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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长主动找到韩师傅商量，把兰兰留在船上，干船上的清洁和买米买菜买员工日常生活用品等杂活。兰兰能留下来，韩师傅哪有不赞同的道理，多一个人多一双手，多一双手自己就省了一份心，他和二娃就没有那么劳累了。一来解决了二娃和家属的分居问题，二来也减轻了自己的负担，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二娃也挺高兴，他和兰兰私下里商定，等回乡下去给队上告假，并把外出务工的相关手续办妥后，就回来请大伙儿吃一顿饭。

船到长寿，专门停留了一天，让二娃和兰兰好回长寿湖。

事情办妥了，回到江边，太阳正落山，路过河街新桥头的农贸市场，他俩特地买了几瓶老白干和一些烧腊、卤鸭、卤鹅等下酒菜带回到船上。

韩师傅在厨房里做饭菜，见二娃带着酒菜回来了，知道二娃是要请客，于是立马加了几道菜，做出来，摆放在饭桌上。

全船的员工都来了，两张饭桌拼做一张，挤的挤，挨的挨，坐得齐齐满满的。

二娃不大说得来话，是兰兰做的开场白。

兰兰给大伙儿各倒了一杯酒，举起杯子，双目溢彩地对大家说：“承蒙船长、师傅和各位在座的前辈、老大哥看得起，让我到船上来寻一份工作。二娃来的时间不长，嘴笨拙，有对不住大家的地方，望多担待，多海涵。我兰兰是在乡下长大的，见的世面少，如果今后有什么地方冒犯了各位，也希望能得到各位的原谅和包容。咱刀子嘴，豆腐心，嘴皮子硬的不得了，可落到心上，又软弱的不得了……来，刘大哥，谢谢你瞧得起咱，给了咱一个机会，敬你和各位了！”

兰兰一仰脖子，咕咚一声，把酒喝了个精光。

风里来，浪里去，在船上过日子求生存的船员，有几个不是豪爽之人，人家一个女孩子能主动一口将酒喝完，爷儿们岂能拉稀摆带的甘拜下风呢？因此，兰兰开了头，接下来就没有止境了。你敬我，我敬你；有理由的找理由敬，没有理由的蛮横刁难地硬生生的拉扯出理由来敬。喝酒的，罚酒的，划拳的，吵闹的，直折腾到深夜才收场。

大伙儿都喝高了，没有一个例外。

二娃醉得不省人事，兰兰缠扶他到船舱里休息。本来兰兰自己也是喝得有些烂醉的，但女人自带三分酒，再醉脑子里仍留有些许的清醒。

她把二娃安顿好，自个儿打了一盆凉水来洗脸，觉得头胀疼得厉害，又到厕所里用手指抠着喉咙，翻肠倒肚的将肚子里的脏物吐了出来。父亲当大队支部书记那阵，时常有应酬，喝醉了，就是用这种方法强行醒酒的。她学过来了，派上了用场。

吐过了，酒也醒了大半。她独自倚在船栏杆旁，凝视着奔流的江水想心事。月光从深邃灰蓝的天空中投下来，轻柔柔的，铺洒在江面上。波涛滚滚，河风阵阵，她感到丝丝的凉意。秋天到来了，秋天把孤独和怅惘带到了她的心田里来，仿佛老家的那片竹林，一到了秋天，就总是要落叶，就总是要在拂动的秋风中发出沙沙沙的鸣响……那鸣响，夏小雪说蛮好听，像音乐，可她听见，却总觉得似乎像是谁在呻吟，在哀叹……这种感觉，此时此刻来到了她的身旁，围绕着她，云雾般笼罩在她的脑海里，消散不开去。

她不知道自己在船舷边究竟呆了多长的时间，总之，夜深了，也出奇的静，小城的灯火倒映在江水中，零零星星的，左右摇晃，让人心生出怜惜——自己的命运不也像那摇晃在水中的灯火么，根植在乡下，却鬼使神差的到了这船上来随波逐流。

“还没睡？”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吓了她一大跳。

她回头，是船长。

她的脸上浮出笑容来，她说：“睡不着……你不同样也没有睡吗？”

“呵呵……”船长笑。

“笑什么？”兰兰问。

“没笑什么……兰兰，到了船上，好好工作，只要我在，你就不会吃太多的苦！”船长走到兰兰的身边，也像兰兰那样伸出手来扶住了栏杆，朝奔流的江水凝视，“只是长年在外东奔西跑，没有一个固定的生存环璋，久了会厌倦……”

“我不会厌倦……船长，放心吧，我会努力工作的，把你交待给我的每一件事情都干好……”

“早着呢，刚刚才开始……初到船上，我也雄心勃勃，豪情万丈……转眼10年的光景了，哎……咋说呢，真很厌倦……”船长把头抬了起来，眺望河对岸夜色中绵延起伏的山峦。

“想家了吗？”透过船长心事重重的表情，兰兰猜测到船长心里一定有难言的苦衷，因此，问。

船长摇头。

“说吧，告诉我，让我来做你的听众和倾述的对象！”兰兰把目光投到船长的脸上。

“你真会说话……”船长扭头，目光和兰兰的目光对在了一起。

“嗯，说吧，我愿意听！”兰兰眨一眨眼珠子，微笑着鼓动。

船长注视着兰兰，目光没有移开，半晌，冒出一句话来：“你很漂亮！”

“是吗？”兰兰欣喜万分，于是，故做矜持地在脸上堆满了笑容，那模样儿，自以为比娇羞的女孩子还要可爱十倍、百倍。

“我讲不来假话……”

“不会吧，男人都会讲假话，不讲假话的男人没有……不过，我喜欢听男人讲假话……孩子多大了？”

“没有孩子……”船长回答，掉开目光，又去望远山。

“没有孩子？”兰兰想了想，“妻子呢，你不会说连妻子也没有吧？”

“有妻子……”

“漂亮吗？”

“不漂亮……”

“哪会呢……你长得那么英俊，找的老婆会不漂亮？”

“真不漂亮……城里的姑娘比不得乡下女孩子，长得漂亮的谁会看上开车开船的呀！”

“不，换成我我就不……”

“你知其一，不知其二……兰兰，回舱里休息吧，时候不早了！”船长吁一口气，伸伸懒腰，劝兰兰。

“睡不着，不想睡……你要睡了吗？要不你先去睡吧，我再呆会儿”

“好吧，我先去睡了！”船长转过身子，回自己的房间里去，不过，没走几步，就回过了头来，他说：“天凉了，注意伤风感冒……”

“嗯！”兰兰望着船长，含情脉脉地不住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