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未来？小里德尔啊，你可能有所不知，我们的未来可不是你可以想象的。”

看了看身披圣光缎带，沐浴在一片圣光之中的里德尔，那个骷髅恶魔隐约的抖了抖身子，故意摆出一副强硬的姿态。用一种略显高傲的口气对站在祭台之上的里德尔说道。

“我相信你并不知道我们究竟出于什么目的变成这样子的。当然，这也有我们的失误在里面。毕竟我们认为你的年纪还太小了，不适合参与到这种事情之中。但是看来你觉醒了圣光的力量，那么我也就长话短说了。我们变成恶魔是有着我们自己的理由的。”

恶魔敲了敲自己正在燃烧的骨节，空洞的眼窝中释放着暗红色的火焰，如同鬼魅一样凝视着里德尔翠绿色的眼眸。他本来想通过自己的形象来压制一下里德尔的气势的，但是他有些惊讶的发现，那个在印象中无比怯懦的里德尔居然没有任何动摇，而是用他自己的绿色眼珠冷漠的看着他的眼窝。那漠然的表情看的恶魔都有些发毛。

这可真是见鬼了，难道说真有几天内将人变成战士的技巧么？里德尔以前怂是怂了点，但是他又不是傻瓜，不拿点真东西出来看起来是没有办法取信他的。

看着那握着圣炎巨剑的男孩，恶魔心中略有些不满。

“我们是遵守我们伟大的国王陛下的命令，所以才变成如今的样子的，年轻人。你以为我们不想在阳光下自由的行走么？你以为我们不想沐浴在圣光之下么？但是这就是奉献，这就是牺牲，这就是我们对于这个国家的觉悟。我们，是心甘情愿变成这一幅模样的！”

“……国王陛下？”

听着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里德尔微微一愣。

仔细想想，里德尔还是大仲裁官的时候，所看的卷宗里似乎还真没有提及公国的国王究竟落得什么下场的。就像是他在世上消失了一样。但是理论上并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的。

身为国王，他本应该第一时间出现在战场上，带领着自己的国民与恶魔进行抗争。但是在历史中，哪怕是国土献祭的时候，那位公国的国王陛下也依然没有出现。所有的反抗军都是一盘散沙，完全没有一个领袖进行领导，更别提成组织的进行联络与交互了。

但是从这个恶魔的话来判断，整个浩劫残阳居然是那个国王陛下的阴谋吗？

“没错，正是我们伟大的国王陛下。”

格里高利微微一笑。

“你以为我们喜欢折磨自己的子民？不，我们不愿意。那是我们的财产，是我们的臣民，是我们的土地上养育的我们的东西，是贵族的东西。但是为什么我们要这么做？为什么？”

“是因为我们的国王陛下，我们最伟大的国王陛下。正是因为他，我们才能够有着如此的荣耀！里德尔，你年纪还小，完全不知道我们公国的历史，但是我们知道。正因为知道了历史，才会变得如此荣耀。我们才会变得如今的样子，只是为了日后最伟大的辉煌！”

一提及那位国王陛下，恶魔的语气顿时激动了起来，眼中放出狂热的光芒。

不仅仅是那个被推举出来的恶魔，就连台下的恶魔们也纷纷露出了憧憬与向往的表情。赤红色的眼眶中不断闪现着疯狂的欲望与折磨的情绪，充分的展现了他们对国王的忠诚。

“我们的公国原本是世界上最强大的人类帝国，没有之一。但是那群背叛者们，那群堕落的混蛋们，他们背叛了他们的荣耀！用无数阴险狡诈的计谋将我们伟大的国度分割成如此残破的样子，分割成了如此凄惨的模样。我们甚至连国家都不算，只是一个小小的公国，只是一个怎么样都无所谓的公国，只是一个只能被称为大公的小公国而已。”

“那些大人物们不会关注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子民也不理解我们的荣耀。他们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明白，他们根本不明白我们的痛苦，更不会懂我们的诉求。天空，大地，海洋，星辰，这世界的一切本来都是我们的，都应该是我们的。但是他们却可耻的将这一切分裂了，这是一种犯罪！我们变成如今这样子，完全是为了进行神圣的复仇，为了这世界的正义！”

格里高利喷了一口充满硫磺味的烟气，引得里德尔微微眯起了眼睛。

“国王指引着我们的道路，里德尔。如果这个世界没有正义，那么化身恶魔又何妨？力量不分对错，区别只在于使用的人。所以，约瑟夫家的幼子，你说我们为什么要变成这样子？”

“那是因为——”在里德尔面前的恶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迸发出了一声咆哮。

“荣耀即吾命！”

“没错，荣耀即吾命！”

被调动了情绪的恶魔们在漆黑的房间之中疯狂的呐喊着，斑斓的光线在墙壁上映照出来一个个丑陋而扭曲的姿态。就像是一个被人锤烂了的雕像一样，在墙壁上疯狂的舞动着。

疯了。

这些人已经疯了。

漠然的看着面前一脸自豪的恶魔们，里德尔心中充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

“怎么样，里德尔？”

格里高利站在少年的面前，充满期盼的看着他。

“要不要加入我们正义的行列？用我们的双手缔造这个国家的未来吧！”

“……”

