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骏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陆阳宇的话。

最后还是方云自己主动提起来，解释说：“陆医生，我觉得，我做骨折的手法复位，与你比起来，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我一年前就回去工作了，到了工作的单位，有一个老主任指点了不少。但仍然，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方云认真回着，也在很认真地解释。

方云这话，陆阳宇倒没多说什么，只是稍微皱了皱眉头，双手抱在胸前，不是为了装酷，而是为了无菌，说：“方医生，我能明白你的意思。”

“不过，你之前问我的问题，我得回去好好组织一下语言，等明天或者过几天，才能给你回复。”

说到这，陆阳宇又开了个玩笑：“毕竟方医生你也已经过了可以随便湖弄的那个时候了。”

这句话的原文是，女孩长大了，所以就过了好骗的那个年纪。

方云是以请教的姿态来求问的，虽然不是方云的老师，要故意作姿态，陆阳宇可以选择不答或者回避，但是既然觉得可以指点，但也还是要为自己的话，负责任，不能乱说。

方云闻言，立刻大喜：“谢谢陆老师。”

“方医生，你以后直接叫我名字，或者叫宇哥吧。老师两个字，还是实在不敢当。”

“你年纪比我大，我叫你云哥，我们各叫各的。”

张骏哈哈一笑：“各交各的，这样最好不过了。”

接着，张骏就再次带了团队，回到了手术台旁，张骏没继续再让方云动手做后面的内固定术，规矩就是规矩，虽然方云目前的能力和基础都不错，也是为保护方云和病人的权益。

复位都做完了，接下来的内固定术，就简单了。

不过，方云和胡一两人，都只觉得后面操作无所谓的时候，就发现啊，张骏主任和陆阳宇两个人，却是要来了一套非常新颖的内固定器械套，并不是那种特别传统的钢板。

然后，在操作器械一上来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方云和胡一二人就都懵逼了，后续的操作，能听清楚每一个字，但是听不懂到底在说啥，也是完全看不懂他们究竟在做什么。

最后，手术宣布结束的时候，就只留下了两个不到0.5cm的口子，张骏二人就又下台了，对方云和胡一吩咐：“这两个口子，你们缝一下啊，然后，把下一台病人接进来，我和小陆，去休息一下。”

张骏说完，就潇洒地往手术室外走，非常满意方云和胡一两个人脸上迷茫的神色。

两人才出手术室的门，器械护士都惊呆了，不知所措问：“胡哥，这个手术？还能这么做？这是一台手术吗？”

她盯着眼睛，弯腰仔细地看手术残留的切口，惊呆了，眉目中，错愕之色，尽显无疑。

她把方云要问的问题，问了出来，方云也把目光转移向了胡一，等待着胡一大哥的科普。

胡一则眉头紧了紧，摇了摇头：“我要是能看懂了，那我就是那个啥了。”

“张主任就根本没告诉过我，这到底是一台怎么样的手术。不对啊，之前张主任也没给我说，这台手术，是这么做的。这是钢板吗？”

“巡回老师？”胡一不知道情况，就问巡回。、

“啊？胡医生，你也不知道这是啥啊？这个器械包，是张主任指定让我开的，我以为你知道嘞……”手术室里的众人，都处于一头雾水状态。

……

休息室里，陆阳宇神色很平和地问张骏：“张主任，您之前没和胡师兄以及云哥说过这台胫骨骨折切开复位内固定术，是一种新术式啊？”

“我刚刚看他们的脸色，完全不知情似的。”

张骏点头：“我和病人与家属交待过和解释了，这种手术的本质，也是切开复位内固定术，只是口子比较小，病人自然欣然同意。”

“小陆，你也是因为这台手术，创伤比较小，才会想着给小方试试手的吧？”

陆阳宇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

“方云很好学，而且张师兄你给我提了很多次，我也不好拒绝，只能是做个顺水人情了，只是没想到，方云竟然在手法复位上，能够有现在的造诣。”

“还好自己留了个心思，否则可能就要贻笑大方了。”

“这样看来，方云也是个天资极好的。”

张骏感慨，说：“是啊，他现在的硕士学籍和入学资格，都还被他之前的老师保着。”

陆阳宇颇为错愕，眼睛眨了眨，心思攒动。

五年？

一个刚入学的硕士，能够被硕士研究生导师保住五年？？

那他本科的学习成绩，得有多好啊？

陆阳宇则又问：“张主任，这也不是您瞒着这台手术本质的原因吧？您这么做，是针对胡师兄的？”

陆阳宇可不是那么好湖弄的，猜测得八九不离十了。

张骏只是笑了笑：“胡一是附二万主任的学生，以前是搞关节的，之所以来我这里，也是想跟着我搞关节。有些天赋，实力也还行。”

“就是性子有点高傲，总觉得骨科的创伤，就是基础中的基础，有些不太符合他‘高贵’的关节外科专科医生的出身，我总得敲打敲打他。”

“没有哪一门医学是高贵的，也没有哪一门医学是低贱的，如果他不能回过这样的心态，他成长不起来的。我相信，他对新事物，是很感兴趣的。”

“自然是不好让他走了弯路，我把你叫来我们组，也就是为了敲打敲打他，让他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天赋。”

张骏半奉承的话，让陆阳宇颇为有点不好意思，但是陆阳宇根本不脸红，或许类似的话，听得有些多。

陆阳宇就说：“张主任组上的人，也算是人才济济了。这样也好，张师兄，我说一句稍微有点逾越的话，您别往心里去啊？”

“我有一个朋友，手里有不少的好东西，就是缺人手，我可以去问他要点好东西过来，咱们帮他忙，在临床上做做课题，到时候提他一个名字就是。”

