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远身上的烧伤，养了半个月后完全愈合。

但挫败感却在心口扎下了根。

并非是因为他输给了龙聚臣——毕竟他不是第一次输。

而是他终于见识到自己和龙聚臣之间真正的差距，犹如湖泊对比大海，土坡对比高峰。

实在是太遥远了。

那他之前跟龙聚臣的比试都算什么，强者对弱者的嘲弄？

在龙聚臣眼里，马文远所有的挑战大概就能跟小丑表演没有区别吧。

挫败与羞辱感化为荆棘与毒液，狠狠地折磨着马文远，甚至有时候，他宁愿自己当时就死在龙聚臣手上。

马文远的消极被族长看在眼中。

马家可以容忍失败者，但绝不容忍丧失斗志的人。

马文远被关进了地牢反省。

地牢是马家的禁地，共有三层，越往下走，防备越严森，仿佛关着的不是人，而是什么秘密。

马文远过去只见过关在第一层的人，如今却获得直接进入第三层的“殊荣”。

第三层，钢铁铸造出坚固无比的牢房，凝着冰冷的湿气，每三天由专人送一次饭，连只耗子都钻不进来。

但这里，却关着两个活人。

一个是马文远，另一个是一位老人。

两人之间的牢房被十根铁柱相隔。

老人实在太瘦了，披头散发盘坐在床上，让马文远一开始以为那是一具干尸。

直到两天后有人送饭，老人才突然猛吸一口气，以为诈尸的马文远又被吓了一跳。

后来马文远发现，原来老人是进入了一种闭息状态，只有等送饭时才喘气。

根据武侠小说的套路，凡是绝境里出现的神秘老人必定是一个绝世高手。

马文远心中的好奇心越来越浓，终于在六天后第二次送饭的时候开口跟老人说话，问老人究竟是谁。

但除了咀嚼的声音之外，马文远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您要是真的是一个高人的话，请您传授我一点本事吧。”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不知怎么的，老人的存在让马文远产生了一丝能打败龙聚臣的希望。

接下来的三天。

马文远一直重复着这句话，从早念到晚，从口干念到口更干，很快嗓子就沙哑到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

第九天。

马文远被关进来后的第三次吃饭。

饭后，老人终于开口。

“你不是继承我功夫的那块大才。”

明明三天才吃一次饭，但老人的声音却很有力量。

老人终于开口，让马文远欣喜若狂，但仍忍不住问一句：“为什么？”

“高手对决，生死只在一线之间。这需要极高的洞察力与判断力。但世上最高的东西都不是后天练来的，而是与生俱来的天赋。你洞察力不够敏锐，若敏锐你就早该发现我是一个瞎子。”老人说。

“瞎子？”马文远下意识地对着老人摆了摆手。

“不仅瞎，而且两颗眼球都被人挖掉了。”老人说。

“您老人家到底是什么人？”马文远问。

老人进入闭息，不再说话。

本以为要等到三天后，老人才会再开口。

没想到，大概三四小时之后，老人又一次开口：“外面现在是什么日子？”

得到马文远的回复后，老人叹了一口长气。

“您……您被关在这里多久了？”马文远试探地问道。

“足够久了。”老人说，“给我讲讲外面的事情。”

“你想听哪方面的？”马文远说。

“你随便讲吧。”老人说。

马文远从来面对过这种要求，也不知道该从何讲起，于是他就从自己如何被关进来为出发点，开始朝外延伸，想到哪就讲到哪。

马文远口都讲干了，老人仍没有喊停，要不是他的呼吸声还在，马文远会以为老人又已经闭息了。

又过了一会，老人终于开口：“今天先到这吧。”

第二天，老人让马文远继续讲，然后直到讲到马文远困。

第三天，依旧继续，可马文远实在不知道该讲什么，便又把自己讲过的一些事情重新讲了一遍。虽然内容有所重复，但老人却毫不介意。

这天过后，又到送饭的日子。

这是马文远进来后第四次吃饭，说明这是他关进来的第十二天。

吃饭完，老人开口道：“虽然你继承不了我这身功夫，但我可以传你一点皮毛。算是感谢你这些天的解闷。”

“您要教我什么？”马文远说。

“给你一天时间，拆下一根柱子。”

老人指的是隔在两个牢房之间的钢柱，每一根都比两手合握还要粗。这么粗的钢柱恐怕只有用切割机才能切断，但十分钟后，马文远就用他的手掌震断了一根柱子的上下两端，获得一截和他自己等高的钢柱。

钢柱倒在老人的牢房，瘦到皮包骨的老人竟只用单手就把重达两百多斤的钢柱给抄了起来，然后托在掌心盘旋一周。

“这是马家老祖宗传下的东西，能学多少看你造化。”

老人每天给马文远演示一遍棍术，其余时间都是马文远自己练，刚开始时，由于钢柱实在太粗太重，再加上没怎么吃饭，马文远还伤到了自己。但他转念一想，既然这么瘦的老人家都能做到，自己没有理由做不到。

只用三天，马文远就对这套棍术入门了。

到了第七天，老人给马文远演示完第七遍棍术之后，并没有把钢柱交给马文远。

“你今天可以走了。”

“走？”马文远没明白。

“你族长把你关在这里，就是想让你从我身上骗点功夫。这套棍术你已经看会，已经没有理由再待在这里。”老人说。

“晚辈斗胆问一句，这套棍术的名字是什么？”马文远问。

“你得到的只是这套棍术的皮毛，所以你不配知道它的名字。”老人说，“切记，你出去后，不要跟任何人说起跟谁学的棍术，也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见过我。你我之间缘浅如纸，就此了结，去吧。”

老人盘腿坐在床上，进入闭息。

之前送饭的人出现，打开了马文远的牢房门。

马文远双膝跪地，用力磕了三个响头，喊了一声：“师父保重。”

马文远回到地面上，阳光刺目犹如隔世，他直接被带到了族长面前。

族长马三爷捧着一碗热茶。

“学到本事了？”

“一点皮毛。”马文远说，“但终生受益。”

“这就够了。”马三爷吐出茶沫，放下茶杯，“你是否下定决心找那龙聚臣一雪前耻。”

“是。”马文远说。

“好，果然没有白送你下去。”马三爷说，“但在你找到龙聚臣之前，你需要先做一件事。”

“什么？”

“过七十二道绝命关，升为三十六雷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