、纠结，渐渐已经习以为常，眼下，他甚至觉得自己有些疯狂，或许这就是终于醒觉到自己拥有力量了？

以前是他没有睡醒，确切来说，是他的灵魂还没有苏醒，总感觉自己是个地球人。

可不打算回地球了，很多事便要入乡随俗，他总感觉打打杀杀是不对，要讲文明，可哪来那么多道理讲？

说白了，当初游说黄泉和阎阎罗，对方也是看中了发展前景，心有不甘，不想就此沉戟。

绝不是因为被他的人格魅力，嘴炮能力感化了，不是！！

现在，他不想嘴炮了，不想。

夜痕觉得很麻烦，甚至有些心累，对于立场不同的敌人，还有什么道理可讲？

他又不是圣人，何必要担任起度化世界的重责？

他告诉自己，这不是心魔，不是，这是自己终于想通了。

他现在就是苏菲世界一员，不再是地球人，要彻底融入苏菲世界，就得从根本上改变。

首先思维模式就要改变，当初就因留下展红尘，对方才会造反，才会险些害了风天桃。

他想通了，唯有一方彻底消失了，方可以耳目清净。

……

三日后，响午时分。

夜痕准时出现在红镇镇门口，对方也守时，等了一小会，就见汤从天而降，华贵衣袍飘飘，恍若是个真神仙，当然这在夜痕眼里无非是装比罢，便嗤笑：“在我面前用得着飞过来吗？”

“不是说约谈？夜先生为何在四处都安排好了人？”汤毫不客气劈头就问。

夜痕微微耸肩，“你不也是？带了不少上神过来吧，要不这样，你怎么知道我也带了人？”

“这是为了防止你使诈。”

“嗯，我也是担心这一点，所以必要的准备还是要有。”

……

双方沉默了一会。

汤突然爽笑：“夜先生不必太拘束，既然本尊答应了是来约谈，那就谈！今天谁动手动脚谁就是龟孙！”

“最好是别动手，毕竟我们两个消耗，便宜的是宝殊。”

“镇里面，还是其他地方？”汤问。

“外面吧，万一真打起来，不管谁是那个龟孙，也不要波及无辜百姓。”

“夜先生当真会怜悯世人。”

“这算我的软肋吗？”夜痕轻笑。

“应该算，但也可以不算，为主宰者，若不顺和天意，迟早也要从神坛下来，譬如宝殊。”

“那就行，我希望不管我们怎么争，那是咱们上神的事情，不要影响普通人。”

“自然。”汤微微颔首：“如今本尊虽然坐镇那古德雷森国都，但若有寻常人不愿投诚，本尊也没有为难他们，该走就走，不会追究。”

“我清楚，谢了。”

“夜先生在我那应该也有不少眼线吧？”

“你不正觉得眼线杀也杀不完，先让不愿留下的人走，肯留下来的，谁才是眼线自然可分辨？”

“哈哈哈，与夜先生这样的聪明人谈话就是有趣。”

夜痕不置可否。

“夜先生，咱们还是别浪费时间了，毕竟时间太过宝贵，我们多耽搁一会，宝殊就多一会时间修复那什么系统，你确定系统一旦修复了，我们就会玩完？”

“纠正一下，那是你们玩完，而不是我。”

“为何？”

“我说了你会信？”

“不说出来怎知道本尊信不信？”

夜痕咪咪笑，直接朝镇口东面飞奔，速度极快，眨眼间便离红镇有了十几里远，身后的汤跟得也紧，俩人来到琉璃江江畔，夜痕微微昂首，深深吸了口气。

“真美啊，难怪从古至今那么多人想着将这片山河收入手中，人的霸占欲偶然无穷。”

“现在不是感叹这些的时候。”汤站在夜痕左手边，同是双手负后：“你还没有回答本尊的问题。”

“其实不难理解，因为我和你们从本质上就不同。”

“哦？”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清楚。”

“……”汤审视般打量。

夜痕迎上对方视线，从容笃定笑开颜：“宝殊那个系统，若要从原理上面讲，估计你也理解不了，因为它不是这个世界可以承载的智慧，是从我那个世界剽窃过来的，明白？”

“请继续。”

“我来自其他世界，这个已经不是秘密了，李回也是，所以我们都不受那个系统操纵，李回是因为自己作死，将系统搞坏了，自己也遭了殃，但不是因为系统，系统约束不到他，他纯碎是变成了一座城，然后宝殊穷尽一切办法，一层层用白境裹住这座城，结果白境越来越臃肿，他为城，行动才会不变。”

眼见对方并没有质疑，夜痕故意顿了顿。

“那么话说回来，你觉得宝殊就算修复好了系统，能拿我怎么办？我非这世界的人，系统只能操纵这世界的一切，可我独立于外，我可以看着你们一个一个死去，然后剩下我和宝殊。”

“你身边的人是这世界的人。”汤徐徐说。

“那又怎样？”夜痕知道对方会提出这一点，所以压根不慌。

“宝殊拿你没办法，但会威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