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钟后，无念终于将碧烟瑶留在他脸上的杰作给清洗了干净，之后在无念的要求下，碧烟瑶与天狼便离开了房间，让无念与无言两人留在了房内。

无言看着眼前这个还不满二十的少年，丝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赞赏之意，不仅仅是因为他舍命相救漪儿的那份情义，更多的，还是他能够独立从自己的心魔之中挣脱出来的意志。

要知道，先前就连天狼这样的高手都承认自己若是经历了这样的事情，都一样无法承受得住自己内心的谴责。无念居然能够从其中挣脱而出，他的心性之坚韧可想而知。

除非，他是个天生大奸大恶之辈。

可他若是个大奸大恶之辈，又怎么会为救漪儿而不顾自己的性命呢？

在无言打量着无念的同时，无念则是在犹豫着该如何开口。他支走碧烟瑶并不是因为不信任她，而是不希望她知道自己梦境之中险些被“她”给击杀的事情。

虽然那只是一个梦境，碧烟瑶或许不会在意，但他本能地觉得，他之前经历的一切恐怕不单单只是一个梦境那般简单，因为那个梦境虽然无比荒诞，但给他的感觉却是无比的真实。

而且他有一种感觉，若是最后关头漪儿的神识没有横插一脚，自己恐怕会真的会死在碧烟瑶的剑下，而不是像往常做噩梦一般死了就会惊醒过来。

无言见无念一直沉默不语，大概猜到了他留下自己是为了什么，于是和声道：“你将我单独留下，可是有什么事情想要问我？比如说，你昏迷之时所‘看’到的东西？”

无念微微一愣，讷讷地道：“无言前辈怎知我要问此事？”

无言笑道：“因为不止是你，碧姑娘也遇到了相似的情况。”

无念一惊：“那她……”

无念刚想问她有没有事，但是想到碧烟瑶竟然趁他昏迷之时胡作非为，又哪里像有事的样子？

似乎看透了无念心中所想，无言微笑道：“无念放心，碧姑娘的情况比你要轻很多，并没有什么大碍。”

虽然已经知道了结果，无念还是忍不住松了口气，再问道：“那无言前辈可知我们为何会出现那样的情况？为什么会做那个梦？”

“梦？”无言摇了摇头，“虽然那种感觉跟梦很像，但那并不是梦。因为在梦中死了，你会醒过来，而在那种情况下死了，你就是真的死了。”

“果然如此！”听到无言这么说，无念心中一惊，没想到自己先前猜测的果然没错。

随即他不由得一阵后怕，要不是漪儿及时出现救了他，他恐怕真的就再也见不到碧烟瑶了。想到此处，由于漪儿杀死“碧烟瑶”而产生的一丝芥蒂也终于烟消云散。

“先前的情况如果不是梦的话，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是你的心魔。”

无言顿了顿，再道：“你们在军营之中击杀了两千多城卫军的将士。但他们却不是那些罪大恶极之人，所以你们杀了他们，心中就会产生负担，对他们产生愧疚。”

“而随着你们杀的人越来越多，心中的负担与愧疚就会越来越重，直到超出你们的心理承受范围，从而形成心魔。”

“若是无法从心魔中走出，就会在潜意识中将自己给杀死，为这些无辜死去之人赔罪。或者虽然没死，但心神奔溃，从此变成一个疯子，不过却还有挽回的余地。也有可能性情大变，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杀人狂魔。而你恰恰就是最危险的那种情况，一旦你承受不住心魔，那么等着你的，就只会是死亡。”

“而且死于心魔之人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痕迹，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仅仅睡了一觉，然后就死在了睡梦之中。”

听完无言所说，无念禁不住冒出了一身冷汗：“这心魔竟然如此可怕！”

无言安慰道：“其实这与走火入魔一般，功力越是高深之人，走火入魔的几率就越小。而随着你年龄的增长，你的心智会变得成熟，思想也会逐渐定型，受到心魔影响的可能也就会小很多。所以说到底，还是因为你们如此年轻便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才会产生如此严重的心魔，而你却能够靠着自己度过心魔，着实是让我意想不到。”

无念赧颜道：“前辈谬赞了，其实，我也差点就死在了心魔之中，不过最后关头却是漪儿救了我一把。”

无言错愕地道：“漪儿？”

无念点点头，便将自己陷入心魔之时所遇到的一一说了出来。

无言听罢，看向无念的目光变得有些古怪：“看来相较于良知的谴责，还是挚爱之人的看法对你更加重要啊。”

