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确实欠林家一笔血债，我从军亦是为了林家。”

“你不会以为，你只要好好在边境待着，哪天再立下几个大功就能让皇帝给林家翻桉了吧？”

江善善嗤笑的声音响起，令得林翊身子一僵。

见此，她澹下神色。

“在边境这种地方长大，竟然还如此天真么！”

翻桉？

如果皇帝会翻桉，梦里又怎会对薛家旧党赶尽杀绝。

没有哪个皇帝会承认自己的错误，因为，他们不会有错！

不得不说林翊的想法着实天真了些。

江善善与他说起京城的局势。

“如今以江贵妃为首的势力已然近乎独大，六王爷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即便将来登位也不可能为林家翻桉。”

说着，她看着林翊，道：“更何况，我和江家还有笔债没讨。”

林翊抿唇，神色有些茫然。

若是不能翻桉，那他的努力都白费了吗？

林家明明几世清白，却惨遭诛连，如今只剩下他一人，两个外甥又还年幼。

如何能担得起那位夫子说的事？

想到这里，他思绪混乱。

江善善也没再说什么，回到宅子里，林翊被安置在外院，等顾渊与他正式见过礼，这才打量起人来。

顾三郎的名头他其实是听过的，也是那场战役，让他彷佛看到了当年那个总喜逗弄他的人。

差不多的年岁，一样的天之骄子。

院子里没有多少兵器，他只能抽了把剑，看向顾渊。

“听闻顾三郎精通枪法和刀剑，不知林某可否一见？”

顾渊扬眉，不必他吩咐，阿武便递上了他的佩剑。

两人都不是什么多话的，没有花里胡哨的动作，直接碰在了一块儿。

剑光四射。

林翊走的是百家路子，更是上阵杀敌的果决，而顾渊却能一直压制着他的招式，见招拆招。

偏偏在不经意间又能直取要害。

等江善善听闻这事过来时，两人已经收了剑，林翊眉目要比之前温和些。

看顾渊也不再有多少敌意和打量。

两人相对而立，各显风姿。

“不愧是一计大破十万敌军的顾三郎，今日一见，果然英雄出少年。”

林翊收了剑，他的手背上还有道细小的伤口，不过却没在意。

顾渊朝他见了一礼，“能见到林家人的风姿，也是渊之幸。”

“什么林家。”林翊嗤笑，“我哪里还有脸算林家人，林家人可比我厉害多了。”

他记得，最厉害的要属大哥二哥，虽被薛晏压了一筹，可当初京中也是旁人万万不能比的。

他自小就将他们当成追赶的目标。

但如今，他穷尽一生都追不上了。

“晚饭已经备好，去花厅吧！”江善善出声提醒道。

林翊看到她，点点头。

只见江善善睨了眼他的手背，朝身边的人低声吩咐了句。

不一会儿，丫鬟便拿了盒药膏过来，见江善善拿来递给自己，林翊一时有些失神。

“伤口再小也得注意。”她说完，将药膏塞到他手中。

见着林翊眼眶又要泛红，她赶紧净了手坐下用饭。

这个舅舅太爱哭怎么办？

晚些时候，她将自己找到林翊的事写了信递回去。

等老夫子收到时，已经过去好几日。

他没有瞒着江明轩，对于还有个舅舅的事，他并没有多少感觉。

他的亲人，有阿姐就够了。

“这孩子不愿回京，也罢，现下回来也不明智，留在边境说不定哪天也能……”

老夫子说道。

江明轩睨了眼那封信，里头除了林翊的事，还有其他一些江善善的琐事。

他心情颇为不错，至于林翊，“无妨，他愿意在边境待着便待着，妄想立功为林家翻桉，天真！”

不得不说，两姐弟的想法出奇一致。

老夫子叹了口气。

“当年的事，是多少人的心结，明轩，你要知道，薛家能翻桉，林家就自然无罪。”

江明轩抬眸看着他，须臾，道：“学生明白。”

老夫子点点头，遂又问起其他事。

“魏泽他们交给你的人，都安置妥当了？”

“是，府里放了几个，其他的还是按着他们原来的位置。”

“这些人还是不够用啊！”老夫子说道：“想要扳倒江家，江贵妃，这些人远远不够。”

“夫子的意思是……”

“听闻七王爷对你很是看好。”

“是。”他没有否认。

老夫子道：“可惜，是个短命的。”

江明轩想了想，与他说道：“近日六王爷派人送了几回东西过来，似是有意交好。”

“哼！他交好的不是你，而是顾家罢了。”说着，他询问：“江家近日如何？”

“江四爷在六王爷部下任职，因着要筹备婚事，近日里江家倒是安分不少。”

“婚事？”老夫子冷哼。

江家果真都上不得台面，送了一个女人进宫尝到了甜头，还想再送一个，好保住后几十年的富贵。

想的真便宜。

况且，他们就如此确定，六王爷一定能登上大宝么！

老夫子摇摇头，不想再说，只道：“想要剪除江贵妃的羽翼，就要先扳倒江家，想要扳倒江家，就要逐个击破。”

江明轩表示明白，“江二爷的事，我已安排好了，我想，到时候可以给六王爷送份大礼。”

想到这里，他弯起唇角。

单看他这人，倒是一副纯良天真的少年模样。

但，实际上，他可是从不手软，心黑到没边儿的。

……

七月里，秋老虎依旧肆意。

霸州城外，江善善和顾渊骑在马背上，对面是前来送行的林翊。

他并未选择跟他们一起走。

江善善也没有勉强他，但想到之后的边境，还是道：“小林舅舅不和我们回京倒不如南下，那儿有我与他人刚建立的商行，想要隐藏你身份也不是难事，边境到底太过危险……”

林翊知道她是为自己好，但他这些日子认真想了想。

其实这些年在边境，他看过不知多少场战火，虽是小打小闹，可仍旧有不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他的确存了立功翻桉的心，但留在边境也他发自内心的决定。

在这里，他不仅是林家人，更是保卫城墙，以及身后万千百姓的士卒。

他守护的不是朝廷，也不是林家，而是这片土地和人。

“不了，这地方再不好，但终究养了我，我守的不是朝廷，而是它！”

林翊指着天边的土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