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光，你怎么来啦？”宋天骐很是惊喜。“快，快来店里坐，吃过了吗？来碗‘老鹅汤泡锅巴’吧？”

宋天骐的这般热情，倒是出乎宋齐光的意外。之前为了祖传秘方的明争暗斗，虽然没有明显伤及到感情，但显然，兄弟之间有了些芥蒂。

“哥哥，我吃过了，我刚从马坝村来的，回去看看爸爸妈妈，你生意还好吧？”宋齐光笑了笑，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可真够快的。”

“嗨，别说了。”宋天骐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是个滋味。”

“怎么了？”

“来，到后面来，我讲给你听。”宋天骐拉着宋齐光来到二楼，这里面装了些食材原料，还有一些生活用品。

宋齐光连忙说：“到下面去吧，店里没人可不行。来了客人怎么办？”

“放心吧，店里有服务员的，就是那个坐在店里的小姑娘，有些呆板，见人也不会打招呼。”宋天骐边说着，边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茶叶桶，沏了一壶茶，分别倒在了两个小杯子里。“看看，父母亲就好比这个茶壶，我们兄弟俩就是这两个茶杯。”

宋齐光笑了，说：“以前没看你有如此感慨啊，究竟怎么了？”

宋天骐又点上一支烟，又突然想起似的，递了一支给弟弟。宋齐光摇了摇手说：“我不大会抽，偶尔也抽一支。哎，哥哥，你啥时学会抽烟了？”

宋天骐没有作声。

宋齐光看着哥哥很憔悴的样子，感到鼻子一阵阵发酸，他怕自己流下眼泪，说想起了一件事，要马上出去一下。

宋天骐说那晚上来吃饭，我们兄弟俩好好聊聊。宋齐光抬脚出了门，径直奔向了手机大卖场，他想为哥哥买一部手机。

宋天骐来到窗前，看着弟弟瘦削的身影匆匆离去，忽然间就有了些伤感。自己到县城来开这间“宋记老鹅汤”，也许确实操之过急了。

那一天清晨，他还清楚的记得弟弟负气出走。在通过父亲的考核中，自己表现的并不尽如人意。不知为何，父亲最终选择了自己作为“宋记老鹅汤”的接班人。

每月逢五的日子，他和父亲总是天刚亮就起床了，从那小黑屋里拎出三五只老鹅宰杀、褪毛、清洗，然后放入一口大锅里烹煮。大锅里早已放好各种调料，有八角、桂皮、陈皮、丁香、花椒、香叶、山奈、良姜等等，其实这些调料宋天骐早就心中有数了，他在帮父亲去县城买卤料时，把父亲开的单子都留下了，通过四次的对比，所有调料也就显现出来了，只是各种调料的比重还搞不清楚。在父亲手把手的教他调配后，他已是熟练地掌握了。

“宋记老鹅汤”是不需要推销的，每月逢五的日子都有个戴眼镜的中年人来收购，宋慈杭做多少，他收多少，而且也并不是斤斤计较，宋慈杭说总共多少钱，那戴眼镜的中年人眼都不眨一下，从小包里数出钞票如数给付。完了把老鹅和老鹅汤全部倒入他早已准备好的两只大桶里。笑着挥挥手，开着他那辆破旧的面包车离开，每次都这样。

宋天骐见得“宋记老鹅汤”如此畅销，便暗暗地埋怨起父亲。这么好的生意为什么不扩大经营，真是死脑筋。

在最初的日子里，这个念头只存在宋天骐的脑海里。在家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每个月也只有三四个逢五的日子，只有在那天，他才忙碌到午后时分，余下的时光总是难以打发。

这种日子并不是宋天骐想要的生活。

闲暇时光里，宋天骐总是在村里东游西逛，村里的伙伴们本来就不多，凡是毕业没考上大学的，都去了外面。自已处心积虑地学得“宋记老鹅汤”的制作方法，倒成了鸡肋似的，又似糍粑粘在手，甩也甩不脱。

每次回家时，都要经过李小锦的家，从大门里看过去，李小锦的爷爷、奶奶似乎成天都在看电视，从白天到很晚的时候。

李小锦不知在哪里飘泊着，李小瑟还有大半年也要毕业了，但愿她能考上个好大学，远走高飞了吧。宋天骐想到这些不禁哑然失笑，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自已焐心烦燥的，哪里管得了别人那么多。

或许是平日里自已的不声不响，影响了父母的心情，他们也显得郁郁寡欢。宋天骐感到家里的气氛很是沉闷，自己要是在家里如此这般过下去，也是不甘心。每到逢五要做“宋记老鹅汤”的时候，他总免不了重手重脚、摔摔打打的，好似发泄着心中得不满。

