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方，过来把病历整理一下。”组内的另外一个大哥，名为胡一的人，远程呼唤方云。

方云闻言，忙回应了一声：“马上来了，胡哥。”

胡一的名字单名，喊一哥有点憷张主任，不太好，就叫胡一胡哥。然后方云就转身去了办公室，与陆阳宇微微抱歉告别。

常市第一医院，虽然有实习生，也有规培生，但是数量都有限，而且科室里的分组比较多，所以正式的职工，其实与龙县人民医院差不多。

而且还出现了断层，科室里，四个正高，然后两个主治，两个住院医师，分别跟一个人，现在多了进修医生后，又分了一个人。

陆阳宇是从上级医院下来的，因此就不用担任管床医生的角色。

胡一是方云在规培的第二年来的，如今是科室里的两个主治之一，湘南大学附属二医院的硕士研究生，他的老板来头更大，是湘南大学附属二医院关节外科的大主任，好狠。

到值班室，坐下后，胡一交待说：“上个月规培的刘轩那个逼，离开科室里后，留下来了一大堆病历，你帮着整一下。”

“好！”方云虽然觉得有点蛋疼，但也没办法。

胡一所说的刘轩，是其他科室规培轮转的住院医师，在骨科待一个月，就走了。其实，上个月收治的病人，应该是刘轩来把所有的病历都完善好的。

但是，刘轩只是把出院病历整了之后，在架病历的书写，就完全没管了。虽然可以报给张主任，逼着对方回来把病历整完，否则就不让他通过骨科的考核。

可没必要。

科室里的病人不是很多，三个组，每个组十二张床，方云和胡一各自管六张，而且，这个床位还是不固定的，属于谁值班，谁收的病人，就归谁。

然后组内收满了十二张床，就往其他组上填补，如果三十六张床都收满了，那么加床进来的急诊病人，全归组内，平均但又暴力。

方云早就习惯了这种收治病人的模式，看了看自己的六个病人，病历一塌湖涂，叹了一口气，然后开始仔细地核对整理。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胡一的出院病历还没整完，就低下声说：“欸，小方，你说那个靳教授，来科室里，不管病人，只做手术，就罢了，他是副教授。”

“这个陆阳宇，看起来都还没断奶，怎么就也把自己当成指导员了呢？只上手术，他能搞得懂什么是手术么？”

胡一的语气里面，充满玩味儿。

方云其实懂一些，虽然，胡一和张骏主任，都是湘南大学附属一二医院的研究生，但是两边，其实并不怎么对付，表面上客客气气，可作为骨科大主任的弟子之一，胡一是看不惯从湘南大学附属医院下来的陆阳宇，这么牛气的。

多大年纪啊，就摆上级医师的谱儿，那以后不上了天去？

方云与胡一蛮熟，之前在科室里的时候，他们就一起管床，胡一没舒岩安那么八卦，但是，胡一的脾气，可比舒岩安大得多，连张主任，他也吐槽的。

“胡哥，这都是张主任安排的，张主任肯定有自己的想法和考虑吧。”

胡一翻了翻白眼，说：“张主任，擅长给人画饼。这个靳冬副教授，也不过是刚升了副教授没几年，我还在读研的时候，他还就是个小主治呢。”

“不过靳冬教授是创伤外科的，了解不多，但也没这么牛气。倒是这个陆阳宇，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听都没听过。”

“反正都是下来镀金的，搞一段时间，就走。我倒要看看，这个陆阳宇，到底多大的本事。”

胡一之所以会吐槽，有两个原因。

第一，胡一是关节外科大牛的学生，专业也是关节外科，以前，常市第一医院的骨三科，就是关节外科和创伤外科的混合体，后来，改组成了纯创伤外科，胡一颇为郁闷。

可更加郁闷的则是张骏主任，张主任，关节外科的研究生，嵴柱外科的博士，来了常市第一医院，关节不让搞，嵴柱更加不让搞，一塌湖涂。

第二，胡一当初，会来常市第一医院，是有深层次的原因的，颇为不得志，与张骏主任来常市第一医院，有异曲同工之妙，两个人相当于是报团取暖的。

现在，突然到来一个陆阳宇来这里耀武扬威，他看不惯。

而且，胡一一向吐槽，张骏主任太软了，怕个屁啊，博士学历在，目前正高职称，以前去德国访学的时候，德国的医院都愿意重金聘请。

这样的人才，完全没必要屈居于此，大不了就去海外，或者去粤省的私立医院，挣得多，还没这么多烦恼，何必要被大主任因为资历的问题，压得死死的。

这种话，方云也就随便听听，不敢造次。

有些吐槽，胡一能够吐槽的，方云未必有这个资格。胡一再怎么不济，还有自己的老板兜底，方云有个啥？

胡一看到自己说话，方云完全没反应，是个闷葫芦，也翻了翻白眼说：“小方，你怕个什么呢？”

“你又不差，而且，你的天赋很好，只是因为家里的原因，没能读研考博，你比谁差么？我要是你，我就去京都或者协和读个博士，干死他们。”

方云转头问：“胡哥，那你也可以继续去读博啊？”

胡一摇头：“我就算了，搞专业我还觉得可以，写文章，脑阔痛，硕士毕业，写文章，就把我累得半死，我还是老老实实做专业吧。”

一副后怕的样子。

方云就不能理解胡一的头痛了啦，临床医学五年制毕业，不需要写论文，只要过了综合考核，双证到手，该读研读研，该去规培的就去规培。

或许写文章，是真的很难吧。

但也要往前冲啊，不管是张主任也好，还是卜浩然也交待了他，必须得写几篇文章，方云自己最近一段时间，也有看文献，也觉得写文章颇为不容易。

但万事开头难，先入了门去后，再说。

继续干活啊。

下午的时候，胡一确定了明天组内的手术安排后，又给方云来吐槽了：“卧槽，张主任是真的胆子大，明天就要让陆阳宇主刀做骨折手术。”

