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

“欺诈！骗徒！”还没等杨图想明白这是个什么路数，他对面的卡流士已经一高蹦起：“你们这些强盗，休想从我这里拿到一个铜板！”

不愧是吃舞台剧这碗饭的，这声音高亢婉转，表现丰富，站在台前就能送到最后一层观众的耳朵里……只可惜有句箴言叫做‘有理不在声高’——铁罐?头一扬手，就有条两指粗细的铁链从他身上凌空飞出！翻转灵活，眨眼就把演员先生绑得仿佛……那啥演员。

“契约上有你的签名，你毁约的过程有三人为证，依王国法典，你！有罪！依王国法典你必须缴纳毁约费及交易税共三千三百六十三金币七银币五铜币整！”

居高临下，语声铿锵，义正辞严，还有个跟班抖出一张大羊皮卷：“交易有保证，缴税好公民。偷逃税款……是罪人！”

这特么要素过多……要帮忙吗？

三千金币是笔巨款，但杨图记得卡流士的资产超过两千——他曾说要把这笔钱献给杨图做为学费。虽然对杨图来说这点钱杯水车薪，又肯定会被那破龙半途截胡，可毕竟是份诚意。况且这位演员先生还关系着一条收取‘红魂’的新思路……于情于理，杨图都不能不管。

简短的对话不够了解详情，却可以推断大概。无非是员工辞职与保证金那套把戏。在这方面，杨图可是身经百战，见得多了。所谓纠纷无外乎利益，利益就是钱，钱能解决的问题从来都不是问题……问题是没钱。

没钱怎么办？撸起裤子不是，撸起袖子加油干！

轰然的大响，震动了半个旅馆。响声的源头，那个‘罐头骑士’长身而立，手握利剑。

一臂长，四指宽，没有华丽的装饰，唯有剑刃上流淌，有若实质的金红火焰，引发了一片吸冷气的声音，长长短短——

经历了几个事件的现在，听书已不再只是平民的习惯。虽然聚集于此的只是些‘边缘残渣’的底层贵族，但贵族就是贵族，见识比平民广博了不止一点——至少他们知道，附魔会大幅度增强凡物本身，就算是一束棉纱，附魔后也堪比精钢！魔法武器的坚固锋利更是能够切断精金！然而，由于法师们不愿意在武器上‘浪费时间’的怪癖，造就了魔法武器远比奇物稀缺的现状，也让拥有魔法武器，成为了一位武者在身份与实力方面的绝好表征！

然而这位‘实力武者’站在那里，脚下凹陷的地板、微微颤抖的膝盖，以及胸口铠甲上一个拳头大的凹陷，无一不在表现着所谓‘狼狈不堪’。原本跟在他身旁的士兵，更是已经与几张桌子还有几个倒霉蛋撞成了一团，哀号连声。

于是他只能挥动长剑，低吼凌厉；“攻击骑士，阻碍执行法典！你，必要为此恶行付出代价！我要……”

“先把链子解开。”

这个声音，让四周为之一静。

平和缓慢，它响在每一个人耳边与心底，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话音落下，那条扣锁住演员先生的奇物锁链便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寸寸断崩！魔法的能量光火璀璨，再慢慢消弭成无数寒星，泯灭无形！

或许有人注意到这奇物锁链的毁坏与那位骑士的狼狈，其实都源自于一个平平常常的女子身影，源自她那双手的一挥……然而人类的本能，还是让他们将大部分的注意力被那声音吸引，聚集在场地正中。

“骑士……”目光掠过周围的人们，杨图轻声冷笑：“肆意对无辜者施暴，勒索金钱而践踏他人自由，这样也是骑士，世上谁还需要强盗和恶徒？”

“但他确实是一位骑士……”

说话的人有张胖胖的面孔，眯起的眼睛和嘴的弧度，让他似乎随时在笑。虽然此刻这笑容有些发苦：“税金骑士，税务官骑士。总之是王国近卫骑士团直属。因为魔法契约太贵，大部分人用不起。于是陛下洪恩，在去年弄嗯组建了这个骑士团，由他们保证契约效力的同时给国家带来额外的税金，支援远征……所以图扬阁下，您还是劝劝您朋友，赶紧缴纳上所有的税款以及罚金吧，如果不够，我这里……”

“我没有欠税！更不欠他们！”某位演员先生一声高喊：“契约明明写清，退出只要交出九百金币……”

