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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守之前已经疾走了六个时辰,残余的体力并不足以支持他一路狂奔,更何况上山比下山更耗体力。所以当他找到武刑空的时候,离寅时,已经不足半个时辰。

当武刑空看到被手下领进帐篷的萧守时,几乎吓了一跳。少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就像一条被丢上了岸正拼命挣扎的鱼,衣衫被汗水完全浸透,贴着泛红的肌肤,显得身材格外纤弱单薄。身体还在不自觉地发着抖,让人怀疑是否一阵风吹过他就会倒下。

萧守没法准确地判断时间,他拉住武刑空的手,急切道:“跟我走,我带你看个好东西。”

武刑空一动不动,沉声道:“怎么回事,这两天你到底跑哪儿去了?”

萧守凑到武刑空耳边,低声道:“我找到神器了,那是一张图纸,我已经按着图把东西造出来了,我带你去看。我估摸着,有了这个东西确实能夺天下。”

武刑空想着萧守也许是怕成品被他人看见所以才如此急切,于是点点头,不再多说,跟着萧守往外冲。

萧守没法和武刑空说实话,如果武刑空知道是洛子枯坑杀了他的手下,他绝对会追着洛子枯往死里砍,不死不休。萧守也没法救更多的人,因为他找不到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让大家把帐篷拆了作降落伞,然后一个接着一个往崖下跳。更何况时间也不够。

萧守看了看武刑空身后,问道:“御宅呢?”

“我有点事要他办,打发他下山了。”武刑空淡淡道。那天,武刑空回来发现萧守又失踪了,气得差点吐血。但萧守能跑掉,绝对和御宅这个统管守卫的家伙脱不了干系,所以武刑空一怒之下直接把御宅打发回总坛守大门了。

萧守点点头,走一个算一个,御宅运气不错。

武刑空看萧守喘得快断气了,还不肯放慢脚步,不禁有些担心。索性一把抱起萧守道:“你说往那里走,我抱着你用轻功还快些。”

萧守努力平复了一下呼吸,开口:“用背的吧。”身为一个男人,公主抱绝对是耻辱啊耻辱。

武刑空从善如流。

“往这个方向,直走。”

武刑空看着眼前那一排帐篷,低声道:“这边是石诺的地界。”

萧守低声咬耳朵:“要穿过这地界才能到,你小心些,别被人逮到就是。”

话音刚落,前方就娉娉婷婷走来一位大美人——姚水湄。

“两位好兴致,半夜不睡觉往别人的地盘跑。” 美人笑得好不亲切,让萧守想起了一位著名女长辈——慈禧太后!

萧守看着姚水湄如画的眉目,心下纠结,以自己和姚水湄偶遇的频率,不管怎么说这武林第一美人都该是自个儿命定的老婆啊。为什么到现在这关系还那么惨不忍睹?难道这年头一定要男主为女主挨上一刀或者被女主砍上一刀,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萧守想到自己为姚水湄挡刀的画面,哆嗦了一下,凭什么,长得漂亮了不起啊,你有叶子温柔么,你有子枯体贴么,你有悟空真诚么?呸呸呸,老子找的这是什么破参照物。萧守开始努力回想自己接触过的美人,付律,龚小扇,秦袅袅……

武刑空突然间感到后颈一片濡湿,讶然:“萧守,怎么了?”

泪流满面的萧守悲不自胜:“穿了那么多月,至今还是初哥一枚,居然一个好女人都没碰上,每思及此,伤心欲绝。”

武刑空也想泪流满面,这小子的脑子里就不能转点正常的念头么?

萧守痛定思痛,本主角这是英明、王霸、武艺高强,就像一朵花,为啥却混得如此之惨嗷嗷嗷!想要神器吧,落入杀局,想要老婆吧,遇人不淑。这世上的好女人难道全给灭口了就剩下一帮好男人了么?(乃真相了。)这世界果然有问题吧?那么,最后再尝试一次,如果这个世界真的不对,我就……

萧守拍拍武刑空的肩,示意他放自己下来。萧守走到姚美人面前,努力露出一个风流倜傥的笑:“我与武少主要赶去一个地方,需得从你这儿借下道,还望姚大小姐行个方便。”

姚水湄沉吟片刻道:“穿过我的地盘再往上走可就是轮回教的盘踞之处了,你们连夜上山有何目的?那日你好像就是从那边过来的吧,这两日听说你不在帐中,可是在出去游玩时,捡了点好东西?”

萧守踉跄一步,一脸“哎呀,我的秘密被你知道了,如何是好?”的表情。

姚水湄觉着自己已经摸到了对方的底牌,不由嫣然一笑:“要借道自是没问题,只是这夜里宵小甚多,我与你们同去可好?”

萧守咬牙,不情不愿地瞪着姚水湄。

姚水湄寸步不让地瞪回来。

萧守输人又输阵,一脸肉痛道:“要跟着也行,但你只准你一个人跟来,若是不同意,你就别去。”

姚水湄干脆地点头,同意了。反正手下都知道自己是跟着武刑空他们走的,如果出了什么事,海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不怕武刑空不费心保护自己。

武刑空之前答应过不和萧守抢神器,所以一直都没插嘴,但现下看萧守居然允了姚水湄,忍不住开口了。“为什么?”

