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街道像打不起精神的上班族，在阳光的照耀下树叶子也蔫蔫儿的。江静云站在窗边，无意识地摸着手机，沉默地望着下面。一个小时前，索塔离开没多久，他和许城就立刻通知局里调动人手去抓索塔，将附近整片区域都封锁了。

眼前的情形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江静云眯了眯眼，抬起手中的枪。

“你可以试试，是我的枪快，还是你的枪快。”

索塔抬手，朝着苏念的小腿上射了一枪。

“啊！”苏念吃痛的闷哼一声，一只腿半跪在地上，脖子被索塔掐着，整个人以一种怪异的姿势站立着。

她的小脸煞白，双手不住发颤，明显已经被吓破了胆。

索塔这个疯子，见了血就双眼放光，他挑衅的看着江静云，挑了挑眉，掀开衣衫外襟。

“你要是开枪。‘嘭’的一声，你们都得死。”

他身上绑着一排炸弹，来之前就已经做了万全准备。

许城懊恼的踢了脚路边的石子，问江静云该怎么办。

江静云眯着眼想了想，果断的收起枪喊了声，“收队，放他走。”

“不行！”许城急了眼，冲江静云大喊。

江静云率先走出去，回头眼神清冷的看他，“你一个人想死可以，别拉着队友陪葬。”

许城恨恨的收了队，带着所有人撤离。

索塔得意的大笑两声，挟持着苏念一步步走远，待到了安全地带，他将苏念推到在地，窜到了小巷里。

“江静云，回头见。”

索塔戏谑说了句，江静云利落的拔枪回身在他方才落脚的地方打了一枪。

子弹从地面又弹到墙上，最终落回了地上，留下一个不浅的小凹痕。

江静云低喃：“下次再见，你就有去无回了。”

索塔毫发无伤地逃离无异于扇了他们一耳光，许城又气又恨却无可奈何。

江静云倒是很淡然，“让你们轻易抓住，他就不叫索塔了。”

说完，他看了一眼在饭桌上被索塔摸走、又被他扔到苏念怀里带回来的手机，正看得出神，忽然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

许城一怔，立刻如临大敌，江静云朝他摇摇头，开了免提，接了起来：“喂。”

那边传来呼啸的风声，继而响起索塔低沉的笑声：“你的枪法还是一如既往的快准狠。”

“是么，这都多亏了你，用我感谢你么？”江静云说道。

“这倒不用，你退出这次抓我的行动就行了。”索塔笑道。

江静云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这个跟你没关系。如果不想你的人死掉，就听我的劝，退出行动，我干完活儿就会离开中海，绝不多生事端。”索塔开着车子行驶在中海大桥上，沉声道：“怎么样，我的诚意已经这么足了，你是不是也可以退一步，我们海阔天空？”

“不是我不想——”江静云看了一眼许城，平静道：“这事我说了不算。如果真不想兵戈相见，你知道该怎么做，否则只要你一直待在中海，我们就总会有抓到你的那一天。”

“那就没得谈了。”索塔语气一变，冷冷道：“我以为你会心疼他们的命，但看来那场大火并未让你吸取到什么教训。”

说完他就挂掉了电话。

许城看着陷入沉默的江静云，问道：“大火？什么大火？”从不久前到现在，索塔的态度让许城察觉到他似乎十分容忍江静云，压根不是自己想象中见面就恨不得将江静云生吞活剥的模样，这太出乎他的想象，许城正观察着表情令人捉摸不定的江静云，满腹疑问，不过听索塔说了这一句，顿时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

“没什么，是我和索塔过去的恩怨。”江静云避开他的目光，低声道。

索塔言语间似乎揭开了江静云心中什么伤疤，许城又在江静云眼中看到了熟悉的悲伤。这时只听江静云又道：“索塔是个行事无常的人，他这次敢光明正大出现在警察局外，出现在你我面前，出人意料，也是吃准了我们拿他没办法。”他摇摇头：“我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带着炸弹，看来以后进行抓捕的时候我们要更加小心了。”

