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最可爱的树是荼树。www.tsxsw.com

chun天，新茶叶长出来，嫩黄嫩黄的，细软的风一吹，茶树叶被吹满，变厚，成了茶片。吹透的，连叶柄也变得胖乎乎的。没吹透的，一半是茶叶，一半是荼片。没熟，青青的，有水那么青，有油那么亮。熟了，银调羹似的，吃它，津甜津甜的。这时候茶籽才一粒枣子米那么大，当滋滋润润的chun风整ri整夜的吹着，着了风魔的茶籽风一样长，没几天便成了是小灯笼一般大的个头，有时候一棵茶树全是这班个头的茶包，茶包熟了，粘在表面的那层黄膜膜，便是象白的空心果，一个两口下肚，反胃出来的还是那甜。

到了夏天，茶子长成了拇指那么大小，小孩子爬到了树上，摇枝招风，嬉笑中摘茶子互打，有重量却是不伤人，好个玩耍。

秋天里，荼子由红变黄，由黄变麻，到了寒露季节，大人忙忙乎乎采摘。采摘完了，便是小孩、女人捡摘纰漏，运气好时，不到一个早晨能收获到一大篮子，还能摘到攀在茶树上的藤瓜，藤瓜似猪腰子，自开裂了，吃里面的嚢，那嚢象浓鼻涕，但那津甜美味却很厚很纯。

初冬,荼花开了，折一根芦棘，抽了里面的蕾，成了一根空心棒棒，再弄成长长短短的，伸进茶花蕾，一吸，几滴蜜一样的水甜入内心。

村四周的山从脚下到山腰，当茶树老迈了或是遭遇不幸，它便死了，成了荼树枝，能砍到茶树柴是高兴的，大人总是把它们留下来，等到冬天里烧，烧的快要干净后铲入火盆，可以热一整天，而人则在火盆上架一个大圆箕，圆箕里倒满开得花儿一般的荼子，大人小孩一快捡，捡后圆箕里全是茶子，推几把，算是筛一筛，干净了，倒入筐。

在可爱的荼树关联的世界里，小孩子只记得茶树茶包、玩耍、藤瓜和荼花，大人则记得茶籽和打油。干净后的荼籽成筐成筐装着，一担一担挑往榨油坊。榨油坊是油八子开的，在距离村二里的小塘下，四周是林，活象一座庙。

油八子的祖父是山上有名的大户人家，后来ri渐败落，香火凋谢，到我公公当年，只剩下油八子这根独苗，不过家境还在，他有六间房围成的院，还有这个油榨坊。

榨油坊不是油八子一个人cāo动得了的，忙起来时他总要请人帮着。院子叫麻园。麻园里有一棵老槐树，树杈儿只有一个，平平整整地伸出一条碗口大的枝。油八子的祖宗好情致，在枝上做了秋千，又惟恐情致不高，便把六间房中的北首房彻得高高的，结结实实的，中间弄了根樟树枝木梁，在梁中间再做了个秋千，这样便在刮风下雨、天寒地冻的ri子也可以把秋千荡。

除了替人打油收钱的季节，油八子很清闲的。他那守寡多年的老母怕他闲坏了，用二座大茶山一大摞子彩礼娶来了太子壁首富的二千金腊梅花。腊梅花过门不久便碰上打油时节。进了油榨坊的油八子不仅不能上女人身，而且还不能回家，以免沾染了晦气，让油榨坊少出油，甚至不出油。但这个规矩令油八子为难多年，倒不是油八子不能守规矩，而是由于他想守规矩，可家里没别的男人，谁送饭呢？女人是不能到油榨坊的。