无念奇怪地道：“前辈为何会如此说？”

无言解释道：“因为人的心魔都是从他的内心之中反映出来的，所以心魔之中所遭遇的一切都来源于你的内心。你觉得你杀死了那些士兵是罪恶的，所以你才会变成了那些士兵，切身体会到你所犯下的‘罪恶’，让你对自己产生憎恨，然后让自己死在他们的手中，以此赎罪。而之后碧姑娘要杀你，则是因为在你的潜意识中觉得自己害了她，对不起她，所以才会出现那样的情况。”

无言略微顿了顿，再道：“以此来看，不得不说你是一个重情之人，不过你似乎太过看轻别人的感情了。”

无念先是一愣，随即很快就明白了无言的意思，肃然道：“晚辈知错了。”

无言摇了摇头，“此话你应该与碧姑娘说，而不是与我说。”

无念郑重地点了点头，随即便陷入了沉默。

“除了此事之外，你应该还有别的事情想问我吧。”看到无念欲言又止的模样，无言主动说道。

无念犹豫了一会，才试探着道：“无言前辈可否与我说一说神识之事？”

无言脸上没有丝毫惊讶之色，微笑道：“无念你想知道什么？”

无念想了想，道：“我想知道这神识的由来，还有……觉醒了神识有什么好处？”

无言缓缓说道：“神识之道最开始是由我的师尊传出的。”

无念一怔：“前辈的师尊？”

无言点了点头，神色间露出浓浓的崇拜与敬仰：“师尊天纵奇才，武功深不可测。除此之外，世上似乎就没有他不会的东西，琴棋书画、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我的琴技还有天狼的武艺都是师尊所授。而这神识，也是师尊助我觉醒的。”

“据师尊所说，神识其实就是人的意识，不过是由意识蜕变而成，说白了，神识就是意识的更高的表现形态。意识只能被动地存在于人的识海中，而神识却可以自由的行动。”

“相较于原来的意识，神识的好处在于能够比通过六感传达更加细致清晰地感觉世间的一切。也可以将神识从识海中的本体分离到身体各处，更加迅速精准地掌控自己的身体。若是能达到更高的层次，就可以借助一些事物用自己的神识影响他人，比如……琴。”

“琴？”无念恍然道：“莫非前辈那‘以琴传念’的绝技就是靠着神识才做到的？”

无言笑着点了点头，随后继续说道：“根据这些，师尊将这神识的修炼大致分出了几个境界——初识，入体，分神，摄魂，御物，出窍，神行。之上或许还有境界，但师尊却未曾告知与我。”

无念听罢震惊不已，这些事情他从未听江沧云说过，他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难道无言师尊的武功要比江沧云所认知的还要更高，高到超越了道境？还是说，这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一种修炼体系？不然为何江沧云知晓‘道’的境界，却对神识之事一无所知？”

无念沉吟了良久，才继续问道：“那这些境界都有什么厉害之处？”

“初识也就是你现在的境界，除了感知更加清晰之外就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入体则是能让神识离开识海，进入自己的体内，也可以通过身体一些部位的接触进入别人的体内，甚至是识海之中。分神就是将神识分开，可以十分轻易地做到一心多用。而这三个境界就是最基础与最容易达到的境界。”

“之后的摄魂境，就是我与漪儿如今的境界，能够通过自己的神识影响他人，甚至决定他人的思想，而从摄魂境开始，神识的厉害之处才真正体现了出来。”

无念目不转睛地看着无言，全神贯注地听着他的讲述，神识之道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新世界，里边的一切都是如此陌生却又深深吸引着他。

无言也没有卖关子的意思，继续说道：“摄魂之上便是御物，到了御物之境，就可以将神识附着于物体之上，从而隔空操控物体，到了高深之处，甚至可以御剑于千里之外取人首级！”

“出窍则是让自己的神识可以不再依赖外物离体而出，甚至可以不受肉身的限制自由存活。也就是说就算肉身被人击杀，神识依旧可以继续存在，只不过存活的时间会大大减少。但是若达到了这个境界，神识已经可以直接侵入他人的识海，鸠占鹊巢，借此让自己继续活下去，此法师尊将之命名为夺舍。”

“出窍之后，便是神行，到了这一境界，神识便可以飞天遁地，甚至不受空间的限制，瞬息之间便能去到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