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萤继续讲述到：

“但两个月前，姜明子，死掉了。

两个月前，在梦里，她梦见姜明子死了，安静的像树叶落在了泥土里，脸上泛着带着寒意的白光。那双眼睛闭上了，再也不能完成下弦月的模样了。她想着，我要告诉姜明子，她死了模样是这样的。

在梦还未完全清醒的时候，她听到了电话响起的声音。至今想起来应该是梦里的她接的电话。

“我，明子死了。”电话那头传来颤抖的声音，是邻居林大森。

林大森，是前一年才搬到隔壁的，他身形很高，但很瘦，很多次我觉得从光里看他，像一只竹节虫。值得庆幸的是林大森，穿着整齐，身上也没有老人味，是个不让人讨厌的老人。

我去年夏天闲散在家的时候，遇到过几次，两个人就坐在阳台上还特地在阳台上铺上了一张很大的青色的布，两人坐在布上，用白净的杯子喝绿茶。林大森小声的说着什么，姜明子贴过去耳朵，耐心的听着。偶尔发出咯咯咯的笑声，像没有吃饱饭的鸽子一样。

每次林大森离开的时候，总会一步三回头，手挥了又挥。姜明子也是惦着脚，手挥了又挥。

姜明子，收起那块青色的大布，慢悠悠地往里走。

“茶友？朋友？”我跟上去假装淡定的询问。

姜明子没有回答。

“不会是，恋人吧？”我故作夸张的嚷嚷起来。

“黄昏恋，可以啊，姜明子。”

姜明子，低头笑了笑，走进屋子里去。

“真的？”“真的？”“真的？！”

为此，整整一个夏天我都换上了超短裤，白吊带上衣，在姜明子的面前裸露出她白的发亮的年轻富有弹性的肌肤。也开始在背后称林大森为竹节虫大叔。

“我，明子死了。”竹节虫大叔，哭起来，一颤一颤的，真让人担心他的关节一节一节的断掉。

第二天，我经过十二个小时的车程，回到青山市。林大森，把一个白净的瓷瓶放在了我的双手上，他告诉她姜明子，就在这里。

“这是哪门子的恶作剧。”我笑了起来，一双眼却死死地盯着林大森，很快就盯红了眼。

“别闹了，竹节虫大叔，不，林大森大叔。”我脸上淡定，语气却像在说：“，我再也不叫你竹节虫了，求求你了，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林长森小心翼翼地看向我，说道：“我之前和明子，常常谈论我们死了该怎么样处理自己，明子一直说如果自己死掉了，就请旁人以最快的速度烧了吧，以最快的速度变成灰白色的灰烬，才是干脆的人生啊。”

“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让火燃烧了我，以最快的速度变成灰白色的灰烬，才是干脆的人生。”

这话，姜明子也时常对我说。

“别人都希望死有全尸，你倒好。”

“世界上，最干净的就是燃烧过后的灰烬了。”

“那然后呢”

“然后，你是拿来撒进沟渠，稻田，还是大海，或者种了花草都没有关系。”

我想起当时姜明子视死如归的样子。

就这样，姜明子，死了，享年60岁。

我，把那个说是装着姜明子的瓷瓶，放在了木质餐桌上。

姜明子曾说噩梦都是反的。因为她梦见了姜明子毫无征兆的死掉了，但梦是反的。如果梦见一个人死掉了，那么说明梦见的这个人身体很健康，死掉也就是新生。

所以她不相信姜明子死掉了，尽管认识她们的人都对我说，姜明子死掉了。

我看着客厅浅黄色的木质地板，没有杂质反而是过分的干净。

客厅里的一边铺了深灰色的毛茸茸的地毯，放着一对抱枕。

客厅的中间放了一张长木桌，桌子上还铺着上次我在夜市淘来的墨绿色布，上面放了一个大鱼缸，空的。

这是高中有段时间，我迷上了蜷川实花系列电影，震撼于金鱼带来的瑰丽绚烂。那段时间养了很多条金鱼呢，金色的，红色的，黑色的。

“要让鱼缸热闹起来。”

“再热闹，也只是在缸里啊。到底是不自由啊，既然不自由，要那份热闹干嘛呢。”姜明子不屑的说道。

我简直要被她气死了，她就是有种力量，能让氛围瞬间达到零点。

“每天傍晚要换水，早上也要换新水，喂饲料不能多，也不能少，嗯，大概就是二十小粒这样。”

“要好好照顾我的金鱼啊。明子知道了吗？”

“知道啦，好了，明子知道了。”

去镇上读寄宿高中的我，再三确定。

然而，悲剧还是发生了。

“从星期一开始，开始是只死了一条鱼，星期二又死了几条....”

“所以，后面都死光了？”

“对啊，我明明按照你给我说的方式去喂养。”姜明子倒一脸无辜起来。

总之后面，喂养金鱼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这个空鱼缸倒是一只摆在那里，默默无言。

看着这只空鱼缸，那一刻我对于姜明子已死这件事有了些微真实感觉，就像那些金鱼，从此不再相见。

当她打开冰箱，她终于眼泪逃出了眼眶，蹲下身子来，放肆的哭了起来。

“大叔，明子死的那天，是不是穿着那件黑色的但是绣着山茶花的毛衣外套”

“是的吧。”

“大叔，明子手上的山茶花模样的戒指呢？”

“这.....”林木森用手摸了摸额头，缓慢的说：“许是在火化的时候遗留在炉里面了。”

“大叔，你被我抓住啦。”

“什么？”林大森一脸迷惑。

“姜明子她啊，根本没有一件黑色的绣着山茶花的毛衣外套，也没有山茶花模样的戒指。姜明子可是最讨厌山茶花，说它们开得太艳俗。所以你是骗我的，联合姜明子来骗我。”我得意的说。”

所以我不知道，到底是明子她和林叔合起来骗我？还是....。

“你希望？”

“我希望，是在骗我。姜明子，那个人啊，可淘气了。又喜欢玩捉迷藏。”夏萤努力的憋住眼眶的泪。

“可是警察说她死了。”

“陈叔，说你们可以招魂。如果还活着，是不是不管怎样都招不出来魂。如果招不出魂，是不是就证明了明子她还活着。”

“如果招到了魂呢？”

孟浪这人说话真是可以一招致命。

“如果招上来魂了，那也很好啊！”夏萤吸了吸鼻子，摸了一把眼里的泪。

“我可以告诉她，我想念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