里德尔深深的吸了一口带着硫磺味的空气，看向了穹顶。小女仆那满脸紧张却不敢说话的样子清晰的映在了他的眼中，让他感到了一丝畅快的，从什么东西中解放的感觉。

未来，是很奇妙的一个词。因为他通常跟希望与理想挂钩。

而对于不同的人来说，对于未来的定义也完全不同。

在穷苦的乡下农民的眼里，未来就是那几亩地有一个好的收成，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当上了贵族老爷的书记官或者是骑士大人的侍从，安安稳稳的度过自己四十多年的生涯。

在魔法学徒的眼中，未来就是跟无数药剂与公式打交道，遨游在魔法的海洋中。如果有希望的话，说不定还能成为一个备受尊敬的大法师，甚至是传说之中的贤者。用自己的力量改变一整块天地，这是对于魔法学徒来说所能看到的最伟大的未来。

而在牧师的眼里，未来就是在修道院中潜心研究圣光的奥秘，去赡养老人与小孩，遵守着自己内心的良知度过自己的余生。如果运气好了成为一名光荣的主教，他还可以向群众传播善良之道。指引着每一个有良知的人觉醒自己的力量，向所有的邪恶势力进行抗争。这是一个小牧师眼中最为荣耀的未来。也是他能感受到最真切的未来。

每一个人都有着不同的未来，都有着自己想象中的未来。

而对于自己，对于里德尔来说，未来究竟是什么？

他最开始并不知道。

但是，这可真是一场闹剧啊。

一群自称有着荣耀的人唾弃着自己的良知与信仰，呐喊着力量没有善恶，杀着自己的臣民，做着统治世界的梦想，给这个世界带来无法磨灭的伤痛。而他们还在这片废墟之中，在死去孩子们的尸体中，在他们空洞的瞳孔中，高呼自己是正义的一方。

这算什么？

初次穿越的时候，他感到十分的震撼。他只是一柄铳剑，一个活着的威胁。他不懂怎么行军布阵，也不懂怎么指挥军队。他只是一个单纯的，知道了一些未来走向的武夫而已。

他不理解自己穿越了时空究竟是为了什么。因为他虽然很强，但是他也只是一个人。一个人怎么要逆转整个局面呢？只能竭尽全力了不是么？但是对于自己的未来，对于自己将要做些什么，里德尔依然对此感到踌躇不安。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够做些什么，做成什么样。

但是，在看到那些祭坛上的小孩子空洞的眼神时，里德尔就决定了自己的未来。

将这些人渣与败类，一个也不留的，全部杀光。

“你们说，用他人的生命，用血腥的手段来化身恶魔，是正义？”

看着在祭坛上低着头，缓缓站了起来，手腕上蔓延出一弯流光的里德尔，恶魔们心中纷纷一跳。就像是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胸闷一样，一种静寂的感觉在所有人的胸腔中回荡。

“……嗯？”

那个名叫格里高利的恶魔呆呆的看着面前的里德尔。他似乎有些不理解，不理解为什么里德尔会有如此大的反应，更不理解里德尔头顶上扩散出的那一层金黄色的光环意味着什么。看着那穹顶上不时飘落的洁白的羽毛，恶魔们不由得下意识的呆立在原地。

“你们说，给这个世界带来痛苦，让你们的统治持续万年，是正义？”

里德尔抬起了头，一对已经转变成金色的眼眸中迸发着难以直视的金色光芒。甚至跟他视线接触到的恶魔都在一片火光中化作尘埃。手掌上的燃烧的白金圣剑更是让恶魔们感到一阵煎熬。但是更让恶魔们感到恐惧的是，他们根本没有办法逃离开这个牢笼。就像是逃走这个想法本身已经被抹掉了一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里德尔身后展开三对虚幻的光之羽翼。

呼出了一口蒸腾的热气，里德尔看着面前瑟瑟发抖的恶魔们，抬起了手中已经变成了一片金色波浪的圣剑。依然稚嫩的脸孔上满是不屑与轻蔑，似乎在嘲弄着恶魔们的自欺欺人。

“力量不分善恶？只在于使用的人？笑话！恶魔就是恶魔。从来没有一个好人会被称为恶魔，也从来没有任何鬼怪能被称为贤人。如果说荣耀就是你们的生命，你们可以付出任何代价，甚至不惜变成恶魔来维持你们的荣耀的话，那么我就可以说一句——”

少年一手高高指向天空。

恶魔们下意识的抬头一看，那仿佛末日一样的光景让所有恶魔们呆滞的站在了原地。

光，无数的光，遮盖了整个苍穹的光。无数比太阳还要耀眼的光芒凝结成了一柄遮天蔽日，贯穿了房屋与天空的巨剑。这柄仿佛神灵使用的圣光巨剑穿透了晨曦的天空，高高悬挂在贵族议会的上空，将整个威顿镇贵族议会的上层建筑一扫而空，降下了漫天的光之羽。

灵魂燃烧，圣光送葬。

而在这无数光芒羽翼凝结成的光雨之中，里德尔摊开了手掌，表情冷静而漠然。那对重回到翠绿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怜悯，有的只是对恶魔们数不尽的憎恨与愤怒。

对着那些恶魔们，里德尔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发出了一声贯穿了整个云层的咆哮。

“那圣光就是我的，灵魂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