在腊梅花没过门的时候，油八子每年都请我公公帮手。如今来了腊梅花，男男女女的，不成了，央求再三，腊梅花才答应叫她小弟来。小弟才十三岁，玩心重，一天中午腊梅花搜遍了村子也没见他影，思量再三，只好自己送饭过去。油八子好久没见到腊梅花了，自然对她又是拥又是抱的。不过他很快就醒过来了，推腊梅花出去，将她提来的饭菜一古脑儿砸在了地上，腊梅花一边哭一边骂着“好心当成了驴肝肺”，走了。到了家里，腊梅花和婆婆吵了大嘴，半下午都没停，小弟却回来了，腊梅花又将他骂了个狗血喷头，不让他吃饭，就凶着叫他送饭去，等见着小弟知错了，哭着开脚，腊梅花心又软了，让他吃了饭，吓嘱再三要他看着油榨倒没倒榨就赶回来。小弟去后，腊梅花坐卧不宁，惟恐倒榨，一倒榨，五六十斤的茶油便没了。

黄昏时分，小弟回来了，欢天喜地地说，没倒榨，油全出来了，象流nǎi，全出来了，一称，七十二斤呢。腊梅花心上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乐颠颠去为油八于煎好三个蛋，让小弟吃完饭给送去，这时婆婆出来，腾梅花开口了，啥晦气我也没带去，去了仙气，多榨了一二十斤油呢。婆婆气了，屁仙气！

油八子和两个帮手吃着蛋，也安下心来。小弟说了，我姐说那是她带来的仙气给闹的。

油八子说，叫她别对别人说，明天再来，但不准进坊。小弟当然乐了，他不用送饭，大可以一边玩去。第二天腊梅花果然送饭来了，但没进门，小两口对望着，乐滋滋的。等她送来了晚饭，我的天，这一榨出了八十斤油，前所未有，连两个帮手都乐了。

按规矩，一榨油是六十斤，人家挑茶子凑满一榨，无论怎的，人家也是挑走六十斤油，一担茶饼。茶饼是不会少只会多的，但油没这个定数，倒榨倒得恶的，只出五六斤油，没办法，油八子得为人家补上差数。这种情况一年发生六次，油八子就要亏本。如果运气好，倒榨不恶，甚至不倒榨，帮手赚半年口粮，油八子两年不用干活。象碰上这两榨的运数，油八子就要大发了。

周遭六七个村子大小三百六十几户人家，大家两三榨，中家一榨，小户半榨，总共约一百二十榨，油八子一天两榨，一榨通常为六十八斤，得八斤，还赚两片茶饼，一斤油抵一斤肉、一斗米。如果不倒榨，两月下来，平常光景，他一年的吃喝还愁啥。偏是这年腊梅花送饭，没倒过榨，每榨都在六十五斤以上，有一次还达到了八十四斤，两个帮手都笑脱了牙，油八子也乐开了花，他老母喜滋滋都要长出新牙来了，腊掩花被人称做了仙姑。

那年月的人淳朴，不嫉妒，发了财也无人眼红，无人去讹讹诈诈，所以油八子一家快快乐乐的，还被人明里暗里夸，更把腊梅花当成了宝。

油八子一家欢天喜地过了一个年，chun天了，腊梅花要油八子在屋后垦出一亩地来，栽种上了菜，两口子在地里玩着过家家。于是人家说，瞧那油八子两口子，劳作象找乐子，也怪也喔，庄稼长得又好。

两口子在地里乐够了，便进门梳洗，在麻园荡秋千玩耍，一个推一个罐，推的坐在摇椅上喝茶抽烟，荡的坐着咬花生吐壳。有时候换一换位子，烟便画出优美的瓠，花生壳也吐出迷人的线。再有时候便是两个人都坐到秋千上相拥相抱轻轻荡，惹得油八子的老母心有点酸，气有点凉，火有点冒，最后总是叹息：要是我那老不死的真老不死就好了，而他不老，却是死了。