萧守悉悉索索爬上武刑空的背,凑到他耳边:“她已经猜出来了,如果不让她跟着,回头她若是放出你得了神器的风声,你恐怕就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武刑空点头,为萧守的隐忍牺牲默默感动。萧守拿眼角瞟到姚水湄那又灿烂了几分的笑容,颇为满意,放心跟爷走吧,美人儿,让爷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妖孽世道。

一行三人在萧守的指引下很快到达了萧守最开始登陆的地儿,萧守二话不说拖出藏好的热气球,点火,焦急地等着气囊吹涨,鬼知道离山崩还有多久,也许是一炷香之后,也许是下一秒。

武刑空看着眼前这个诡异的物事,询问:“这难道就是……”

萧守诚恳地点头,道:“一会儿你就知道这东西的神妙之处了。”

姚水湄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慢慢涨起来的热气球:“倒的确是见所未见。”

待得热气球充好气,萧守忙翻身进了吊篮,冲武刑空招呼道:“进来吧。”

武刑空一个腾跃,进入篮中。姚水湄看萧守也不喊自己,埋头就开始割那系着袋子的绳索,忙不甘落后地跃进吊篮。

当沙袋全数卸下,萧守的脸也白得如同宣纸,当初做的这个热气球本就只是为了搭载自己一人,载两个人已是勉强,坐上三个人,根本就没法飞起来。

萧守从吊篮角落里掏出一个硕大的背包,背在身后。好在,当初以防万一还做了个降落伞,看来身为主角,终是逃不过跳崖这一定律。

萧守定下主意,便开始向细细讲述这热气球的控制方法。

“你说这物事有飞天之能?为何我们还在地上?”姚水湄质疑。

萧守纯良微笑:“因为多了一个人啊,太重了飞不起来。下去一个就好。”

姚水湄的脸色瞬时变得很难看,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说自己是多余的,要赶自己下去么!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一声长啸。

萧守的手一个哆嗦,莫非这就是盛宴开始的信号?

就在下一刹那,炸响骤起,震耳欲聋。武刑空和姚水湄双双变了脸色“这是什么?”

大地震颤,在夜的笼罩下,远方的一切都模糊不清,只有连绵不绝的崩塌之声在天地间回响。

萧守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山崩。”估计再有一盏茶的时间就会波及到这边了。

武刑空和姚水湄齐刷刷地转过头来看着萧守。姚水湄更是很快意识到,这种声势,恐怕整座寿苍山都会成为乱葬岗,若这东西真的能飞天的话,自己也许尚能保留一线生机。但姚水湄的脸色随后变得更加苍白,这东西只能搭载两人,谁会被抛下,不言而喻。

然而让姚水湄惊讶的是,萧守突然间捏住了自己的手,凑过来低声道:“我留下,若是我能活着回来,你可愿嫁给我?”

姚水湄不可置信地瞪着萧守,难道这少年真的对自己情根深种?姚水湄很快反应过来,对萧守柔柔一笑:“好。”

萧守放了手,苦笑:“脉搏变了,你骗我。”

姚水湄的脸色一僵。

萧守的脸色更难看:“原来,你刚刚说的还真是假话啊!没想到就算我活下来的几率不足一成,你也不愿答应……这个鬼世界!”

“你要为了这个女人去死?!”怒吼在耳边炸响,萧守一回头就看到武刑空那几乎完全扭曲的脸,震惊,愤怒,悲哀……

萧守莫名地,心虚起来,刚就惦记着试探了,居然忘了这茬,估计不用等山崩了,自己现在就得去找阎罗报道。

武刑空那双凌厉的眼深深地看着萧守,却是不带半分表情:“想英雄救美,好啊,我成全你。如果真是留下送死,你不会说到活着回来的问题,你到底有什么办法?如果你不说个清楚,我就把姚水湄直接丢下去。”

萧守呐呐道:“如果背着我背后这个东西从山崖跳下去,三息后,拉下包上的这条绳索,背后会立时张开一个和这个气囊差不多的东西,靠着这个就能慢慢飘到崖底,而不至于摔死。”

“真的?”武刑空的声音冷冽如冰。

萧守点点头。

武刑空二话不说,撸了萧守的背包就背在了背上。萧守瞪大了眼睛,武刑空想干嘛。

武刑空听着越来越近的崩塌声,低叹一声,伸手想要摸摸萧守的头,伸到半空却又收了回来,拳头握紧,青筋隐现。武刑空扯扯唇角,笑得很艰难:“我怎么舍得让你去……”

武刑空一翻身就出了吊篮,萧守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等等……”

武刑空的手捂住了萧守的张开的唇:“什么都不必说,我说过,只因我想要你好好的,我才护着你,与你无关。”

说罢武刑空一转身就消失在眼前,只余下萧守手中断面齐整的半截衣袖。萧守望着空无一人的悬崖,无语凝咽……我想说的是,咱还是让姚水湄跳伞去吧。

萧守逮着衣袖拿它当武刑空的脸可劲儿蹂躏,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听我把话说完你会死啊,你脑子难道是拿猪头改造的么,我萧守人品有这么低吗?姚水湄能和你比吗?我需要你替我去跳崖吗?你个死跑龙套的跑这么快干啥,你又没有主角专属技能“跳不死的小悬崖”,摔成小饼饼找谁哭去。装情圣也给我适可而止点啊混蛋,你给老子回来!回来!回来!