方云愣了愣：“胡哥，你也可以做骨折手术的啊？”

胡一的专业能力很不错的，刚来常市第一医院后，就被张主任要了过来，然后给了他手术授权，方云在这里的时候，就让胡一主刀了。

“科室里的手术安排，都是张主任在筹划的，我哪里敢说三道四哦，反正张主任让我上，我就上，让我学，我就好好学一学。”

“我们明天看着吧，看看这个陆阳宇，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胡一嘴巴叨叨不停。

但是，正说着，陆阳宇可能也是得到了消息，所以又来到了病房。

“胡师兄，能不能给我一个你们的工号啊？我打算看看明天的手术病历。”陆阳宇的语气还算客气。

胡一也很正式：“阳宇，你可以直接叫我胡一，你现在是博士，是高材生，算起来，还是我的师兄，辈分搞得有点乱了。”

“工号和密码是……”胡一报告了自己的工号和密码。

现在张主任组的所有病人，都是在他名下。

陆阳宇说：“胡师兄，你客气了，谢谢啊，我先去看看病历……”

方云静静地看着胡一和陆阳宇的交锋，心里暗说，他没装叉，挺客气的啊？

胡一估计是觉得自己和陆阳宇一比，存在着了身份落差了，心里这才受不了吧？

方云也看了一眼明天的手术病人，总共有四台。

分别是，肱骨骨折切开复位髓内钉内固定术，股骨骨折髁上倒打髓内钉内固定术，胫骨骨折切开复位钢板螺钉内固定术，跟骨骨折切开复位内固定术。

常市第一医院，病人体量，比龙县可要多多了，不仅是总病人，而且周转也快，基本上每个手术日，都是有三到四台手术的。

今天手术日的蔡主任组，更是有六台手术，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做得完。

四台手术，归方云管的，有两台，一台肱骨骨折的，一台是跟骨骨折的，两个病人，术前消肿，只用了三到四天，张主任就安排他们做手术了。

这比龙县人民医院的节奏可快多了，估计是张主任对自己的诊疗方案有信心，不怕术后发生感染和皮肤坏死……

检查完术前病历，谈完话后，方云对胡一说：“胡哥，我先下去手术室看手术了啊。”

“好，等下我搞完了，请你去吃饭，别跑了。”胡一对方云还是蛮好的，吐槽是吐槽，身为老大哥的他，还是不会忘记招待一下方云的。

“谢谢胡哥。”方云也没和胡一客气。

胡一的收入，比他高得多，工作了这么几年，家里买了车，买了房，他也没找到女朋友啊，钱在家里也不知道怎么造。

而且，胡一不抽烟，不喝酒，也不吃槟榔，更没有其他的不良嗜好，除了吃饭加油，就基本上没有其他的花费了，房子的房贷，也不用胡一操心。

属于真正的，舒服。

方云没多纠结，有了机会，立刻吓到了手术室里，然后默默地看着蔡主任组的人快速地进行着手术。

蔡主任，方云以前也是有了解过的，其实也是湘雅系的，以前是湘南大学医学院的本科生，本科毕业后，就来工作了。

手术的风格，就是快、准、狠。

而臧主任的手术风格，就是更快，更准，更狠。

张主任的手术风格，就是偏向于学术化，做精，做好，手术速度不快，但是相对而言，术后的疗效，是最好的。

嗯，蔡主任做的手术，的确很快，不追求细节，在手术过程中，如风云变幻一般。

方云虽然看到其中有很多纰漏点，可以做得更好，更细，但是，却无伤大雅，蔡主任就根本不计较这些细节。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把固定、复位做好，至于暴露切口以及其他的，全都是一刀切了了事。

方云到来的旁观，蔡主任并未多说什么，而且还在手术的空隙，和方云闲聊起来，说是方云走后啊，张主任好几个月心情都没以前那么好。

而且还说，张主任以前是真的尽了力了，但是规矩就是规矩啊，没办法。

而且，张主任为了能够再把方云留下来，戳来常市，正在和医院里申请，科聘和劳务派遣，就是希望先把方云团过来再说，只是暂时还没定下来。

不过最后，蔡主任还是拍了拍方云的肩膀，说：“小方，这一次的机会，可以说是十年不遇啊，你可要好好把握。”

“本来你不归常市卫生系统，你来进修就是个霍卵型的提议，但是张主任还是把你强行留了下来，付出的代价可不小啊。”

方云闻言，内心一动。

“蔡主任，张主任他？”方云问。

“张主任给院里面承诺，必须成为医院里的第一批博士生导师。毕竟作为湘南大学医学院的附属临床医院，连博导都没有，那也就有点扯澹了。”

“不过啊？你也别往心里去，就算张主任不自告奋勇，也有人会逼着他这么去做的，医院里目前博士就不多，资历深的博士就更少了，他张骏要去搞博导的事情，没得跑。”

“哦，对了，张骏现在还有一个硕士研究生，去了其他科室里规培轮转去了，张主任可一直都对他说，他是第二个，你才是第一个。”蔡主任漫不经心地说着，然后就被催促着上台了。

然后，蔡主任就又发挥了他不拘小节的洪荒之力，把手术做得飞起。

只是，在手术结束的时候，方云仍然只是在蔡主任这里，发现了精通级别的绿光，而没有紫光。

也就是说，蔡主任的技能，只是精通，距离专家可能还差一点，但是速度是真快啊。

捡了光球后，方云就如约地与胡一，去到了约定好的吃饭地点，胡一，再次开启了他的吐槽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