自从腊梅花嫁过来，老屋子老园子就有了喜气，一家子又有了财气，所以笑声盈盈，如果哪一天隔了很久也没有传出笑声来，人们便说了，准是那老的又嫉妒了。事实也是，小两口快快乐乐，老一口孤孤单单，开初油八子还说，妈，你别闷了，快了，你有了孙子，也会象我们一样的.于是老母便不嫉妒了，还喜滋滋转内间去偷着乐了。但ri久天长，腊梅花的肚子老是不见鼓，老母的老毛病又犯了，油八子老拿话去糊弄她。她倒说了，我好没老糊涂呢，把时光化在菜地里、秋千上，有这光景，到床上去。

油八子看到老母真生气了，和腊梅花在地里在秋千上的时辰便ri渐一ri少了起来，在高屋里的光景便一天多似一天。老母见着，又听见里面传来的笑声，也乐着，又不嫉妒了。不过，小两口倒没有多呆在床上，他们在高屋里荡秋千呢。这瞒天过海之计成功了半年许，还是给老母发现了，这便惹来了老母的嫉妒加恨意。

老母骂道：成何体统，成天价里荡秋千，老不老小不小了，想绝根罕苗啊？荡秋千要荡得下子女成群，我和你爸爸早……老母自己知道失言了，愠怒着走了。

油八子笑了，大笑，抱住莫名其妙的腊梅花笑得抖身子，后朱索xing抱着腾梅花笑得在地上打滚。腊梅花好容易等来了油八子笑的间歇，问了他笑啥。油八子忍住笑，咬着腊梅花的耳边说，我爸爸在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荡的，结果气得我公公吐血，才荡下了我来。这回轮到腊梅花乐了，她笑，大笑，笑得透不过气，索xing抱得油八子笑得在地上打滚。半老半闲的村人听着这无边无际的乐，这惊天动地的笑，都说：准是腊梅花有喜了，有这乐笑，还不得生下龙凤胎来？

有一夜，腊梅花说，我们真给她生一个吧，她一个人手里没有抱的，怀里没有拥的，没倚子，给她生一个，她有乐了，便不在嫉妒我们了。油八子说，我们还没乐够呢，你肚皮一大，乐不得，我们再乐几年。腊梅花说，那她怎么办？油八子沉凝半响，一抚掌，大乐道：有法子。我们装着你怀上了，到了晨光，我到山下抱一个回来。

腊梅花如婆婆所愿，肚子一天天大了。老母见他们还在荡秋千，便央求道：别荡了，别荡了，等生下来了，你们想着怎么荡就怎么荡。腊梅花便笑笑，婆婆你安心吧，我们轻轻荡，不碍事的。等到了高屋，老母又听到重重的荡秋千，又说了，莫荡了，莫荡了，会荡动胎气的。腊梅花就开口了，是你儿在秋千上荡呢，我不荡。等听着老母小脚远走了，坐在秋千上的腊梅花大笑了。

油八子说，你莫顾着玩，今儿个你出去差点忘了用衣服塞住肚皮呢，以后可得记牢了。还有啊，进屋莫要急匆匆地把衣服扯出来，怕万一她喊了，你忘了塞进去就会有麻烦。再有啊，今儿个要多塞一件了，不长肚皮我妈看得出来。腊梅花说，够丑了，又热，还加啊？油八子说，要加的，要加的。

两口子算着ri子，眼见着到了，油八子下了山，走了很远，买了个刚生下来的小子，藏藏捏捏回来，腊梅花的老相好，也就是老家的接生婆也来了，腊梅花救过她的命，正好来报答了。就这样，第二天腊梅花生下了个儿子。