热气球缓缓升上天空,姚水湄将萧守往吊篮中心扯了扯:“小心些。”

萧守缓缓蹲下身,郁卒地团成一小团。

姚水湄俯瞰着脚下那冲泄而下的土地,还有幽深的山谷,只觉得有什么郁结在心中,不吐不快:“武少主是真的将你放在了心尖子上,你跟了他必定幸福。我不可能嫁给你,所以,你还是忘了我吧。”

萧守起身,抬头掏掏耳朵,嗤笑一声:“不好意思,我从来就没记住过。”

在这一瞬间,姚水湄是真的很想将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从空中丢下去。

“为什么你不喜欢我?”萧守认真问道。

“你有什么可值得喜欢的?”姚水湄反问。

萧守沉默片刻,艰难开口:“你觉得我和武刑空在一起好么?”

姚水湄理所当然道:“当然好,武刑空倾心于你,而你也不是全无感觉,本就是两情相悦,凑作一对,再合适不过。”

于是姚水湄看到萧守再次蹲下身,郁卒地团成一小团,头顶乌云更盛。

最终,热气球在南苍山平安降落。姚水湄和萧守翻下吊篮。

萧守拿出火折子,点燃了热气球。

姚水湄惊斥:“你干嘛。”

萧守冷眼看着越烧越烈的热气球,低声道:“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贸然出现,难免哪一天就成了祸患。”

姚水湄本想再说两句,但看到萧守那面无表情的样子,一时间竟是什么都说不出了。

两人就这样静静看着热气球变成一堆分辨不清的焦炭。

“走么?”姚水湄招呼了一声。

“你先走吧。”萧守摆摆手。

“你还有什么事?”

萧守呲牙,微笑:“自杀。美女要一起来么?”

姚水湄抽搐着唇角,飞速撤离,这小子疯了,绝对疯了。身后传来萧守的喊声:“要是有人找你打听我,你就说我拐了个美人隐居去了。”

姚水湄足下生风,跑得更快。

萧守寻了个树桩坐下,对着天空笑着开了口:“嗨,作者,咱聊聊。”

“别假装你听不到,整个世界都在你的控制中吧。人为痕迹太明显了,诞百(蛋白),诞柯(蛋壳),诞皇(蛋黄),这居然就是世界地图,真的会有大陆全部长得跟个蛋似的么混蛋!而且,整个世界居然通用普通话和简体字,除了你对整个世界有绝对的控制权,我找不出其他理由。

别说你不是作者,琉琰城(留言城),长平城(长评城),飒华城(撒花城),寿苍山(收藏山),你要不是个写书的我立马磕死在这儿。但你肯定不是混起点的,不然以你恶俗的起名风格,必定会出现一个‘推荐城’或者‘月票山’。

我一直都知道这个世界挺人造的,但介于穿越时那个美好到玄幻的提示框,我接受了。但是,你许诺的财富呢,权势呢,女人呢?我能容忍世界是假的,构架是假的,但我不能容忍广告是假的,尤其是这种将我拐进另一个世界的穿越广告!

好吧这些福利你都私吞了我也勉强忍了,毕竟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自己一手一脚打拼出一番天地也成。但为什么我的种种努力最后都会付诸流水,留下的只是一朵又一朵的烂桃花!你不给福利不说你居然还拆台!”

萧守一拳砸上身旁的树干:“看我这样反复的挣扎很有意思么,被丢进黑白棋子的象棋子,无论怎样在棋局里冲杀都不过是一场笑话。但你有没有想过,当象棋子明白了这不是它所属之地时,会不会自己跳出棋局?这个世界和我的追求完全背道而驰,我不管你是故意诱拐我进入,方便看笑话。还是穿的时候出现错误,进错了世界。我现下只有一个要求,让我穿回去!! ”

萧守抽出三棱刀来,对准了自己的咽喉:“我萧守不会任你揉捏,要么你放我回去,要么我就在这儿抹了脖子。身为作者,笔下的主角死掉会很麻烦吧。我数到十,你若是再不给反应,我也就只好试试人死了之后,是否能穿回去了,反正这肉身也不是我的。”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最后一个数字自唇间吐出,萧守淡粉的唇一点点抿紧,碾迫出一抹凄白。刀锋逼压进颈项,最初是一条红痕,然后血珠颗颗渗出,最后汇成一线,在冷锐的刀刃上蜿蜒出血色的溪,漫至刀柄,滞留不前,在泥土长滴落出褐色的圆,褐色层层叠加,漫长的血腥,渲染出死亡的可怖味道。

虽说那潺潺的血看似不会有停滞之时,但过了盏茶时间,终是慢慢变得涓细,最终不再渗出。这年头哪怕是割了腕,都能自己止血。更何况萧守不过是划了一层血皮。一场试探而已,看起来声势迫人,气氛危怖,实际上连萧守本人都没抱多少指望,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萧守自导自演了一场匪夷所思的戏,等了半天,那传说中的作者也没冒头,只能愤愤地收了刀,一脸不爽:“nnd,什么变态世界!诳了爷来就撒手不管了,售后服务什么的难道是浮云么?管杀不管埋的混蛋!”

萧守嘴上骂个不停,但脚上动作却更快,已是步履匆匆地往山下跑去了。绝了回去的希望萧守心下说不清是失望还是轻松,只有未来的道路慢慢变得明晰。穿回去眼看是没啥指望了,也许这辈子都得搭在这个不着调的世界,那点微茫期待被掐死在摇篮里的萧守只得踏实下来解决手头的问题。

姓武的逞英雄跳降落伞去了,现在还不知道挂哪树杈上呢!

姓洛的cos超人牺牲我一个造福千万家去了,现在还不知道那太子弄死的到底替身还是那小子本人!

