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你是幽乐中的夜宴，断裂的和铉重新融合；今夜，我是云壤下的轻絮，飘入流光溢彩的华美时辰。

——《千夜叹息》

缇雅的容颜在夜雾中逐渐清晰，她动听的声音仿若婉转的乐音：“重逢总是令人欣喜。贝西卜，你的效率很高。”她夸赞道。

“我想，你们已经准备好了。”贝西卜目光沉静，毫无畏惧。

缇雅垂眸颔首，微转脸庞，芬芳的气息随凉风飘向身旁的萨麦尔。

“我可不会帮你哦。”她浅笑低语，向后退了几步，随手用“枯立”将一块碎石变成舒服精致的椅子，优雅端坐，水蓝色的眼眸在暗影中闪着魅惑的光。琉卡.塞拉莫站在一旁，像女王身边恭敬的侍从。

贝西卜暗自叹息，缇雅已经不屑于参与这场战争，她选择以旁观者的身份置身事外，似乎正准备欣赏一场精彩激烈的表演，嘴角藏着笑意，眼中含着笑意。

此时的缇雅.圣.里格，已不再是他们在密林里遇见的“笨鸟”，贝西卜何时见过萨麦尔如此恭顺的神态呢？即使面对魔王路西菲尔，有毒的光辉使者也没像今日这般谦逊，虽然自信依旧强不可催，但气场明显比缇雅弱了一层。

“开始吧，鬼王军。”萨麦尔前行几步，立定站稳，神情温和，平静的目光并无战斗将临的冰冷杀气。

贝西卜身后的战士们不由地向鬼王靠拢，战事未开，难以名状的恐惧便弥散在周围。艾米丽躲在阿斯蒙德身后，呼吸急促地盯着前方，终于，她紧握双拳冲出队伍，急速飞奔，惊讶万分的堕天使以为她要率先发动攻击，却不料最后她竟扑通一下跪倒在萨麦尔脚边。

“请收留我！”艾米丽扬起脖颈大喊，目光中满是诚恳的乞求。

“艾米丽……”阿斯蒙德呢喃着，艾米丽清亮的声音仿佛利刃，瞬间击溃了他早已脆弱的心理防线。他不想战斗，不想死在任何人手中，但又不愿放弃身为鬼王军战士的尊严，但比起臣服于缇雅和萨麦尔，阿斯蒙德更希望离开精灵大陆，隐匿在人界，享受美味的灵魂和漂亮的女人。他相信只要低调些，魔王不会费心继续追杀他……

“阿斯蒙德。”贝西卜冷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阿斯蒙德打了个哆嗦，立即收回思绪，全神贯注地望向神情严峻的鬼王。

“杀了艾米丽。”贝西卜不动声色地说道。“我不阻拦你们回家，但我会在此替魔王处决反叛者！”他语气坚定地说着，转身面向鬼王军战士，厉声道：“你们曾在魔王座下发誓完成任务，现在连一场认真的战斗都没打过，就要放弃吗？我理解你们的恐惧，所以，如果你们不想战斗，就立刻滚回去，不要在我面前——”

“混蛋！贝西卜，你就是个混蛋！”艾米丽突然打断他的话，站起来冲着他骂道。“不要再坚持你那点可怜的尊严了！反叛者，哼，我们当中有谁不是反叛者吗！继续战斗，为了任务光荣牺牲，你相信魔王会派人给我们收尸，会给我们立一座丰碑吗！仔细想想，路西菲尔为什么一定要杀了萨麦尔！为什么要让莉莉丝的力量彻底消失！”

艾米丽丰满的胸脯剧烈起伏，她喘着粗气，毫无畏惧地盯着贝西卜和鬼王军，继续大声说道：“他害怕！路西菲尔担心他地狱之王的宝座被倾覆，他要逐步铲除一切可以威胁到他掌控权的力量！他没能打败主神，所以就在地狱里做魔王，他为自己树立起黑暗之神的形象，但他不是，路西菲尔不是神！”艾米丽顿了一下，缓缓抬起手指向身后的缇雅，铿锵有力地说：“她才是。缇雅.圣.里格才是神！我发誓效忠魔王只是为了苟且求生，我不曾敬佩他！他和天界的主神一样心胸狭隘，冰冷无趣！”

艾米丽的嗓子有些干涩，但她依然保持着高涨的情绪和嘹亮的声音向众人倾诉：“我从不羡慕亦不渴求强大的力量，如果你们认为我是屈服在缇雅融合了神与魔的强大力量之下，那就大错特错了！即使缇雅是个普通的人类，她执着善良，真实而又充满信念的胸怀也足以让她成为我心中的神！我相信她！”艾米丽情绪激动地说完，转身面向缇雅，目光中涌动着诚挚的敬佩与向往。

“请收留我吧，缇雅。”她乞求道，眸子里晶光闪烁。“请让我在你身边，哪怕做你的仆人——”

