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这世间

白水这一次奉皇帝密旨而出京。

皇帝陛下的旨意是让他来这个隐秘的无涯山庄找庄主询问一些事情，这些事情都是虽然都不是什么大事，却很有可能影响到大周未来的国祚，白水身为六部尚书白居敬的独生子，又是大理寺的重要官员，自然而然地要担负起自己的责任。

再加上梁依依辞别的关系，白水情绪低落，也想趁着这个机会出去走一走，回到熟悉的江湖散散心，所以就接了这趟差事。

白水找无涯山庄花了很长时间，

然而白水万万没有想到，这无涯山庄的庄主，竟然是眼前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更令白水惊讶的是，这老人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仙林画圣，张乘风！

张乘风没有注意到白水的神色，先是给白水倒了杯茶递了过去，又给自己倒了杯茶，缓缓啜着，这才微微笑道:“这个山庄啊，早已经今非昔比，不复昔日的辉煌和气派了。现如今呐，这偌大一个山庄，前前后后几进院子，数百个房间，除了我这个糟老头子，就只剩下三五个掌灯和做饭的老家仆了。”

张乘风忽然感慨道:“或许你现在还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么大的山庄的装饰仆人甚至还比不上外面一个殷实大户。但你如果再经历多一些事情，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看惯了世间的大风大浪，起起伏伏，你就会发现，在这个世上呐，很多时候，宁静远比喧嚣，来的更让人着迷呢。像那些富丽堂皇的人间财富，还有那些个人人一生追逐的功名利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要再多，又有什么用？”

白水在一路之上，遇到过很多无涯山庄的人，大都是些欺凌百姓的混混，心里早对无涯山庄存了不满，有了个先入为主的厌恶情绪。

这次来无涯山庄虽是奉旨而来，可初来之际随手教训了几个打着无涯山庄旗号强抢民女的恶霸，心底对无涯山庄再没有丝毫好感，被这老头领进门的时候心里还存着一股子怒气，想着待会找到无涯山庄庄主的时候质问一番，为何这样容忍手下横行乡里，肆意妄为？

不成想画圣张乘风居然就是无涯山庄的庄主，白水对画圣一向敬重有加，这次见面以后更有些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远胜闻名的感觉，只觉画圣老人家辈分虽高，名头虽响，为人却和蔼温慈的紧，连一丁点儿架子都没有，让白水不由得心生好感。

可山下的那些个恶霸如此欺人，白水自然不能因为对画圣的些许好感就这样忘了这件事情，所以他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无涯山庄真的只有您和几个仆人吗？那外面那些自称无涯山庄欺凌百姓的人呢？”

张乘风并不生气，只是微微叹息道:“这种事情，你不说我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在这个世上，拉虎皮做大旗，从来就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更何况，以前的无涯山庄的的确确还很有一些名气，所以被人狐假虎威，也在情理之中。”

白水疑惑道:“前辈如此高风亮节之人，那些人在外面打着无涯山庄的名义做尽坏事，岂不是在败坏您和无涯山庄的名声？您就真的一点儿都也不在意，一点儿也不生气？”

张乘风微笑着摇头道:“这世间浮华名利，不过是过眼云烟。世间万象，也只是虚空一场罢了，又何必如此执着呢？我若是真还爱惜这名声，也不会隐居此处，一心作画了。”

白水道:“山下之人借着无涯山庄的名义欺男霸女，剥削百姓，难道对于这些不平之事，前辈您也置若罔闻吗？”

张乘风轻轻喝了一口茶，长叹道:“人世间的不平事实在是太多太多，今天张三气焰嚣张地打了李四，明天李四又召集一帮子兄弟将张三打了个半死，这又找哪里说理去？就在我们说话的这一会子，世间不知道又有多少人遭遇不测，所以说，世间的不平之事数都数不清，又哪里还管得过来！不如由他去吧。”

白水默然。

张乘风道:“我知道，此刻在你的心里，定然已经把我当成了冷血无情之人，说我太过冷漠。但是你可知道，人生下来，本就注定了会遭遇各种各样的不公。虽然佛经上都说人人不等，可是人与人又何曾真正平等过？凭什么有的人生下来就注定当一辈子仆人，有的人却可以做那高高在上的富贵闲人？又凭什么，生在帝王家的孩子，从落地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成为王爷诸侯甚至是天下之主的存在？所以说呐，不公，也是浮世界的一种常态。”

——不公和挫折，岂非本就是人生的一部分？

但白水不同意张乘风的意见，所以他愤然道:“如果每个人都像前辈这般想法，都将世间不平之事放任不管，遇到了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有发生一样，那这天底下，哪里还有什么道义可言！我们这样活着，又和畜生有什么分别！”

张乘风对于白水的义愤填膺不置可否，他神色依旧平静的很，淡淡说道:“大道理谁都知道，可真正做起来，又有几人能够善始善终，永保初心？还不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过不了多久，就忘记了自己当初的豪言壮志，变得和周围的人一样浑浑噩噩麻木不仁？说到底，大多数人最后都会成长为自己当年最厌恶的样子啊！”

看到白水还有话说，张乘风摆摆手示意白水停下，自己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你的想法很好，做的也很对。年轻人就应该这样，无论世界怎样，不管周围怎样，始终坚定如一，永远也不会轻易妥协。这很好。我已经老了，改变世界的事情，还是交给你们年轻人去做吧。我老了，不中用喽！”

白水沉吟不语，似乎在思索张乘风所说的话。

张乘风也不打扰他，只默默喝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