姓叶的玩叛逆留下一堆疑点跑了,现在还不知道他会对自己下药到底是受了谁的胁迫,这样毫无成果的离开是否能保证安好!

种种不顺乱七八糟地压在萧守心头,萧守恨不能把这三个家伙抓起来抽一顿才好。边抽边骂,叫你们耍帅,叫你们充孤胆英雄,叫你们不找我商量!一群王八蛋!

明明担心得不行却别扭着不肯承认的某人明显抓狂了……

一下山,萧守就直奔最近的海佑分部,他拿着武刑空曾给的那半块玉佩假传“圣旨”——少主留在寿苍山拯救幸存的兄弟,速召御宅回来帮忙。

海佑内部的状况萧守并不清楚,他可不敢随意泄露武刑空的真实状况,要是一不小心把落单的武刑空放到了他的对手面前,那可就完蛋大吉了。萧守认识的悟空党左右只有御宅一人,只得先找到他再图其他。

御宅本就走了没两天,听得寿苍山出事的消息更是不要命地往回奔,所以萧守放出消息还不到一天,就被两眼通红的御宅堵上了。

御宅冲进分部的时候正看到萧守这厮躲在房里睡得喷香,“轰隆”一声,怒发冲冠为主人的忠犬同志掀桌了。

萧守被吓得一个激灵,噌地一声从床上连滚带爬地翻下来,一抬头正对上御宅那满布血丝的眼,差点又摔了一回。拍拍心口,抚慰下饱受摧残的小心肝,萧守这才压低了声音对御宅道:“有些话我想告诉你一个人。”

御宅点点头,回身锁了门,冷着脸道:“你说。”

萧守舔舔唇,低声道:“山崩之时我和武刑空还有姚水湄一起看神器,那神器是个能上天的物事,所以我和姚水湄一路,武刑空自己一路分别飞下山崖去了。我到这里见武刑空还没回来,怕他有事,所以叫你来,毕竟海佑的人你熟,我们还是早点带点人去找他的好。”

御宅知道萧守这小子的话肯定有不尽不实的地方,也不多追究,毕竟现在先找到少主才是要紧。“那少主在哪儿?”

萧守拿出地图,武刑空可能飘向的地方他早就圈好了。

御宅接过标注详细的地图,面色稍霁。他出门召集好手下,再回房间时,见萧守已将行装打理完毕,心下好歹舒服了点。“我们走。”萧守一出门,就看到几匹异常神骏的马儿等在那里。

萧守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我们骑马去?”

御宅瞪他:“你难道还想坐马车?”

萧守无辜对手指:“我骑术不大好,骑不快。”

御宅恨不能立时把这拖后腿的混蛋给打成小饼饼,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熊熊燃烧的怒火“那你跟我共乘一匹。”

萧守怀疑地盯着御宅:“你不会半路把我给甩下去让马踩死吧?”

老子现在就想把你丢马底下,踩上一百遍啊一百遍!出离愤怒的御宅二话不说,拎着萧守的后领,就丢马背上去了。“驾!”一夹马腹,已是疾奔而出。

萧守摔在御宅怀中悲愤莫名,不会骑马怎么了,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我要叫悟空扣你小子工资,奖金补贴福利神马的通通给你丫的浮云!

御宅看着萧守那副恹恹的样子忍不住开口刺道:“怎么,又困了?你先前不是睡得很香么,没睡够?”

晕“车”中的萧守杀伤力趋于零地白了他一眼:“老子整整两天没阖眼了,算好位置后也就才睡了不到三个时辰,您老还指望着我神采奕奕不成?”

御宅被他梗了一下,只好岔开话题问道:“之前你是怎么离开少主帐篷的,虽说少主责怪我玩忽职守,但你应当清楚,我那些守卫可没放水。”

萧守身子一僵,闭上眼装死耍赖:“哎呀,头好晕……”

御宅咬牙,到底不能把这小子如何,只得由着他去了。

相亲相爱(打是亲骂是爱)的两夜一日后,萧守和御宅终于寻到了正坐在树下啃果子的武某人。

武刑空挥挥手里的青色果实,咧开唇角:“要来一个么?”

萧守一直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接过果子,啃了一口,立刻被酸得倒牙。

武刑空诚恳道:“多亏那回你替我寻过果子,不然我还真不知在这林子里要怎样找食。”

萧守捶树跺脚,自作孽不可活啊不可活。当年把不好吃的果子全给武刑空了,现下算是标准的自食其果?

而御宅则杵在原地,死盯着武刑空,半天才哑着嗓子唤了一声:“少主。”

武刑空走上前去,将御宅揉在怀中,拍着他的后心柔声道:“我没事。”

御宅的指节握得发白,颤抖着撑开手掌,一点一点向武刑空的后腰靠近,然而还不等他回抱成功,武刑空已是放开了他。御宅苦笑一声,永远都是这样,他总是差那么一点,而这一点便是天差地别。

武刑空的手抚上萧守的侧脸,心疼道:“满眼血丝,让你担心坏了吧。”

萧守一个哆嗦,拍开武刑空的手:“我们先出去,你应该还有很多情况要处理吧。”

武刑空的眸色瞬间黯淡下来:“也不知那些兄弟如何了……”

御宅站到武刑空身后,开口:“已派人去挖山了,少主也请想开些,能救得一个算一个吧。”

