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正当中，天地如雪。

许府，新房。

新娘一袭红衣，头上盖着红盖头，凤冠霞帔难掩姣好的身材。

新郎也是一袭红衣，头上锃光瓦亮，竟然是个和尚。

诡异的不仅仅是新郎的头皮，还有新郎与新娘的位置。

别人家新人入洞房后，都是新娘端坐床头，等着新郎来揭红盖头。

许府的新房里，却是光头的新郎坐在婚床上，顶着红盖头的新娘旋风一样冲入新房，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进了门，新娘羽衣神君一把扯掉红盖头，上前提起李君武的衣领，稍一用力，将他抛在床上。

李君武挣扎而起，红影闪动，香风袭来，羽衣神君已到床前，伸出纤纤玉手，按在李君武胸口，擦了凤仙花露的指甲熠熠发光。

李君武刚想挣扎，只觉那只纤纤玉手上一股大力排山倒海地压过来，无法动弹。

香风扰动，羽衣神君整个身子都随着那只手紧紧贴上。

“我的天命夫婿冯子敬逃走了，我当他死了，我就是他的未亡人”

羽衣神君哀哀切切道：“你与冯子敬是生死之交，亲如兄弟，对不对？那我就把自己托付给你了。你可不能让我失望哦。”

听羽衣神君的口气，她并不知道李君武已经知道了她的底细，李君武正好借此机会好好演戏。

以男人做炉鼎炼丹的具体做法，李君武虽然没有看过典籍，却也能猜出个大概——洞房之后，就是死期。

李君武剩下的寿命有多少，就取决于这场前戏有多长。

“我与子敬是好朋友不假，但是成亲这种事，怎么能代劳呢。我知道姑娘与子敬的婚事是许府与神霄派结盟的产物，换人不是不可以，但是要换神霄派弟子才合理”

李君武道：“神霄派是正道七宗之一，门下出类拔萃的弟子肯定不止子敬一个，许府要与神霄派结亲，再选一个就是了。我不是神霄派的人，你跟我洞洞洞洞……那个，对许府与神霄派的盟约没有用处，是亏本买卖。许员外是经商圣手，许小姐不会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吧。”

“不，你更有用。你比冯子敬更适合跟我洞洞洞洞那个”

羽衣神君的手牢牢按在李君武胸口道：“冯子敬的天赋虽然不错，不过跟你相比，不可同日而语。我是算准了张三郎能把你送来，才会放他走的。”

羽衣神君的气息喷在李君武脸上，除了香甜，还有灼人的炽热。

李君武如抱着一个巨大的火炉，汗流浃背，气喘吁吁道：“你……说什么，我不明白……许小姐，我们离得太近了，非礼勿动啊……”

“我们洞房，就是行周公之礼”

羽衣神君咯咯笑道：“怎么会非礼呢。”

——

“哎呀，想不到羽衣神君不但美艳动人、热情奔放，狡猾之中还带着一丝俏皮，如此对我胃口……实在是不好对付啊”

李君武心中忖道：“我若也与她针锋相对，用更加热情奔放的办法来演戏，恐怕演不了多久，我自己就把持不住了啊。不行，我要反其道而行之，演一个贞洁烈男吧。”

——

“许小姐请你自重。你可以得到我的人，却得不到我的心，这又何苦呢”

李君武闭上眼睛，流下两行清泪：“我的心——早已属于别人！”

“谁在乎你的真心？”

羽衣神君笑道：“本姑娘要的就是你的**！”

“我以为许小姐是大家闺秀，必定温雅贤淑，想不到如此放浪轻浮！”

李君武厉声道：“灵肉分离这种事，我是绝对做不到的。我虽受制于人，但早有以死殉情之心。小姐若是强来，我唯有一死！”

“你死了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羽衣神君咄咄逼人道：“你若是活着，我就用活的；你若是死了，我就用死的。”

李君武：“你……”

“我很重口味对不对？你上次说过的呀，怎么你忘啦。”

羽衣神君眼神炽热：“真武纯阳之体，天地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炉鼎了。这一次，本姑娘要炼出开天辟地以来最好的仙丹！”

“炉鼎？”

李君武睁开眼睛，故作诧异道：“炼丹？我知道许小姐是狐仙，可是狐仙不都是通过修炼自己结出内丹么？为什么还要找男人？”

“世上炼丹的法子有一万种，我小蓬莱独占八千”

羽衣神君傲然道：“赤虹丹激发魔性、白阳丹起死回生、青云丹重塑容颜、紫霞丹可加速聚集阴阳之气……几万年来，这些丹药换来无尽财富，小蓬莱却依然雌伏于鸿霄仙宫之下！”

“卖灵丹妙药的打不过卖神兵利器的，这不奇怪啊”

李君武道：“我觉得排第二也没什么不好，高处不胜寒，为什么一定要做第一呢。”

“为什么不呢？”