“我的姐妹。”缇雅微笑轻语，起身向艾米丽伸出手。“欢迎你。”她温柔的容颜美过夜色中一切光芒闪耀的事物。

如此结果出乎艾米丽的预料，她欣喜若狂，竟激动地冲过去热情拥抱缇雅温暖的身体。

积聚在贝西卜周围的堕天使因艾米莉的“反叛”而不再安静，大家低声交谈着渐渐散开，各怀心思，全然没有战斗的意念。阿斯蒙德也没有立即执行鬼王处决“反叛者”的命令，只是木头似地杵在原地，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依在缇雅身边的艾米丽。

“还有人想要加入么？”萨麦尔浅笑低吟，深邃的眼中映出众人神态各异的脸庞。“阿斯蒙德？”萨麦尔有意将目光转向正在发呆的黑发恶魔。

阿斯蒙德拉着长音“哦”了一声，恍若大梦初醒。他不敢侧目去看贝西卜此刻的表情，只是望着萨麦尔和善的容颜，暗自琢磨该如何选择，正迟疑犹豫的时候，贝西卜寒光凛冽的“红翼”便架在阿斯蒙德的脖颈上。

“我说过，我不阻拦你们回去，但会在此替魔王处决反叛者！”贝西卜疾言厉色地说道，眼中杀气腾腾。

阿斯蒙德没有感到畏惧，他知道鬼王贝西卜向来是个要面子的人，不到生死关头，不会轻易放弃战士的尊严。阿斯蒙德相信贝西卜比他更了解鬼王军和缇雅、萨麦尔的实力差异，贝西卜绝对不会蠢到认为鬼王军能顺利完成任务……

阿斯蒙德恍然大悟，原来，贝西卜要的不是胜利，只是一场认真的战斗。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不战而降与战败臣服，虽然结果相同，但对于爱面子的鬼王贝西卜来说，显然后者更能为他和鬼王军保留战士的尊严，贝西卜是个懂得怜惜战士生命的统帅，他亦非呆板而不知融汇变通的人，不会让大家去做无畏的牺牲。

“说什么呢，贝西卜。”阿斯蒙德微笑着握住红翼洁净的剑身，侧目望向鬼王：“真当我们是懦夫吗？”

贝西卜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缓缓落下持剑的手臂。

“无论成败，都得用战斗保留我们的尊严。各位，打起精神来，我们是鬼王军的战士！你们这些无名之辈，难得和天界第一位堕天使并肩作战，更难得和大名鼎鼎的萨麦尔交手，珍惜这次机会吧！”阿斯蒙德转身面向鬼王军，激昂高亢的声音令人热血沸腾。

“开始吧。”贝西卜垂眸轻叹，掌心向外抬至胸前。这并非启动冥煜的手势，而是设置魔法阵的命令示意。鬼王军临行前，路西菲尔将他发明创造的魔法阵“莫斯利玛”传授于贝西卜，可算作是孤注一掷的招数。因为建立莫斯利玛需将鬼王军所有成员的能量源与魔法阵相连，一旦魔法阵被破坏，而他们又未及时切断连接，则难保性命。

贝西卜本不打算轻易运用“莫斯利玛”，但如今，他亦没有继续保留的必要。虽然目前队伍里能战斗的只有九个人，但并不会影响魔法阵的质量。贝西卜很想看看，萨麦尔如何破坏魔王专门为他创造的“莫斯利玛”。

战士们接到鬼王的指令，即刻幻影般闪至萨麦尔周围，分散而立，所有人手中都散发出浓浓烟雾，瞬间化为幽暗深蓝的光线将彼此掌心交错相连，织成一张密网后，细长光线突然上下扩展延伸，变成了高耸厚重的光墙，将萨麦尔困在其中，彻底与外界隔绝。

艾米丽紧张地拽住缇雅的胳膊，低声呢喃：“他们终于用了......”

“很强大的魔法阵，很新鲜。路西菲尔他，一定花了不少心思。”缇雅微笑沉吟，将指尖搭在艾米丽冰冷的手背上。

“你知道？”艾米丽惊讶地望向她。

“如此具有针对性的设计不会出自贝西卜之手，除了一心想要至萨麦尔于死地的魔王，还能有谁呢？”缇雅十分肯定地说道。

“是的，这的确是路西菲尔专门设计的魔法阵，莫斯利玛。”艾米丽崇拜地凝视着缇雅，一字一句地回答。

“莫斯利玛。”缇雅复述着微垂眼帘，眉宇间光影流动。“在恶魔的语言里，‘莫斯利玛’意为‘深渊’。呵，萨麦尔这回算是遇到大麻烦了。”缇雅话语的内容并不轻松，但她依然保持着浅浅的笑容。

“我从来没有认真学过恶魔语……”艾米丽小声嘀咕着，颇为忧虑地望向被光墙包裹的萨麦尔：“深渊里，会是什么？”

“路西菲尔。”缇雅轻声回答，目光中闪烁着几许期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