武刑空的指骨噼啪作响:“怎么想开,当初这群兄弟是跟着我上山的,现下却只有我一个人逃脱了……是我……对不起他们。”

萧守禁不住地发抖,对不起那些人的不是武刑空,是自己和洛子枯。一个局,一场祭,弱肉强食,这四个字太简单也太血腥。

萧守握住武刑空的手,一字一顿:“这是天灾,怪不得谁。”他的立场,不容他坦承。

武刑空抚上萧守的脸,拇指擦过萧守的下唇,沾染出一抹猩红:“放松些,咬出血了。”

萧守垂下眼睑,松开武刑空的手,转身就往外走去,他实在是没脸再去看武刑空那双满载信任与疼惜的眼。

武刑空自然清楚这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边跟着萧守往外走就边向御宅问起了海佑目前的情况。

回程的路上,萧守自然是和武刑空共乘一匹,武刑空刚揽着萧守小蛮腰蹦上马背,那嗓音就从三月阳春转为了寒冬腊月:“你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姚水湄那贱人……”

萧守抽抽唇角,觉着这问题有点不好解释,难道要说自己没事儿拿着刀在脖子上划拉了一把么?萧守信口胡诌道:“我往回赶的时候,半路上被人……打劫了。”

御宅拆台道:“你走的那边素来没什么人啊,怎会有匪徒劫道。”

萧守睡眠不足,脑子卡得要死,为了搜刮出个合理的借口双颊几乎憋成番茄。

武刑空向来是一位很有理解力的同志,看着萧守那小脸通红的样儿,瞬间替萧守童鞋找到了标准答案,勃然大怒道:“哪个混蛋竟敢劫你的色?!”

正所谓抢匪是偶尔遇之的,色狼是遍地开花的,这个解释真的是很好,很强大。连御宅都一脸了然地点头了。

“萧守……你,你不会……”武刑空只觉得血液上涌,怒不可遏。

谁被劫色了,你才被劫色,你全家被劫色!萧守被雷得不轻,只得干巴巴地解释道:“我没事,那人打不过我,已经被我宰了。”

武刑空心疼地又把萧守搂紧了些:“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丢下你一个人了。”

萧守被吓得差点从马上摔下去:“别,千万别,武大爷,您行行好,还是让小的自生自灭去吧!!”

武刑空黯然了:“你到现在还放不下姚水湄那女人?我还以为你不眠不休前来寻我是因为……”

萧守将被呕出的狗血默默咽回,釜底抽薪道:“你该知道,当初你抛下‘毁容’的我走的时候,你我就再无可能了。”

武刑空委屈了:“我那时不是抛弃你,是因为海佑有事,我有我的责任……”

萧守打断了他的话:“你有你的责任,如果哪一天我站到了海佑的对立面,你要怎么办?”

武刑空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萧守深吸一口气,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这笔债迟早是要算清的,干脆死个通透。

萧守示意武刑空和御宅他们拉开距离,然后咬耳朵道:“很遗憾,我已经站到海佑的对立面了。山崩,是我的错。”

萧守不理武刑空那几乎把自己的腰勒断的手臂,继续陈述:“你知道的,我拿到了神器的图纸,当初拓图纸时,那个山洞口就写着,‘神器一出,天罚立现。’我自然是不信这种威胁的,但是……这场山崩,充分说明了我的想法有多么愚蠢。对不起,是我引发了山崩,是我害死你的兄弟。”

萧守清楚,火药引发的山崩和自然发生的山崩还是有区别的,与其等武刑空到时候怀疑,不如先将解释拿出来。无心之过总比蓄意谋杀来得好,这个罪,他替洛子枯背了。他从洛子枯死局里将武刑空保了出来,就要负责将后患解除掉,这是他的债,他的责任,不容推脱。

“为什么,为什么要说出来?!”武刑空的牙龈几乎咬得出血,他宁愿自己从来都不知道这件事,因为即使心下知道了自己兄弟是萧守害死的,他也无法替他们报仇。萧守不是故意的,要是换了自己也不会理会那所谓的天罚。但事实却是,萧守那一个不理会,让兄弟们都成了天罚的祭品。即使理智上能理解,情感上却无法原谅。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你要我偿命我也无话可说。”萧守闭上眼,一副任人宰割的柔顺姿态。萧守的局,从来狠绝,不给别人半点退路,因为别人的死路,就是自己的后路。以退为进,他玩到极致。

武刑空苦笑:“你明知我下不去这个手,何必说这话来激我。你说的对,你我真的……再无可能了。等到了分部,你就走吧。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切不可再让第三人知晓。”

“对不起……”萧守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要哭出来。

武刑空抱紧了萧守,将下颚抵在他的头顶,轻轻蹭了蹭。他不能说“萧守,这不是你的错。”因为这事和萧守脱不了干系。他不能说“萧守,我不怪你。”因为他的兄弟现在还埋在山下血肉模糊。他不能说“萧守,你别离开。”因为他要替萧守瞒下这件事,已是对兄弟们的背叛,若是还和这个罪魁祸首在一起,怕是下了地狱都没脸再见兄弟们了。所以他只能将萧守抱得紧一点再紧一点,因为这一生,他只得这一刻能与萧守相处了。

到了分部,武刑空将萧守轻轻抱下马背,强笑着问:“你这便要离开了,这次想打劫些什么走,别客气,一口气都说出来,爷可不是个小气的。”

萧守努力了一下,终究是笑不出来,只得涩声道:“我有急事要回琉琰城,你能派船将我在最短的时间内送过去吗?”

