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中长老何意，小姐不知，她们几个也只隐约知晓，大周倾覆，毁了的何止皇族的千百年基业，更有……百姓颠沛流离，无处安寝。

可，这也是那位先皇做下的孽债！

宛静目光沉沉，拎了短刀步出门外。

里头宛柔急急唤她：“都如今这个时候了，你又是要去哪里？”

宛静头也不回，只道：“赫连云楚走了，可暗枭还在，听闻，如今正在流华宫里与新起的柳锦华颠鸾倒凤，我便去会他一会，必然知晓如今小姐位置！”

是了，“宣楚帝”只会留在宫中，走了的，不管哪个，这宫里的那个定会知晓其去向！

宫外，马车震荡，瑶华与赫连云楚在京郊的庄子上停了脚。

“咦，这又是哪里？”瑶华的小手，被握在温软的手心，抬头正瞧见赫连云楚的笑。

“进去吧，我想，这里或许会有你想见的人。”说着，领了她，推门而入。

京郊的庄子，彼时地里秋收正好，院子里哪里还有闲人。可瑶华走进去，竟是见了两个侍女步出，平静淡然的向赫连云楚行礼，口中称二人“老爷”“夫人”。

自出宫，瑶华就一直处于云里雾里，此时更是不晓得赫连云楚到底要做什么。

珠子串的门帘子被一妇人卷起，正沉着声音轻问：“如月，如华，外头可是来了客人？”

妇人声音未落，人已出屋，瑶华险些泪落当场：“姨娘！”

妇人眼神已有残败之像，竟努力瞧了许久，才望见飞奔来人，瑶华已一把拥入其怀。

欲要迎娶新妇，怎能无父母在旁。

这也是芳姨娘之所以在此的缘由了！

如月、如华是赫连云楚安顿在此的侍婢，颇有些身手在，隐于这人迹罕至的庄子上，倒也便宜。

瑶华只顾着与娘亲叙话，从自己入宫为妃后，点点滴滴包括她如何又到了这里，怎么姨娘也落于此处的前因与疑问，点点诉说。

旁边，赫连云楚正张罗着侍婢，将屋内好生归置，今夜，他要与夫人同宿别院。

芳姨娘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瑶华白皙纤细的素手，眼光不时打量着那男人，这就是大周的皇帝了么？

芳姨娘如今年纪也大，风韵历经这十数年的屈辱折磨，早已不在，可那份底蕴，大家闺秀名门嫡女的一派动作言语，再不是柳府时的胆小怯懦。

瑶华自然发现。

夜间，母女夜话至三更，那头，赫连云楚也无意来打搅，最终，叫这对母女同宿了一处罢了。

第二日，却是瑶华说什么，赫连云楚也要带着其离开，而芳姨娘早已失了踪迹。

“我娘亲呢……赫连云楚，你将娘亲送去哪里了？”瑶华着急——她此时才想起来，自己尚未问到赫连云楚如何将姨娘带来的这处庄子，这庄子根本不是百里族的产业！

而，昨夜，说的那般多，可姨娘竟然也不松口，自己是因何而被带来的这处——白云飞不是已经传信来，姨娘被安顿在了京郊么……难道，赫连云楚囚了姨娘做筹码？

那可是一朝天子……瑶华摇了摇头，赫连云楚不会做这种事的！

然，想归想，赫连云楚竟只是淡笑，不语，甚至连多一丝丝的内情都不肯透露。

瑶华摸着手上的银色镯子，以及姨娘那断指上取下，从未离身的，如今正以红绳挂在脖颈上的那枚同样质地的银色戒子，心里颇为酸楚。

这份委屈模样，映在赫连云楚的眸子里，却也只能生生忍住，不好告诉瑶华，她的娘亲，已经被送回了那百里族驻扎京都的大本营了！

说了，便是要亲手送她远走高飞么？那如何成！他可是花了大把的银子养活她的啊，一走了之，他岂不是要亏死！

见了亲娘，还要拜别亲爹么？瑶华坐在马车上愣愣的想……

还真是！

一路疾行，过了晚饭的时辰，二人已经策马扬鞭，进了京都一处酒楼——自然，不会是瑶华旗下任何一家，不然她如今做的已非百无聊赖的挑筷子斗酒，看路上行人行色匆匆回家忙。

而是，要想方设法传消息给大家，快来救命啊！

酒水喝了一杯又一杯，瑶华甚至都不晓得自己说了多少话，只记得，倒下的那一刻，外头一身囚衣，带了枷锁，一路哭哭啼啼被哄赶踉跄而行的众人……怎生的那么眼熟。

那当中的一名妇人抬头，偶然与瑶华视线相对——那眼神，阴冷凄厉的……可真像柳家那位大夫人啊！

瑶华“呵呵”傻笑，趴在桌上便醉酒梦周公而去。

赫连云楚含笑，眼底的柔意在碰上那一行囚人之后，瞬间冷凝，只一个神色，外头竟突然燃起了大火……

负着瑶华归去，那英挺的身姿在烈火之中缓步，却疾行而去。

怕是明日一早，街头巷尾都要皆知，这一场大火独独烧死了那作恶的一家人，旁边人家，连块布料都未曾燃气——

简直天命所归，实乃上天果报！

婚期近，瑶华却越发镇定下来，赫连云楚亲自为其择了院中熟的发紫的葡萄，为其洗净，拈来喂她；

又是亲自下厨，仍旧一碗素面，一如在宫中那般温馨的日子；

甚至，他学会了如何雕琢简易的花瓣，第一朵，便是送与她的粉红色的萝卜花；

喜服的样子，他瞧了又瞧，总觉不满意，歉意的表示，并非舍不得金银，实在觉得这民间朴素的婚宴，才是他这辈子想要的契合。

于是，他为瑶华准备了另一番大礼。

婚礼那一日，花轿与鼓乐沿着河畔村落走了一整圈，叩拜天地，那满堂都是与赫连云楚相熟亦或不熟的乡亲们，无什么礼封，或是扯块布头，或是取了鸡蛋，贺仪都如此简单，可赫连云楚爱若珠宝。

那含笑的眸，映红了瑶华的眼。那淡然柔和的目光，直直撒入她心底。

怕，一辈子也忘不掉了！

自嘲一笑，瑶华举杯，与众位来贺的相邻把盏，笑意盈盈，满心……都是欢喜。

好热闹的一场欢宴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