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食物还剩下最后一点干贝、紫菜和海米，许总厨认为不能再吃了，要留着以后吊汤头。高汤之于菜品，好比画龙点睛。

一天清晨，他在前心后背各挂一块小桌板，脑袋上带一张四脚凳，手持菜刀说：“我们也不能自己饿死自己，更不能降低生活的档次，必须去取盐。我还是去停车场跑一趟吧！”

大周拦住他：“许总，要去也是我去。我们淮扬菜以刀工见长，我十八岁开始切文丝豆腐，到今天也算艺高人胆大，能保证几个丧尸近不了身。”

许总厨说：“不行，不能让你冒险。”

大周不由分说，将许总厨的全套装备移到自己身上，并请小钱替他掠阵。

小钱抽出腰间仨立人双刀：“那你算找对人了，我钱某人刀起刀落食材只有发丝之距，绝不亚于你周总厨。”

大周鼓励地一笑，望向小徐：“那你呢？”

小徐兴奋地说：“我贡献两副竹篾盔甲吧，昨天在仓库角落里找到几张竹匾，我就是拿那东西改的。有了盔甲，丧尸就暂时咬不到你们了！”

大周顿时板起面孔：“你把竹匾毁了，以后包馄饨、包饺子，搓汤圆、包小笼馒头的放在哪里？”

“只能放案板上了。”小钱也显得很痛心，“还好我们四个都不是点心师傅，否则小徐你要吃不了兜着走。”

小徐：“……”

许总厨语重心长：“小徐，你要吸取教训，以后不要犯同样的错误，无论如何都要珍惜吃饭的家伙。积财千万，不如薄艺在身啊！”

“好的……许总。”小徐说。

大周和小钱深呼吸，鼓起勇气拉开了一楼防护门，猫着腰悄无声息地向停车场摸去。他们的目标不是单纯地取调料，而是想将所有参赛酒店的货车都开到楼栋附近，以满足日后所需。别的酒店不知道，至少希你顿和喜了登酒店的货车里，还有大约各一百斤的米和面，以及许多盐和酱。

此行他们发现丧尸原来是听声行动的，并不靠闻到活人的气味，想想也是，人类的听力毕竟比嗅觉敏感，况且年纪轻轻得鼻炎的人多，完全失聪的人少。

大周砍了两个背对着的丧尸，原以为还能再进一步，没想到他的前后护心桌板相互碰撞，发出了“当啷”的响声，把停车场上十多个丧尸都吸引了过来。

他和小钱一紧张，转身往回跑，但一不做二不休，把躺在地上的丧尸也拖了回去。许总厨和小徐正为他们候着门，见状赶紧施以援手，几个人联手拉上不锈钢防护门，看那些玩意儿前赴后继地扑在门上。

小钱惶恐不安地说：“噪音太大了，会把广场上的都引来的！”

大周却说：“没事，我估计一会儿就会散！”

果然，一分多钟后，听不到活人声音的丧尸渐渐散开，恢复到垂头耷脑的漫游状态。

许总厨对大周竖起拇指：“有勇有谋，不愧是喜了登酒店中餐厨房的定海神针。”

大周谦虚说哪里哪里，许总谬赞了。

小徐看见地上的丧尸，叫了一声：“哎哟哇！”

“怎么，你认识？”小钱问。

小徐说：“这不是那个厨艺大赛的主持人嘛，天天在地方电视台上看到他。”

小钱把刀递给他：“你认识最好，麻利些杀个熟，今天我们来试吃一下。”

小徐哆哆嗦嗦：“我、我害怕……”

小钱皱眉：“都快饿死了，还这么不干脆！”

大周说：“我来吧！”

他摘下碍事的甲胄披挂，系上围裙，擦干净手，克服心理障碍，端正姿态，刚摆好案板，许总厨拦住他说：“啧，我觉得还是不合适。”

大周问：“怎么不合适？”

许总厨说：“你们身处鱼米之乡，水道纵横，所以淮扬菜系擅长烹饪江鲜、湖鲜、河鲜。江鲜有刀鱼、鲥鱼、t鱼、河豚；湖鲜有银鱼、白鱼、白虾、大闸蟹；河鲜有鲫鱼、青鱼、乌鱼、鳝鱼……你们的菜品讲究清汤味醇，浓而不腻，太过于依赖食材本身的味道，不能用来烹制此物，况且我们没有盐。”

大周仰天长叹，叹英雄无用武之地。

许总厨抓住主持人斩头去尾运刀如风，不一会儿片好了，上手闻了闻说：“确实有点异味，还是太阳底下晒久了。”

小钱说：“那让我来吧，我们川菜系只要拼命放辣椒花椒胡椒豆瓣酱，不管多臭的肉都闻不出来。当然那都是黑心厨师干的，我们希你顿酒店从不干缺德事。”

小徐说：“没有花椒辣椒胡椒豆瓣酱。”

“嗯……”小钱托腮发愁。

许总厨深思熟虑后卷起了袖子：“还是让我来吧，小火慢烤，佐以少量干贝的鲜咸，应该能够入口。”

他说着便亲自掌勺，果真大师风范，其数十年经验与创新精神凝聚一体，手法华丽近乎雕琢，质朴近乎自然，华久归朴，朴久反华，互济互补，那肉片在他筷尖酥脆嫩滑，色如三春之桃花。

小钱咬了一口后吐了，小徐咬了一口后也吐了，大周斥道：“都快饿死了还矫情！”

他大口吃肉，然后吐掉：“许总，我觉得还是需要盐。”

“和花椒辣椒胡椒豆瓣酱。”小钱说，“还是臭。”

许总厨问：“不能忍吗？”

他亲自尝了一口，犹豫半晌，还是吐了：“其实有五香粉也行。”

“吃啊，说不定大补呢。”他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