“好。”武刑空点点头。然后他低下头在萧守的额头轻轻一吻,柔声道:“永别了,萧守。你要好好的。”

“永别了,悟空。你也要好好的。”萧守抱了抱武刑空,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主动抱这个人了。

萧守躺在舒适的船舱里辗转反侧,心下依旧忐忑,武刑空是没事了,洛子枯却不知是否健在。说实话,比起武刑空,萧守一直以来都更为担心洛子枯。毕竟武刑空是有武功的,有了降落伞的他比自己都安全。而洛子枯却是在与虎谋皮,洛子枯太强,退得却太彻底,太子不大可能容许他活着。

但即使如此萧守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先救武刑空,先寻武刑空。理由很简单,先救武刑空是因为即使他赶回去,也来不及救洛子枯,而在山崩前救出武刑空却是迫在眉睫。先寻武刑空是因为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回琉琰城,只能借武刑空的船。虽说陆路会快些,但萧守不会骑马,而如果坐马车就慢得太绝望了。

萧守聪明,太聪明,理智地谋划,果决地判断,冷静地执行,像剑一般锐不可当,却也寒气逼人。这寒气会冻伤别人,未尝不会亦让自己被冰得瑟瑟发抖。

一个月多后,一个身形消瘦的少年静静地立在了曾经的世子府的门前,惨白的封条在朱红的大门上画出一个凌厉的叉。少年撇撇嘴,转身拐进另一条胡同。径直走到第三家宅院的后门前,推开门,走到盖上了青石板的井前,少年围着井转了一圈,仔细观察着青石板上的灰尘。少年一直锁着的眉头终于解开了。

洛子枯曾经对萧守说过,若是被逼到绝路,这里就是他们最后的保命之地。这石板有被动过的痕迹,很明显,近期是有人进来过了。萧守可不会以为,洛子枯会没事就把这地方介绍给广大人民群众。

萧守推开石板,翻身进入,正踩在井中的石堆之上,将石板盖回,余下的空间正好容一个人蹲身。萧守摸索着按下井内的某块砖,石堆竟如电梯般向下移动起来。其实说起来也没什么好稀奇,不过是将运送板做成了石头堆起一般的模样,这样即使有人推开青石板,也只会发现一个被大石头填满的枯井而已。而不盖回青石板,这升降梯是无法启动的,也就避免了被人摸着摸着就把机关启动了的杯具。这东西充满了洛子枯的布局风格,怎么折腾人怎么整,忽悠不死你不罢休。

升降板到达底部,萧守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一条甬道,推开门,那个帅得让萧守想将其毁容的洛子枯就这样呈现在了眼前,手执书卷,倚在太师椅上,清隽的面上带出一抹儒雅的笑容:“你来了。”

萧守的唇角不可遏制地扬起:“你小子果然没事。”

萧守走上前去,抽走书卷,调笑道:“又得了什么好书?”

萧守翻过书页,看着书名,却在一瞬间脸色大变。萧守丢下书死盯着眼前的翩翩公子,声音几乎像是从嗓子眼里一点一点挤出来的,沙哑得不成样子:“你不是洛子枯,他从不会把书看第二遍。子枯他到底……怎么了?”

那人露出一个无奈而苦涩的笑:“你如果没有认出来该多好……你这样,我要怎么和他交代。本来,以为可以瞒你一辈子的……”

没明着说洛子枯到底如何,但言下之意却已是清清楚楚,而这样安排才像洛子枯的风格,找个人,扮成他,再吵上一架什么的,从此就可以各走� �路,永不相见。当不成情人就当陌路人,虽说不像洛子枯的风格,到底是对自己的成全,也不是说不过去。到时候虽失去了一个挚友,多少有点遗憾,好歹也好过现在,知道了真相,天人永隔……就是想吵架都没地儿吵去了。

萧守大力拍着对方的肩,笑得几乎断气:“就你这样子还想蒙我呐,得了,别玩儿了兄弟,老实交代吧,洛子枯那祸害到底躲哪儿去了。”

对方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抚过眼下,沾上晶莹的液体:“萧守,别这样,想开些。”

萧守一把挥开对方的手,袖子在眼下粗鲁地擦过,因为太过用力,搓得眼圈一片瑰红,眼泪完全失去的控制,淌了满脸,于是只好不停地擦不停地擦,好像只要能将眼泪擦尽,那这一切就会成为一场骗局。萧守没有被骗,于是洛子枯也不会有事。

“你……你别哭啊,洛子枯没事,没事,他真没事。刚刚是我骗你的。”对方几乎手足无措起来。

萧守停下搓着眼睛的手,低笑一声:“我就知道他没事……”然后毫无预兆地,两眼一闭,昏倒在地。

提心吊胆了一个多月,日夜兼程地赶回来,不敢问默楼的人,怕默楼已换了主人。不敢大肆打探,因为真相只可能掌握在少数人手中。抱着全副的希望,来到最后的藏身之地,在刚刚放下心之后,却又得到了确确实实的噩耗,大喜大悲之下,萧守那小身板不昏过去都没道理。

那人接住倒下的萧守,恼恨地在脸上一抹,扯下一张面皮来,赫然正是撷英那厮。撷英抱着萧守走进室内,轻轻放在软榻之上,唉声叹气,悔不当初。

一直蹲在里边儿看好戏的珞珈幸灾乐祸道:“让你别玩你偏要,等子枯回来,看你怎么交代。”

撷英的眉头皱得死紧,欲哭无泪:“我不就是想骗骗他给个教训么,谁让这小子跑回去和武刑空殉情来着。子枯一听到那消息的反应你又不是不知道,都快疯了,还不准我留在寿苍山,就差没指着我鼻子骂我故意坑害他小宝贝了。要不是前日得了这小子回城的消息,子枯现在肯定还在满寿苍山地找人呐。我收拾一下这小子完全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嘛~谁知道他居然就这么……这么昏过去了!”

