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氏性子极软，一哭就停不下来了。

许卿本不想哭的，可见还是有亲舅母是真心疼她的，不免又伤怀难过。

明间外的赵玉郎听见许卿哭了，想去再瞅瞅又怕许卿在换衣服。

他坐不住了，就在明间里走来走去的。

钟大夫瞧他这没定性的样子，淡淡道：“你心疼人家姑娘就替人家出口气，走来走去的算怎么回事？”

赵玉郎重重地坐在钟大夫的对面道：“你当我不想？”

“可我出手是要死人的，她最不喜欢了。”

钟大夫轻嗤一声，闭目养神。

赵玉郎不服，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钟大夫轻哼道：“什么意思？”

“我不信她不喜欢有人为她出气，除非这个人不听她的使唤。”

赵玉郎皱着眉头，追着问道：“我要怎么做？”

钟大夫睁开眼，真想骂一句蠢。

可一想到这位爷有些来路，便转了话锋道：“比如我手里的银针，拿出来是给人治病的，可要对症不是？”

“银针扎人都尚且让人恨不起来，你再硬不也可以当根针。”

赵玉郎听明白了。

不过他不说话了。

他是根银针不错，不过不是治病的银针，是往许卿心上扎的银针。

想到这里，赵玉郎便道：“我知道了。”

钟大夫见他神色落寞，哪里是知道的样子？

可见他这般，又窥探那姑娘看他时的警惕，便明白过来。

感情这两人是有心结在呢。

……

范氏很快帮许卿把衣服换好了，当她扶着许卿出来的时候，赵玉郎站在一旁跟个小厮一样。

范氏正要向这位赵先生道谢，哪里知道这位赵先生眼巴巴看着许卿道：“要不要我送你们回春晖堂？”

许卿本想说不麻烦了，可对上赵玉郎那双期待的眼睛，她一时说不出口。

就在她暗自纠结的时候，她三舅母便已经道：“能得赵先生护送当然好了，洪昌都已经跟我说了，幸得赵先生功夫高强，否则……”

范氏急着住口，许卿也想起了自己如何虎口脱险的，于是便轻轻点了点头。

赵玉郎立即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眼睛一下子如晴空映雪，亮得人不敢直视。

许卿恍恍惚惚走出门的时候还在想，赵玉郎这笑容她好熟悉啊……

甚至于熟悉到她不敢细细回想。

……

洪昌在前探路，赵玉郎护着范氏和许卿躲避宋府翻天覆地的下人们。

几次皆是惊险避过，待回了春晖堂，范氏对赵玉郎更是感激了。

赵玉郎不便久待，便对范氏道：“劳烦三太太带人先在府外拦下老太太，务必先让她老人家知道实情。为许卿做主的事情断然要做，可也不能让她老人家忧心太过，伤了身体。”

范氏连忙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

“真是多谢赵先生了，要不然老太太一入府中各样声音一出，还不让她老人家昏过去？”

许卿也意外地看向赵玉郎，她真是没有想到，现在的赵玉郎处事能这样周全。

她微微福身谢过，虽未说些什么，赵玉郎就已经很高兴了。

他笑着道：“你知道我不坏就行，我本也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许卿忽然有些心酸，因为她和赵玉郎那段往事，后来永宁侯府的许多下人嚼舌根，背地里都是这样说他的。

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不得好死等等。

此时她深深的后悔了，当年她就不应该那样对他的，以至于到如今他还顶着各式各样难听的骂名。

“你回去吧，你的身份……我不会说的。”许卿眼眶微微红了，只是下意识垂着头，不肯看赵玉郎。

赵玉郎知道她也很累了，到了春晖堂才是她真正能安心歇息的地方。

他点了点头便道：“现在三太太会安排人照顾你的，我也会留下洪昌在外面守着。你别担心了，好好休息吧。”

许卿轻轻“嗯”了一声，尾音发颤。

赵玉郎的心也跟着发颤，可知道留下去不合适，连忙走了。

范氏看出他们是旧识，想问又知道现在时机不允许。

等她扶着许卿睡下，再出去找了贴身丫鬟来照顾许卿，这才带着人往府外去迎蔺老太太。

……

李麟比蔺老太太先到，他因为骑马，范氏也拦不住。

蔺老太太的马车也快，范氏没过一会就等到了。

她让丫鬟赶快拦车，自己则冲到车边去。

蔺老太太听闻动静，掀开车帘便见范氏着急道：“老太太，我有几句话必须要先跟您说，是卿丫头吩咐的。”

蔺老太太一听，等车一停立即就伸手把范氏拉到车上去。

胡妈妈跳下车守着，给她们留出了宽敞的位置。

范氏简短告知，蔺老太太却已经气到双眼发黑了。

范氏连忙给她顺了顺气，宽慰道：“索性卿丫头无碍，赵先生不仅救了她，还费心思请了钟大夫来给她瞧了。只是钟大夫这会子也出不了府，还困在定云阁。”

蔺老太太一掀车帘，怒声道：“不必再说了，今日不收拾这个毒妇，他日她能带着我们满府的人陪葬。”

范氏想搀扶蔺老太太，奈何蔺老太太实在是气恨了，走路也是极快的，范氏小跑才能跟上。

范老太太一回府，首先请了赵兴怀夫妇出府。

赵兴怀见有主事的人来了，也不强留，带着人都走了。

蔺老太太没急着回春晖堂，而是在正房院里架起了长凳，对着一众被郭氏调离的春晖阁下人道：“不必审了，全都打死。”

此言一出，别说是郭氏，就是杜氏也惊了。

府中的下人更是哭个不停，又惊又惧，没个章法。

蔺老太太是发了狠的，就是龟缩的郭氏都忍不住冒个头道：“老太太，咱们府里对下人向来都是仁善的，您就发发慈悲，赏他们一条生路吧。”

蔺老太太冷笑，厉声道：“我三十四岁守寡，一生清正严明，一手带大四个孩子。孩子们个个端正有礼，持重有方。可偏偏老大竟娶了你这么一个恶毒女人。”

“你放心，她们先走一步，我自然会送你下去陪她们的。”

郭氏惊得直接跪下，哭喊道：“老太太明鉴，是不是有人乱嚼舌根了，我没有啊。”

蔺老太太懒得理会郭氏，怒声道：“拖下开始打，谁要是不动，等会一起打死。”

此话一出，院子里突然响起让人惊颤的哭喊救命之声。

【作者题外话】：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