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第一批高度酒卖给乔家酒馆，酒的名号就叫“酒精”。

赵山闷着头琢磨几天，逐步改善工艺流程，但是限于条件，酒的质量和原料利用率很难得到彻底改观。不过，这已经足够了：在这个小冰河时期的冬季，一碗五十多度的高度白酒很难用钱来衡量；乔大——那位乔家酒馆的老板，每天都苦着脸上门催货，不是因为卖不出去，而是因为很多他惹不起的客人喝不到“酒精”，已经威胁要拆他的店啦！

一场冷风从北方呼啸吹来，一夜之间，运河河畔便裹上洁白的银装。碎碎的雪花仿佛柳絮，飘荡在运河南北大街，凌乱地吹打着棚户和行人。大明的末日，冬季格外寒冷。

崇祯十五年的腊月在雪中来了。

“银子！真的是银子啊！”钱二用牙齿咬着一小块碎银子，满脸的兴奋，口水顺着银锭滴下来；赵山也拿起一块，放在手里上下掂着，这还是他来到这个时空后，第一次挣到属于自己的银子。不过，他好歹做过小老板，不会如钱二那般夸张。

一坛五斤装的“醉三香”购入价一百五十文，蒸馏后只能得到一斤“酒精”；一坛五斤装的“酒精”，出货价为白银二两；再扣除柴火等耗材，卖一坛子“酒精”能赚一两银子，利润率超过百分之一百！这是绝对暴利的买卖！

几个合伙人满脸热切地望着银子，金属的光泽闪烁着映入眼帘，发出熠熠的光芒。他们都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突然之间有一条银光闪闪的大道摆在眼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过了良久，几人的目光移向赵山，目光灼热，其中涵义不问可知。

“没说的，扩大产量！”他马上会意过来，爽快地答应。前几天因为缺乏本钱，现在资金少量收回，当然要增产增收！“就是几位哥哥怕是要辛苦些啦！”

“俺不辛苦，挣钱哪能怕辛苦呢？朝山大哥，成贵大哥，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钱二赶忙表态，一双牛眼直瞪着左右扫射，看起来有人不答应，他钱二可就不客气啦！

“只要兄弟点头，俺们不怕苦！”两人立即表态；他们都有家人要养活，赚钱的心思极为热切，这点劳累比之他们之前干的挣命活计，完全没有可比性。

既然谈妥，赵山马上动手搭建另一条“生产线”。现在有了经验，火候、管道长度、冷凝温度等等都心中有数，另外还有亮闪闪的银子在前方招手，于是他们工作热情高涨，半天时间就搞定。有了产能，原料需求量骤然增多，他马上回城内联系。

在茶馆找到施管事后，他三言两语把事情说清，完了直截了当说道：“二叔，这买卖划算的很，我给你入了半成干股，手上有钱，心中不慌嘛！”

施管事眯着眼瞧了他半天，手一伸：“酒呢？你不会没把酒带来吧？”

“呵呵，”赵山笑眯眯从怀里掏出壶，从桌上摸起一个干净茶杯，小心倒了半碗，“这酒极烈，二叔小心喝！”

“你二叔走南闯北多年，啥样酒没见过？！”施管事对他的提醒呲之以鼻，端起杯子一看，杯中酒澄清透亮，品相极好，光看就知道是好酒。况且一股香味扑鼻而来，“哦，果然是好酒！”他顿了顿，一仰脖子，“兹兹”一声，一饮而尽。

“慢点喝……哎呦！”他一句提醒的话还没说完，只听“扑哧”一声，施管事一口酒起码喷出来一半，脸色涨得通红，“咳咳”急剧喘着气，半响才能发声：“好你个傻三儿，好烈的酒！”土法酿的酒，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后世标准工艺生产出来的，其它不说，光酒中的杂质就没法提出来；于是他干脆加了些香料在里面，大冬天喝起来，火辣辣地入腹，不是这个时代的酒能比的。

有了好酒，话就好说了。施管事拿了半成份子，对卖酒的事变得极为上心，听他说需要大批的“醉三香”，爽快说道：“这酒是从林家酒坊里进的，想多拿怕不是那么容易；不过，此事着落在我头上，你去张罗脚夫、骡车即可！”

“好咧！”

“傻三儿，卖酒的事是你一手操持，不过俺们吃的是黄家饭，此事还需向黄大小姐禀明，以免让人说我等贪财！”施管事做事精细，考虑问题很全面。赵山本打算辞工算了，反正像他这样的小工，也赔不了几个钱；但是考虑到施管事在黄家多年，颇有些感情，这话也只能暂时放在肚子里。

“二叔说得在理！”他当即严肃地表态。

此后数日，他顶风冒雪四处张罗，原料、酿酒等诸般事务都要他一一过问，等到一切停当，雪也停了。冬季的太阳高高悬在天空，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腊月初十，晴而无风。

赵山午后赶到运河南街。

“这小舍，余观你印堂发赤，怕是有血光之灾呀！”街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他扭头一看，不由得乐了。说话的中年人一身麻布长袍，打着好几个补丁，一脸严肃望着他，身边插着一根长幡，上书一个玄色大字“卦”。

“谢啦，计老先儿！”赵山在这条街上来来往往多少回，认得此人，乃是南街一算卦的，据说算得极准，在这片儿很有名气。可惜他是彻底的无神论者，对这个不感冒：“有灾怕啥，这不是还有您嘛？”他说着话，“叮”地一声扔过去几个大子，“收着，算我的预付款，有灾了再找您老！”现在他手上有钱了，看这人快五十岁还跑出来拉生意，大冷天的不容易。

街上比平日乱了许多，有不少衣衫褴褛的百姓站在河边，满脸的茫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看起来都是从周边逃难过来的。这景象他见得多，也不以为意，只是匆匆而过。

到钱二棚子里一看，许朝山他们几个都在忙乎呢。现在他们这个小酒坊，每天能出五坛“酒精”，销售额高达十两；可惜的是，虽然这里不需要应付卫生检查，甚至不需要交税，不过上下打点的钱可不少，不然城防军随便过来一个军丁都能把酒坊砸了；综合算下来，每天净利润不过四两银子，每人一两。

一天一两银子，够他的合伙人愿意为此杀人了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