“看他那反应,却也不像你说的那般狼心狗肺。”珞珈看着萧守那绞得死紧的眉,声音也放柔了几分。

撷英耸肩摊手无辜望天:“作为一个正常人,要理解小兔子的想法,本来就比较难嘛~”

珞珈唇角抽搐:“所谓正常人……”

撷英本以为萧守不过是一时急怒攻心,等醒过来就没事了,谁知这家伙到了晚上反而发起了高烧,而且有越烧越旺的趋势,还不停地说着胡话,例如“子枯,你个混蛋”之类的。一想着这小子被烧出个好歹,撷英就有一种黑白无常正蹲在被窝底下等着和自己滚床单的不良预感。于是撷英二话不说,抱着烧得跟个虾米似的萧守冲神医府上去了。

被人从暖被窝中拖出来的叶翎揉着眼睛,心想是哪个不开眼的扰人清梦,好在现在驻守在琉琰城不是师傅他老人家,不然绝对是毒粉伺候,人也不用治了,直接下葬比较好。等眼睛擦清明,叶翎直想挠墙,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家伙!这心情还没平复过来呐,这小子就又落自己手上了。呜呜呜,太折磨人了。

纠结归纠结,叶翎还是一把接过萧守,感觉着怀中形销骨立的少年,心下隐隐地疼成一场连绵的苦痛。如果自己不离开他是不是就不会是现在这般模样了?但是不离开的话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如何了?”撷英难得正常地问了一句。

叶翎没好气地甩了把眼刀给他:“也不知你是怎么照顾的,他这身子明显是在受了寒邪之后,又久处湿冷之地,才致外寒入体,郁结不散,遂引发内寒,湿气沉积,水液迫使串于血液,故而气血凝结、阻滞经络闭塞不通。更何况,他忧思过重,连日劳心,心绪起伏过大,现下能仅仅呈高热之状,已是皇天保佑。”

撷英心虚得不行,汗湿后背:“那他……没事吧?”

叶翎拿出金针,轻轻扎入萧守的头部穴位,声音里寒气四溢:“我不会让他有事。他到底为什么搞成这个样子?”

撷英看着叶翎那乌云罩顶的样子,心说:小兔子你就是那桃花树啊桃花树,桃花开得多么滥啊多么滥。

此时萧大少爷却是开口了,充分发扬说话贵精不贵多的原则,吐出了两个字:“子枯……”

撷英眨眨眼:“你懂的,不解释。”

叶翎深吸一口气,好吧,洛子枯被凌迟的事他也是知道的,若是萧守对洛子枯有那么点情谊,出现这样的状况,真的一·点·都·不奇怪。

折腾了一天一夜,萧守总算是退烧了。

叶翎抓了药丢给撷英:“萧守已经无碍了,你带他回去将养几日就好。”

撷英挑眉:“你不等他醒来么~小叶子。”

你才小叶子,你全家小叶子!叶翎没好气道:“诊金拿来,共五十金。”

撷英后退,捂心,作惊恐状:“你就算欺生也不至于这般辣手吧?”

叶翎呲牙,小白牙森森发亮:“我不欺生,我杀熟。”

撷英低头扭捏:“奴家没有那么多钱,肉偿可不可以?”

叶翎深吸一口气,挤出五个字:“拿钱,然后滚!”

撷英面对着杀气腾腾的叶翎,屈服了,默默掏出银票,递到叶翎手中。

撷英小心翼翼地抱起萧守,一步一步向门外走去,行至门口,终是忍不住问道:“世子不在了,你未必没有机会,为什么要这么迫不及待地让萧守离开?”

身后传来叶翎疲惫的声音,就像盛放了一个冬天的梅,嫣红的花朵在寒风中一瓣一瓣凋零,最后只得一树萧索的结局。

“人总有底线,若是到了极限还一退再退,便是失了为人的根本,我已说了放手,又岂能出尔反尔。不然等到屡屡求之而不得,由爱生恨,面目可憎之时,就未免太可悲了。更何况我曾踏错行差,我可不信我有瞒萧守一生一世之能,到时候反目成仇也未可知。还是现在就分道扬镳为好,至少能换得他一世牵挂……”

叶翎可以为萧守低头,但他永远不会低到尘埃里去,爱得尽心竭力,走得干脆利落,这才是叶翎。

撷英替自家老板求了答案,放心抱着萧守大步离去,渐渐消失在身后那人缱绻留恋的视线中。

撷英为了防止洛子枯回来将自己揍得连妹妹都不认识,只得倾情上演二十四孝,手侍汤药,不曾废离。但天不从人愿,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萧守缠绵病榻死活不肯痊愈。于是二十日后,撷英惨白着那张狐狸脸对上了洛子枯那张笑容阴险的脸,萧守在软榻上看着撷英那倒霉样笑得那叫一个幸灾乐祸,小人得志。让你小子吓我,遭报应了吧!