许城点点头，各种情绪也平复了下来。索塔的确不好对付，经此一役，许城知道自己更要沉得住气，就像江静云一样，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他想了想，说道：“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他话语里的意思是来中海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如果搞清楚他要干什么，我们就不会这么被动了。”江静云说着，手机忽然又响了一下，他看了一眼信息，对许城道：“宋扬有信儿了，让我们现在过去找他。”

夏天的集市上，蔬菜、鱼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充满了生活的气息。许城跟着江静云来到一处鱼摊前，看着戴着围裙正忙活不停的宋扬，脸上一愣。

“来了。”宋扬招呼道：“你们先等一下，我兄弟陪他老婆生孩子去了，摊不能没人照顾，我就过来帮了一把。等我忙完我们先去吃个饭怎么样？”

许城看着他一头是汗，却浑然不觉得辛苦，不由有些感慨，他不曾见过宋扬最风光的时刻，但想想也知道闻名全市的企业家有一天会沦落到在菜市场帮人卖鱼，其中落差和滋味可想而知。他心情忽然有些沉重，真是世事无常。

江静云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心思，对宋扬道：“今天生意怎么样？”

宋扬笑道：“很好，很好，这些鱼都很新鲜，买的人很多。”

江静云点点头，又道：“你看，人家自己都不觉得苦，你又何必为他觉得难受？”

许城一怔，才反应过来江静云是在跟自己说话，一时因为被看破心思有些窘迫，正不知道说什么好时，宋扬看着他笑道：“没什么，我都已经习惯了，人生起起伏伏是常态，兄弟你要不要来两条鱼？炖汤很新鲜的。”

许城点点头，又想到自己平时不怎么下厨，正要说还是不必了，江静云已卷起了袖子，在水池里开始挑他中意的鱼，只听他问道：“找到索塔的下落了？”

宋扬摇摇头，道：“我的人还在盯，但这人跟幽灵似的，来无影去无踪。不过我倒是打听到了一个消息，虽然跟索塔没关系，但我想可能对你们有用。”

“你说。”江静云挑了两条鱼，让宋扬处理一下，靠在摊边，说道。

宋扬手起刀落，看得许城一愣，只见他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我听道上的朋友说，孙明青这几天似乎在躲着什么人，东躲西藏的，好像是有人要杀他。”

许城和江静云对视一眼，他们知道这个叫孙明青的人，他是中海地下贩毒网络的织网者。二十多年前就在中海混得风生水起，后来不知道谁给他牵的线搭的桥，做起了毒品生意，而且越做越大，金三角与吴门斗争已久的楚家就是这家伙的后台。

江静云还在中海时曾给他下过套，但孙明青跟索塔一样，行事谨慎，狡兔三窟，他跟了很久也没搞垮他。许城也对孙明青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这人叱咤风云几十年，中海警方始终未能将他铲除，他跟的线也很久没有动静，因此当宋扬说到孙明青正东躲西藏时，他俩都感到有点诧异：“你确定是孙明青？”许城问道。

宋扬肯定地点点头：“绝对没错。”

“孙明青是中海的地下皇帝，黑道上谁敢对他动手？”江静云道：“何况他还有个金三角楚家给自己撑腰。”

“这就不清楚了，我也没打听出来，说不定他招惹的是外面的人。”宋扬道。

“外面的人？”许城琢磨着，看了一眼江静云，谁知他眼里也是同样的意思，不由道：“你也觉得——”

“只是猜测。孙明青仇家到处都是，不能确认是索塔要弄他。”江静云说道：“不过既然现在他阵脚已乱，那么不管是谁要搞他，都是我们警方干掉他的最好机会。我建议抽出一部分人手来搜查孙明青的下落。”

“那索塔——”许城虽然同意江静云的看法，也认为现在是收拾孙明青的好机会，但他又担心人力分散抓捕索塔会更加不易，正纠结之间，只听江静云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何况相比索塔，孙明青在中海地下织的那张网，才应该是我们不惜一切也要毁掉的。”

江静云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但不同的是这次充满了坚定和力量。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许城心中一定，对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