羽衣神君道：“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为何还要装傻充愣呢——天外飞仙！

你自降世以来就是个傀儡，应该知道被别人操控的滋味。我们被鸿霄仙宫操控几万年！

在这个世上，不做傀儡的办法只有一种——将所有人变成自己的傀儡！

几万年来，我们炼丹，都是为别人。

今日这枚丹药，我为自己而炼。

我找到了天地间最好的炉鼎，以自己的身体为炉火，炼成千古第一神丹。

服用神丹之后，天地之间的浩然之气都会为我所用，五行风雷法术信手拈来，我将成为三界至尊，众神之王！”

“想不到神君是如此有抱负的仙中奇女子”

李君武道：“听了你的故事，我感动得快要流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我做神做人的本分,小蓬莱的事，我绝不会坐视不理。

可是神君……大家都做过鸿霄仙宫的傀儡，同病相怜，神君有什么事，我自然会鼎力相助，你想炼丹，尽管跟我说，又何必费这么大周折？还骗我说要洞房，说得我脸红心跳，真是……你说的洞房……”

“当然是真的……”

“如何真……”

李君武话喃喃一半，被塞了回去。

四目相对，四唇相合。

李君武只觉口中一阵香滑，喉间一热，咕咚一声，咽了一件东西下去。接着身上一轻，许姣容已经站在床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李君武。

“罪过罪过！造孽呀造孽！”

李君武一手支着床，一手擦着腮边的口水：“你你你……你吐了什么在我嘴里？”

“蛰龙惊乍起”

羽衣神君道：“古今第一丹！”

“蛰龙丹？！”

李君武半信半疑，惊魂甫定：“你把古今第一神丹吐到我肚子里了？这什么炼丹法术？不是说要洞洞洞洞……洞房么？这就结束了？小生饱读诗书，通古博今，在小生看来，洞房好像不是这样的吧，神君你是不是弄错了？”

“这是我花了几千年才想出来的炼丹法术，容不得半点差错”

羽衣神君道：“你现在是不是感觉心跳加速，身如火烧？”

“这种事我十几岁的时候就知道了好吗”

李君武摸着发烫的脸道：“我是健康正直的少年，仙子如此……如此热情，我自然会心跳加速，身如火烧。怎么外面好像更黑了……是不是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天谴要来了？你老实说，这个丹，到底是用什么炼的？还有你说的洞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改变天地众生命运的神丹即将出世，天象自然会变化”

羽衣神君吃吃笑道：“这种神丹要用血炼成，你的血。”

“我的血已经不值钱了”

李君武道：“我反复受伤，已经由天外飞仙变成凡人，又从一个凡人变成一个快死的凡人。你用我做炉鼎，烧不了几把火，炉鼎就废掉了，怎么炼丹？

还有，我这种视名节如性命的人，真的很在意洞房这件事，我们刚才算不算洞房？神君所说的洞房，后面还没有别的安排？”

“你知道炼丹这种事跟做饭一样的。炼制一枚好丹，就像做一顿好饭，要色香味俱全，就比如……包饺子，肉馅剁得越烂越能入味，入口也越美味”

羽衣神君乖巧地坐在李君武身边，娓娓道来，如同新婚的少妇正在向自己的郎君炫耀自己的厨艺。

“神君请你放过饺子好不好？我很喜欢吃饺子的，你再说下去，以后我还如何直视饺子？”

李君武道：“我不想听你讲饺子的做法，我只想听听洞房的奥秘。”

“我偏要说饺子！”

羽衣神君娇嗔道：“天外飞仙的真武纯阳之体极为强悍，若非反复受重伤，体内的纯阳之气难以被利用，做不得炉鼎，就如同剁不烂的死肉，做不成饺子馅。

当初我选中冯子敬，正因为他是凡人中的极品炉鼎，比你的真武纯阳之体更好料理。

可是上次我见你已经身受重伤，便觉有了希望。

明月楼是鱼龙混杂之地，少不了正邪两道高手。你以重伤之躯去那里，十有**会受更重的伤。

所以我才高价请来鬼佛张三郎到明月楼外守候，直到你被打得体无完肤的时候，再拿回来给我用。”

“怪不得张三郎说我价值连城，不必妄自菲薄，原来我是做饺子馅的好材料……”

李君武道：“我看外面来喝喜酒的客人里，正邪两道，剑仙、妖魔都来了。我这碗饺子，神君恐怕未必能吃得安稳。”

“我炼制古今第一神丹的事，在三界早已不是秘密”

羽衣神君若无其事道：“不过你要知道，炼丹这种事，有时候跟炼蛊一样……”

“谢天谢地”

李君武松了一口气：“你总算放过饺子了……”

“只有最强者，才有资格享用最好的仙丹。外面这些客人，会为了争夺最强之位杀得天翻地覆”

羽衣神君道：“可是他们错了。最聪明的，才有机会。”

“就是你咯？”

“李郎博古通今，一定知道冰雪聪明这个词，说的就是奴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