面色苍白的病号萧守优哉游哉地地拍着床沿配背景音:“善恶终有报啊,天道好轮回呀,不信抬头看嘛,苍天饶过谁呐~”

撷英咬牙,心中悲伤逆流成河,哪里有后悔药卖,爷要买一斤!!!!

撷英可怜兮兮地看着洛子枯,诚恳道:“世子爷,您总算回来了。萧公子天天念叨着你呐,就怕你有个万一,整日的茶饭不思,这才忧劳成疾。现下好了,您回来了,想来萧公子的病不日定能大好。”

于是洛子枯的怒火悄没声息的熄灭了,萧守的怒火势不可挡的燃烧了。“你这是污蔑!”

撷英抓紧时机,脚底抹油,瞬间消失。只余下洛子枯那一双含情脉脉的眼,与萧守那怒火熊熊的眼,深情对视。

洛子枯坐到床边,一派温柔笑意:“劳你担心了。”

萧守收敛了所有表情,淡淡问道:“水能载舟下一句是什么?”

“亦能煮粥。”洛子枯对答如流。

萧守低笑一声:“祸害果然遗千年。”

“彼此彼此。”洛子枯寻到萧守的手,十指相扣,手心一片濡湿。当初知道萧守留在寿苍山的时候几乎心音猝停,直到现下将这个不安生的家伙握在手心,才算是真正放下心来。

洛子枯轻轻叹息:“萧守,对不起。”背着萧守,利用他的利器谋害他所在意的人,说到底,是自己的错。本来以为萧守是绝无可能知道这回事,但算无遗策的自己遇到萧守却总是失策。

萧守撇嘴:“你不怪我救下武刑空?按撷英的说法,我可是背叛了你。”

洛子枯拍拍萧守的头:“我从未强求过你做出选择,你想救就救,这是你的自由。”

萧守垂下眼睑,轻声问道:“那你可有遗憾?”

洛子枯看之前这牵牵手,摸摸头的动作,萧守都没有拒绝,毫不犹豫得寸进尺,翻身上床,挤到萧守身边,哪怕半个身子还吊在床外,依然笑得如沐春风:“我这一世所求,已算是尽皆得手,至于以后那些,自有皇上来解决。以后,我就可以为自己而活了。”说罢,凝视着萧守,那一片深情淹死十个萧守都有余。

萧守一脚踹过去:“和病号抢床,你也好意思,就算为自己而活,也没必要自私自利到这地步吧?”

洛子枯轻松躲过,翻身压上,凑到萧守耳边,低笑:“别装傻,我知道你懂的。一个月的约定到了,你可愿和我在一起。”

萧守挣扎了一下,没成功,扭头呐呐道:“当兄弟多好。”

洛子枯叹气,好不可怜的样子:“若我执意要陪着你,你会赶我走么?”

萧守扯扯洛子枯的脸,挑眉:“装可怜是米有前途滴,你这招都是爷当年玩剩的了。陪吃陪喝可以,陪床敬谢不敏!”

洛子枯闻言也不装可怜了,无赖道“不陪床,陪你缠绵可好?”

不等萧守回答,洛子枯脑袋一埋就堵住了萧守的嘴,舌尖,一遍一遍地在娇嫩的唇瓣上逡巡,然后一点点用力,挤进唇间,滑入齿缝,撬开齿关,恨不能深一点再深一点,将对方的所有气息都占为己有。

身下的人没有剧烈挣扎,只是款款摆动,轻轻摩挲。于是呼吸更为炙热,摩挲着唇,勾缠着舌,一口一口吞咽着对方的呼吸,像是渴极的旅人,大口灌下了海水,不够,饮得再多都不够,喉咙被烧灼,饥渴难耐。

然而下一刻,天翻地覆,洛子枯“嘭”的一声被掀到了床下,背脊狠狠撞上冰凉的地板,后脑重重磕在青石砖上,身上还加了一个人的重量,饶是洛子枯这等高手也瞬间脱失了所有力气。

萧守冷哼一声,自洛子枯身上爬起,抹抹唇,心说不枉老子往床边蹭了半天,终于大功告成把这登徒子给翻地上了。老子就算病了,那也是病老虎,老虎牙是你能随便啃的么?

洛子枯愁眉苦脸地自地上爬起,心说幸福什么的果然是虚幻,只有疼痛才是永恒的。洛子枯倒了杯热茶,狗腿地捧到萧守面前。

萧守横眉冷眼地哼了一声:“不喝!真想表达诚意就立刻消失在老子的视线范围内!”

洛子枯放下杯子,乖乖走出房门,唇角却是不可遏制地扬起,至少这次吻了之后,萧守没漱口不是?没关系,他等的起,他有一辈子的时间来豢养这只不诚实的艳兽。

萧守看着关上的门,猛地滚上床,往死里捶枕头,为毛为毛会有反应啊混蛋!心下不由得浮现出和洛子枯在温泉的那一场旖旎,于是某个不争气的器官更加勃发起来,萧守扯起被子,蒙了满脸,恨不能把那不懂事的器官掰折了才好。呜呜呜,不是本人有问题,是这个世界太诡异,洛子枯什么的,虽然不讨厌,但是,那是男的嗷嗷嗷,挺住,萧守你一定要挺住!要是挺不住……爱咋咋地吧!

自暴自弃的某野兽vs踌躇满志的某猎人,那和谐的未来,看来是指日可待了。反正,他们有一生的时间来解决不是么?

【全文完】

ps:觉得萧守被分配给洛子枯一人实在是没天理的童鞋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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