“罚款是以你们每场表演的三倍金额为限，但有人给了这次表演一千金币赏金！现在，你还要为攻击执法者，破坏王家财物，再付出三万金币的罚金！以及六个月以上的监禁徒刑！”‘税金骑士’的面孔藏在头盔之下无法看清，手中的剑尖却直指着杨图身边，那个有些飘渺的女人身影。

“……”杨图揉了揉额头。

你们克制一点儿行不行？简直浪费我好不容易拉回来的画风……

“人，留在我这。钱，我不会给。”

顿了顿，他缓缓开口，再举手打断了对方：“别跟我说什么法典什么契约，我知道你不是为此而来，你是来这里捣乱的，否则以你这样的力量，怎么会让这位手无缚鸡的演员逃到了这里？从他那座旅馆到这里的路可不近，你们悄悄解决问题，难道不可行？当然，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来找茬的，不过我也知道是谁在指使这件事情……”

“你知道什么？！”

突兀的质问源自于‘税金骑士’的头盔，但明显不属于他——这声音阴冷而略为机械，似乎经过伪装，但其中那洋洋自得的情绪却没被彻底伪装住：“你以为几句故作聪明的欺诈，就能帮你躲过王国法律的惩戒么？”

人群哗然。

一副盔甲里当然不可能有两个人，骑士也没必要忽然换声。对魔法小有了解的人可以猜到，这是施加在‘税金骑士’身上的法术。可以让不知何处的另一人参与对话……所以有个施法者正在远处关注着这里的事物？

“我知道的事情其实很多。”杨图微微一笑：“不过看中的玩具就要拿到手，为了喜欢的东西可以在地上打滚……这样没有品位的事情，只有小孩子才能做得出。”

“混蛋！”那个声音猛地拔高了几个八度！但随即便模糊起来，似乎是发言者调整了魔法。然而在声音完全模糊之前，还是有几声清晰的撞击传了过来，似乎是这位发言者掀翻了一大堆的杂物。

沉默就这样持续了几十秒。直到声音重新清晰：“既然知道我是谁，你还敢做出这些事情？”

其实我本来并不知道，只是诈你一下而已，不过你这个表现已经是十足的证据了不是么？而且能够调用皇家骑士干私活虽然是挺了不起的，但你特么有这么大门路却做这种不入流的勾当，难道不怕你家大人知道了打你屁股？

“那个人，让我的人带走他，我可以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神秘人’发出了深深的吸气声，似乎终于成功压制住了自己的脾气。

“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你就等着有人教你什么叫做规矩和礼仪吧！”魔法的声音又顿了一顿，似乎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答案。就连魔力也无法抹消那响亮的咬牙切齿：“不要试图挑战我的耐心，因为它已经也来越少了！”

“其实我的耐心也不怎么多。”杨图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不过，卡流士先生毕竟是我的朋友，再怎么说，我也不能看着他就这么落入火坑，虽然我早就听说有些贵族在嗜好上与众不同，不过还真是没想到自己能碰上……反正我是无法理解，男人和男人之间，到底能有什么可快乐的？”

“住口！卑劣无耻的东西！”魔法传来的咆哮堪比雷霆，就连作为承载的‘税金骑士’都下意识地伸手去捂耳朵。

而杨图身边的龙小姐，忽然冷笑了一声

缤纷的光影一下子就在那位税金骑士头顶炸开，

不是火焰或者气浪，而是无数光线逆转勾勒出一层立体的投影。

一座华丽的房间，有光洁如镜的地面和雕花装饰的墙壁，精巧纤细风格的家具闪着玉石样的光影，不过散乱在地面的羊皮纸，水渍和花朵以及瓷器的残骸破坏了整体的美感，还有两张椅子也倒在一旁。

凌乱的背景前面是一张被愤怒扭曲的少年面孔。皮肤苍白，五官精致，有一点点女子的那种柔弱——与杨图曾经见过的样子，只有六七成相似，显然上一次，他做出了一些化妆和调整。

这画面只存在了一瞬，就在一声惊叫里重新扭曲为虚无。但是这一瞬间，似乎已经足够惊人。

“诸神在上啊……”杨图听见自己身边的胖子贵族发出呻吟般的感叹：“这不是……这不是……”

“是谁？”

“是我们伟大的至……不是，没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看到！饶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