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皎月：“恩？”

他鼓足勇气，向后指了指自己的茅草屋，有些期冀又有些羞愧的说道：“我的爹爹，其实就在后面，若不嫌弃的话，我还请两位姐姐去我家看看。”

“你疯了！”大男孩颇具有男子气概的低吼，“要是他们说坏人怎么办，你娘不是说了吗，越美丽的女人越有毒，尤其是和你说话的那位，肯定超级巨毒。”

楚皎月：“……”

年轻貌美是好事，可是过了头，那就是物极必反、盛极必衰。

似乎又刚好符合了楚皎月凡事走极端，一旦有了目标她即便是爬，她也爬过去，远以为自己能够在到顶端，后来才走了头，滑了下坡。

真是熊孩子，楚皎月一边想一边要赌气似头也不回的离开，可身体先一步背叛她，调转脚步。

最后舌头也背叛她的大脑，嘴快道：“当然不嫌弃。”

她话锋一转，看着那位小大人，对于他这种有棒槌嫌疑的小破孩，楚皎月根本就没功夫打理他，然而只是莫名，她看到了那么一点点楚良的影子，明明很多都已经记不得了，可她偏偏固执的认为那个时候的楚良也和他一样，有倔脾气明明心里想要打退堂鼓，面上却偏偏不会作任何的屈服。

小大人被楚皎月看得有点犯怵，回瞪着她，假如眼睛会说话的话，那么这小大人无疑是在表达——滚远点，这三个字。

小大人：“喂！你干嘛！我还没同意你闯我家！”

晴若瞟了他一眼，跟屁虫的追随小姐已经望尘莫及的背影进了家中。

楚皎月接着木门外的光线观察，不得不说这茅草屋还挺穷得有别致。

虽说确实是四面墙壁徒有其表，其中有一面掉了一层皮，那墙皮还未完全脱落，半吊在那里露出了阴森森的用泥土混合出来的钢筋铁骨。

勉强也算是顶梁柱，都破成这样了还没踏。

楚皎月在心底下了这样一个结论后，不用刻意寻找，眼前用连遮挡作业都没有的破烂屏风把不大的茅草屋分隔出了前厅和睡房来。

里面传来隐约的痛苦哀嚎，并不强烈但是余音袅袅，想甩都甩不掉。

楚皎月心里一个疙瘩，心说：完了，这人没救了。

果不出她所料，她绕过那道摇摇欲坠的屏风，入眼就看了趟在床上皮肉干瘪，双颊严重凹陷，这样显得他不大的眼睛跟猴似的。

那眼珠子转了几圈后，才把焦距对齐，若有若无的说道：“小新，谁来呐！”

后面的几位小孩前后跑了进来。

小新率先上前一步解释：“爹，这两位姐姐会些医术，兴许爹你的腿就有救了。”

楚皎月后悔的想：这可不一定。

那老人的声音仿佛被沙尘刨过一样，听起来直让起鸡皮疙瘩：“孩儿啊！我，我没多久啦！咋们也没钱，县里的大夫都请不起，姑娘唉！请回吧。”

楚皎月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床发霉的被单下凹陷下去的一角，尽可能不伤人自尊的问道：“你的腿伤具体是什么时候落下的，又是……如何所致，这些你和我说一下。”

晴若被她像模像样的对话惊叹到了，“我的娘，小姐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给人治病的。”

楚皎月：“我哥教的。”

“……”这话当她没问，晴若绕绕头，迅速把这个话题转移，矛头指向那小破孩，“唉！你快些事无巨细的说一遍，然后我家小姐才好对症下药。”

楚皎月在心中给这个没有常识却忠心的仆人翻了白眼。

事情的经过很简单，这老头一看就知道是老年得子，一日见收成好，便挑了一些大米和白菜拿去卖，哪知道运气不好，撞见了纯属找茬的鞑靼人要买他家的蔬菜。

这老头也是认死理，这东西本来就是卖了得钱的，他就一农民，做的也是小本买卖，只是小声的顶了一句连骂人都算不上的话，结果就被打折了腿，被认识的熟人托几个人抬回来的，这一趟就是两月。

楚皎月：“我能看看你的腿吗？”

老头自觉面对姑娘，坚决坚持着顽固不化的老观念，好端端的小姑娘，这以后传出去会落人笑话。

楚皎月原以为西安这边民风开放，没想到她到哪里都能遇到这种封建老顽固。

“废话恁多。”晴若倒是快意恩仇，这老头的年龄一看都能当她爷爷了，这有什么好避讳的，当即一掀铺盖，“我们都还没说什么，这又不会少快肉！”

