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两件孤立的事件同时发生，且能够被技术所解读的时候，我们就认为，这两个事件必定有着内在的联系。”

叶铭冷静地对着红色电话说着。

“虽然我们尚且无法分析出这次在高维空间接收到的维波与电磁波的具体含义，但它们一定是具有意义的，且非人类所释放的信息。”

——如果有其他人此时在这里，那么一定会大跌眼镜，因为叶铭平时但凡涉及到科学问题的时候，他从来都不会“妄下”结论，而是尽可能地做严谨的表述。

但此时，叶铭的语气却一反常态，极为确定。

因为……他通话的目标和对象不同，对方需要他做出最有意义和价值的判断。

“唯一的疑问，就是该信号是来自其他维度，譬如高维或者低维，还是来自本宇宙。”

电话中传来一声稳重的回应，示意他继续。

“基于此，目前有三种可能。”

“第一种，我们人造虫洞实验的成功，扰动了更高维度的时空，并因此被其他文明所捕获，从而某种意义上被感知，就譬如……如今的我们，偶尔发现了某一颗星球出现了有意义的电磁波，那么我们就会选择定向发送电磁波予以回应。”

“这算是，很友好地打个招呼。”

电话中传来领导的声音：“这是和平的假设。”

“是的，和平的假设。但这……有悖于我们所观察到的事实。”叶铭的表情早已恢复了平静，冷静道：“苍蓝星文明的遭遇历历在目，就我个人而言，我们不应该期待和平。”

“是的，真理与和平，只存在对等的力量尺度之间。”领导嗯了一声后示意叶铭继续。

“第二种，就是我们扰动时空的同时，也暴露了我们的技术和位置，从而获得了某个文明的提醒或者警告。”

“最后一种，便是我们接收到的信息，并不是发送给我们的。”

叶铭说着抿起了嘴，陷入久久的沉默。

电话中等待了几秒后略带惊讶地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那些信息，是在高维空间收到的。”叶铭顿了顿，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有文明在进行交流，但对象不是我们。”

电话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在人类启动太空计划，在跨越虫洞之前，整个人类社会进行了长达数月的大讨论——讨论宇宙到底是和平的，还是危险的。

这场争论旷日持久，看起来是有点闲得蛋疼，但又具备相当的现实意义——对宇宙，对星际环境的认知，决定了人类今后的科技树，到底该怎么点。是点发展、探索、科考，还是点攻击、防御、殖民。

后面的结果大家都知道了——危险派占据了上风，准确地说，是叶铭这个主持整个人类航天事业的首席科学家态度很坚决——但还是有不少人认为，叶铭这仅仅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名誉而做的周全考虑，于是便有了寻星1-6号的诞生。

然而，随着探测器首次穿越虫洞，所有的反对声音便彻底消失了。

苍蓝星的遭遇就活生生地摆在那里呢。

宇宙是危险的，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连道理都不会和你讲。

如果，真的因为这次的实验而“暴露”了，那么……

良久后，电话中沉声问道：“你的想法呢？你认为人类目前的科技，可以把我们的信心，以及把我们所能接触的文明的话语权提高到多少？”

叶铭再次沉默。

“我依旧认为，我们的文明等级，已经比苍蓝星，以及消灭苍蓝星的文明在数千年前所显现出来的等级要高了。”

“那他们的文明，会在这数千年内停止进化吗？”

“不会，但……我认为，他们不会进化得太快。文明等级的跃升，是爆炸性的，当脱离爆炸期后，便会陷入漫长的停滞期，增长的会更多是规模而非科技的等级。”

“因为如果按照线性发展，没有停滞期的话，那么……这个宇宙，早就应该布满了4级乃至5级文明——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将宛如神迹，不可能不在宇宙中留下半点的痕迹和信息。”

“那意思是，我们并不弱，最起码在技术上，对吗？”

“对，我们唯一不足的……就是生产力。”

几秒后，领导的声音缓缓响起：“如果真的能够确定危机即将到来，那么我想……地球以及人类的生产力是可以被彻底释放的。”

挂掉电话，叶铭望向对面的牛主任。

后者也望向他。

许久后，牛主任一声长叹：“你想备战备荒？”

“其实我更想……”叶铭眯着眼，遥望向天外。

那是仙女座的方向。

“把苍蓝星的几个虫洞，都钻一钻，看到底能遇到什么。”

……

省交，理论物理中心。

实验室内灯火通明，虽然时间已经接近凌晨1点，但一群头发早已花白的老教授们依旧精神抖擞。

虽然站在科学家的角度，他们似乎更应该关注从这次人造虫洞实验的各项数据中建立模型，来验证空间大一统的理论。但此时此时，他们更在意的，还是那两段信息所表达的意义。

“所有的结果都出来了，确实只有高维空间的探测器收到了消息。”霍来恩教授将所有数据以及分析结果展示在大屏幕上：“我们可以看到，三维空间中的维波探测器，数据呈完美的引力波模型展开……同时我们也从两艘巡天号获知，在启动人造虫洞的瞬间，两艘飞船的货舱受到了极强的引力效果。”

“这意味着，真要将人造虫洞运用到实际传送的任务，恐怕它确实无法放到地球，只能建在太空。不过这不归我们管，就不说了。”

霍来恩教授简单地给出个实验结论之后便转移了话题——人造虫洞的项目如何开展，如何保障安全，有叶铭以及整个工程以及设计团队负责，不需要他们过多操心。

“现在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尽快地破译这两段信息的内容。”

会议室一片安静，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霍来恩教授。

破译？怎么破译？

没有更多的信息，也没有任何的参照……

这简直比看天书都还要难好吧！

霍来恩教授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他眉头微皱起，望向前方的虚空。

片刻后，他轻声道：“我猜，今后这些消息，我们应该会接受得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