“不知道张师兄你觉得，这个想法如何？”

张骏闻言，瞬间眉目一拧：“小陆，这临床的新课题，可不是那么好做的啊？虽然我现在是有做临床课题的资格，但是这些课题？”

“张主任，今天主刀的这个微创骨折内固定术，就是他捣鼓出来的，您觉得呢？”

陆阳宇一边回，一边看张骏的神色变化。

心里也是在计较，如果你没这个魄力和本事的话，那我也不强人所难。

“那我去走走程序吧。”张骏只是给了一句这样的答复。

两人还没聊多久，就有人闯了进来，赫然正是胡一。

胡一进到休息室后，主动地给张骏以及陆阳宇，都倒了一杯水，然后脸上尽显客气之色地道：“张主任，今天这台手术？不是常规的骨折内固定术啊。”

“这能达到固定的效果？在临床，能通用么？”

张骏没好气地看了胡一一眼，说：“你和方云比起来，你这请教的态度就不对，什么叫在临床上不通用？哦，我一个正高，一个博士，在临床上不通用的手术术式，就不能开展了？”

“胡一，你说，正高，开展一个新术式，到底有没有资格？”

张骏丝毫没给胡一面子地反问。

胡一脸色一阵变换后，笑着说：“张主任，您说得有道理。是我态度不好。”

心里却在说，张主任，你是不知道程序正当到底有多重要是吧？

新术式，要在临床上开展，那是有太多的程序的，您以为，还是您刚读博的那时候，大家普遍相关的意识都不足？所以听之任之？

是的，张骏主任读博的年代，是二十一世纪初，那时候的博士，毕业容易，随便一篇letter就能毕业了，相应的程序，也是简单。

现在呢？

现在的硕士毕业要求，可能比那时候的博士毕业要求都要高很多，你还讲个卵？

当然啦，责任是张骏在担，胡一也不好多讲什么。

张骏见胡一口服心不服，也叹了一口气，说：“这个手术术式，已经获批了，只是能够有资格开展的人，并不多。”

胡一闻言，这才一喜：“我一直都说，张主任您一向稳重。”

心里的石头，也是落了地，没办法啊。

常市第一医院，目前只是个三甲医院，距离教学医院，还有一定的距离，虽然张骏是博士，新术式开展过程中，一切进展顺利，那则罢了。

如果有任何纰漏的地方，那么？

那就完犊子了啊。

他这个管床医生，到时候会被病人和家属逼问问死。他可是直接接触病人，与病人交流和沟通的医生代表，张骏可不会管这种临床上直接与病人接触和沟通的事情。

陆阳宇好奇地看着张骏，又看着胡一，这两人相处的关系，有点意思啊。

一个下级医生，竟然敢质疑上级医师开展新术式的程序是否正确，你这是要上天么？

不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很快，胡一就又接到了电话，是方云打过来的，说是下一台手术，就要开始了，要胡一过去帮忙。

骨科的消毒铺巾，一个人是没办法单独完成的，即便是器械护士帮忙，也没办法消毒。

胡一就先离开了。

陆阳宇在胡一走后，问：“张主任，这个胡师兄，好像是话里有话啊？”

张骏想了想，然后说：“好像是以前胡一读研的时候，科室里也在搞新术式，最后出了点问题，就搞得他不想再继续读博了。回来工作了。”

“具体什么原因，我们也打听不到。”

“哦！”陆阳宇若有所思。

原来如此，他就说，这个胡一，怎么看起来不太一般，原来还有这种事。

胡一的老师是万教授，谁敢去打听他组内的事情？

“以前的事情，我也没问胡一。现在，他在科室里，也还中规中矩，脾气虽然也爆了点，但是来工作了两年，和病人吵架的次数不少。但我们组上，就还真没出现过投诉他的情况。”

“反倒是，另外一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被投诉的次数不少。”

“在和病人相处的方面，他自己有他一套的规则，可和其他人相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张骏或许是真的想栽培胡一，所以给陆阳宇多说了些事情，因为只有了解了，才能够更好地接触。

“小陆，下一台手术，是跟骨骨折切开复位内固定术，胡一他之前也做过几台，但出现过两例皮肤坏死，我没发现哪里有太多问题，你可以帮忙看看。”

“虽然最后还是延迟愈合了，但总归，我觉得好像不是意外。”

陆阳宇闻言，认真看了看张骏，苦笑起来：“张师兄，我怎么有一种被你坑了的感觉？”

方云，他要带教。

胡一，他也要带教，那他来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手术？

带教？

我还是个娃娃啊，刚毕业没多久，这带教的事情，不应该是张师兄你这个研究生导师该做的事情么？

“能者能劳嘛。小陆。”张主任继续给陆阳宇灌迷魂汤。

陆阳宇则赶紧摆手：“张师兄，别，千万别这么说，我其实很菜的。”

陆阳宇可不想自己变成个工具人，有这个时间，去谈谈恋爱，去做一做副业，他不香么？

……

众人来到了手术室。

胡一也没推辞地就来到了手术的主刀位，然后手术很快进行，张骏一直没说话，陆阳宇则是看出了什么，并没有说话。

方云一直看着胡一的手术操作，若有所思着。

一台手术，中规中矩地结束后，陆阳宇才收敛了眼神，大概知道了怎么回事，但没当面说，而是在手术结束后，就和张骏以及胡一三个人下台了。

方云被留下来，做着收尾的操作。

虽然方云也想下台，但？

跟骨骨折切开复位内固定术后，需要引流，但一般都不会选择引流管或者引流瓶，而是选择简单的引流片引流。

剪了手套，塞入到了缝合口子上后，方云也就顺手地把光团一捡！

顿时，提示音响起在耳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