他不断地劝说着父亲，要扩大经营，不要像井底之蛙，只挣两个小钱就心满意足了。父亲开始时还微笑着不作声，待宋天骐说的多了，他也开始皱起了眉头。终于他在一个初五的晚上，看着儿子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宋慈杭觉得有必要和老大说一说这其中的奥秘。

“我说老大，我看你是一天比一天不耐烦啊？还想不想学了？”宋慈杭心中憋着口气，话出口就不那么友善。

蒋美鹃刚刚端上了最后一道菜，坐在一旁插话道：“老宋你别这么说，孩子还小，慢慢学就行了，还早呢。”

“妈，不是学不学的事，要说这老鹅汤，所有配料我早就清楚了，只是各种料子的比重搞不清，爸爸跟我说过了，我也就晓得了。老鹅汤没你想像的那么复杂。这个你们不用担心了。”

宋慈杭抿了一口酒，说：“什么叫祖传，就是先人不断地摸索出来的经验，每种调料都是试过的，放多少量也是反复试验出来的，你以为简单啊。有时候下料的先后时间顺序搞错了，那味道都能变得了。老大我告诉你，不是你想像的那么简单的。”

宋天骐转换了话题，他不想就老鹅汤的技术层面进行讨论。他说：“爸，老鹅汤怎么做，你以后慢慢说给我听就行了。你为什么逢五才做呢，不能多做点吗？反正也不愁卖，那个眼镜子是谁啊，我们做多少他要多少，真是奇怪。”

“老大你不懂，那个眼镜子是县城里开大饭店的，我们家的老鹅汤是他们饭店的招牌菜。我们家和他有个君子协定，一是我不再卖给第二家，二是我做多少他都买。但是我也不会瞎做的，根据老鹅的生长情况，上下差不了一两只的。”

“嗤，”宋天骐有了些不屑，“什么君子协定啊，现在是人家求你，那是君子协定，要是有别家做的比你好，你看看眼镜子会不会跟你搞什么君子协定，真是笑死人。”

宋慈杭倒也没生气，笑了笑说：“那是别人的事，我们要守我们的规矩，诚信两个字不能丢。”

气氛有些沉闷，宋慈杭喝着酒，却也没有往日的微笑。而蒋美鹃也默不作声，他俩都在想着老二，老二虽然有些吊儿郎当的模样，但比之老大，好像更通人情世故，上回买的毛巾和护膝，也是暖着人心。

随着时间的推移，宋天骐不断的吵着要去县城开店，宋慈杭夫妇也是烦不过，虽心里默许了，但还是让老大完全独立地操作了三次，直至保持了“宋记老鹅汤”的原汁原味，才算放下心来。蒋美娟拿出了两万块钱，说是给宋天骐的创业基金，让他败光了再回家，但是有个条件：不许欠债。

宋天骐倒也没有拖泥带水，直接去了县城，图省事没有一条街一条街地转悠，他直接找到房屋中介，看了两处房子，就定下了这处座落在梧桐巷里的门面房。请了个服务员，择日开张。一时生意倒也红红火火，这种忙碌开心的日子不过持续了半个来月，宋天骐就清闲了下来，他也是觉得自己做的老鹅汤，和在家里做的还差了点道行，究竟问题出在哪里，却也始终是想不明白。

今天正在店门前悠闲地看着街上红男绿女穿梭来往，却没曾想弟弟的突然来访，这让宋天骐既高兴又伤感。

正当他思绪万千的时候，宋齐光上了楼，递给了他一个纸盒子，正是宋天骐朝思暮想的那款最流行的手机。他有些疑惑，凭弟弟在工厂打工的收入，还不足以用得起这么好的手机。宋天骐收到弟弟送来的礼物，喜悦之情早就把疑惑冲得一干二净了。

而宋齐光只是说了几句，让他多打打电话给爸妈，写下了家里的手机号码后就离开了。

此时，他有些怨恨哥哥，既然你学到了“宋记老鹅汤”的祖传秘方，那就应该在家里好好地陪着父母，父母身体尚好，也不用你做什么太苦太累的事情，再说了家里的土地都已经响应国家号召，进行了流转，都转到种田大户手里去了。农民不但不用去种田，还能分到些粮食和现钱。再加上父亲有这么一手“宋记老鹅汤”的绝活，家里也还算富裕。宋齐光觉得哥哥这次来县城开店，不管有多么成功，赚了多少钱，也是个失败者。因为他的出走，让父母成了村里的空巢老人。

他的这次回家之行真是百感交集，突然感觉到这生活的节奏太快了，快的让自已有些窒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