说完，她低头一瞥，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老人的腿被松松垮垮的裤子遮挡着，但依然能够看到裸露的脚踝一下的部分已经萎靡索下，扭扭曲曲的纠结成一团，更别说裤管下的双腿了。

楚皎月看得仔细一些，不难发现此人腿部已经畸形，就算是奇迹出现能够站起来，恐怕也走不了路。

如果他第一时间就能够找个像样的郎中多多少少给他治一下，也会像现在这样。

楚皎月看着那小孩，突然有些于心不忍。

要怎么说呢，他已经错过了最佳救治时间，那双腿不仅是废了，还以为当时没有第一时间去处理，哪怕是做个简单的固定都没有，可想而知，那裤下的腿如今究竟是何等的‘风光’。

楚皎月：“我尽量吧。”

就连晴若这个外行都知道这老头已经是华佗在世也无药可救，她惊奇的看着楚皎月，这是她头一次见到如此慈眉善目的小姐。

楚皎月先是把老头小心扶起来，用枕头靠着。

“你们几个搭把手，等会你爹可能会受不了，找几根绳子把他手绑起来，在准备几盆热……算了，冷水也行。”

小大人看着她认真的模样，投一次对娘亲美女都是毒蛇的话产生了怀疑。

晴若：“别发愣了，你个子最高你负责端水，你去找找你们家有什么结实的绳子，我去把那马夫叫来一起帮忙。”

一切准备就绪后，楚皎月做在床头，单手扶着他的面额，另一只空着的手给她施针。

楚皎月不敢冒然用针作为主疗，只是扎了几处穴道来疏经活血的。

她尝试用自己的内力来推动他下半身已经无法流通而萎靡的肌肉筋骨。

对于一个只会干力气活流于表面的农夫而言，要去接受楚皎月这种本就是常人难以接受的诡谲内力和心法对这位已经丧失劳动力的老头子来说，一不小心就得死翘翘。

楚皎月额头很快有了层层的冷汗。

暗影阁的这种不走寻常路的内力功法虽然不为世人接受但却能立这江湖，那必然有过人之处。

她也曾传过这等心法内力给楚离月，但那时和现在不一样，一来是两人都是女子，早已被楚皎月融为一体的独门内力传输她的体中，楚离月是能够接受的。二来楚离月虽然是伤了筋骨，可那时她的意识并不全然清醒，加上楚离月受过的磨难太多，早就练就了一颗万箭穿心都不流血的麻木，所以即便是楚皎月强制打通她的任督二脉，楚离月也不会有太大的痛苦。

可他不行，首先她必须得先活络他停滞的血液，而这一项就必须要当时人保持清醒，因为针扎的一处穴道正好会刺激人体，使他在一段时间能保持精神亢奋的状态。

楚皎月漠然的想：他已经老了，生死有命，尽力而为。

说是尽力而为，到了后面，楚皎月单薄的脊背因为过度的消耗，不得不佝偻起来，她已经没力气支撑自己了。

晴若看得心疼得只掉眼泪，这次小姐做的事实在是吃力不讨好。

未必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这样拼命。

这次就连马夫也看不下去了，二话不说拧起她已经湿透的后颈上的一层薄薄的布料，不由分说的给她强制灌了与她一脉相承的内力。

楚皎月有了外力，终于没那么不着力，方才消耗的真气此刻被源源不断的补上，她勉强睁开眼：“晴若，这三个小破孩估计压不住了。”

晴若眼疾手快的上前按住他青筋乱跳的双臂，咬牙切齿的对那位小大人说道：“再去找更绳子来绑给他结实一点。”

小大人见他这位自己要称他为三叔的老头子俨然已经挺不过去的一脸麻木又痛苦的样子，不一定悲从中来。

“发什么呆！还不快去！我压不住了！”

小大人踉跄一下后慌里慌张的跑了。

大半个时辰过去，三个小孩心惊胆战的看着床上的那位生无可恋的老头双腿回光返照一样突然抽搐似的蹦跶了几秒。

楚皎月：“不要指望他还能活蹦乱跳，他的小腿已经完全坏死了，我也无能为力，剩下的只能靠他自己，今天就算了，明日开始你自己尝试着下床翻身，没事自己给自己按摩穴位，敲打暂时功能尚全的大腿，慢慢来，不要想着一蹴而就，你这个样子顶多能撑着拐杖走一走，所以不要对自己抱什么期待。”

她简单的交代完后，挑眉看着一开始对她满心戒备的小大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大人自知冤枉了好人，此刻问一句答一句，什么话都往外抖。

这位小大人叫王小八，排行老八，头上有三位哥哥，两位姐姐，他这位大哥考了一辈子的试，连个秀才都高中不了，最后心灰意冷前些年北上经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