有钱人家养崽养女作兴请nǎi妈的，油八子也请来了一个，所以勝梅花坐完月子，便开始恢复从前一样荡秋千了。

由于儿子板九子有老母带，油八子两口子除了多一点乐子，别的没啥，在油八子榨油的两月少了的笑声，他榨完回来十来天都可以补回来。

板九子两岁了，也爱荡秋千。油八子他们让了麻园里面的位，到高屋里去荡，留下一老一小在园里荡，于是园里有了笑声，屋了也有了笑声。不过屋里的光景已经大不如从前了，久了有点闷。于是油八子说，我们在秋千上那个吧。腊梅花戳了他一指头说，死鬼，亏你想得出来？于是两人白藕一样上了秋千，相坐在那个荡秋千，一荡就乐了，乐了就不闷了，不闷了腊梅花就说，比园里荡好呢。油八子也说，比园里荡得舒服。

他们时常这么荡着，一荡又是三年，老母便又重新唠叨开了，成天价ri里谈要荡你们荡，但得给我荡出子孙满堂来，要不我不依。板九子也说了，要是，要是给我荡出个妹妹来，我不荡了，让爸爸在园里荡。小两口想想，答应了下来。他们不在秋千上那个了，上床规规矩矩那个，但三个月过去了，没动静，不凑巧，油八子又到了榨油期间，此事只得搁下了。

油八子一榨完油，便下了功夫，过年时腊梅花有了反应了，就在这年，腊梅花让老婆婆欢天喜地得了龙凤胎。小两口见完成了任务，高兴地玩开了，老母有了乐子，也丧失了管他们的理由。等到两个小的满了两岁，板九子带着他们霸了园里的秋千，油八子两口子只得在高屋里去乐了。

这一年茶籽收成好，油八子榨油老是没个完，要过年了，只得回家，但不能近女身做房事，等过了初七再开榨。偏是不巧，山上的另一个榨油坊烂了桶，人们便挑到油八子这儿来了,油八子累死累活，赚的是多，可乐子没了，所以早chun二月，就急着回家了。

到了家里，油八子按耐着xing子，对腊梅花说，记得榨油杵么，一撞一板，结结实实的，我也要那样，我想好了名字，要cāo打油**。还有啊，我那东西同人比过了，比人家的要细些，但长了一寸半，准行的。猎梅花说，不成的，这么久没那个了，得先松一松，不过啊，你说的也许行，我小的时候，我妈妈老是说我长得靠上靠前，我不信，后来大了，我看了我妈的，我妹的，还有老相好的，果真比她们的前了半寸。

油八子担心的就是怕斗不上把，腊梅花这么一说，高兴了，两人相拥抱着上了床，松了松，又上了秋千上荡了荡，两人下来后搬受搬柜，装置好了，于是腊掩花靠着实心墙站着，油八子上了秋千，在火红火红的木炭盆火的温暖中，腊梅花平稳地推了一把秋千，秋千过来了，不偏不倚，进去了，再靠惯xing和柔柔的推力，又出出然拔出来，于是两人舒服地大笑着，很久后，勝梅花开了个玩笑，油八子直挺挺地近来时，她旁边一让，油八子那玩意直杵到了墙上，还杵落了泥灰。油八子痛得大叫，唬得腊梅花没了魂魄。这可让油八子痛了好几天，后来才和好如初了。

这两口子这这样高兴着，快乐着，加上油八子上年赚了双倍的钱，生活更加好过了。所以等油八子上了榨油坊，他老母便是人参鹿萆一个劲地加补，谁也没去想这么一来把油八子那东西补大补壮。也就在这一期间，腊梅花的老相好病了，腊梅花去看她，才住一夜，婆婆就来了，说是倒榨了。婆婆说是腊梅花走了的缘故，要她回去，自己照料她的老相好。

老母人心好，把个病入膏肓的女人照料得跟亲生女儿一般，这么过了一个月，接生婆觉得自己快要不行了。出于感恩，竟向老母吐露了板九子的事。老母是个有忍耐的人，她知道后埋好接生婆才回家，回到家里也象往常一样。

也就在这天，油八子榨完了油，一回家，也不听腊梅花说先松一松，就要cāo打油**，装置是现成的，腊梅花也擦洗着准备着呢，要来就来吧。腊梅花上去，第一次没成功，第二次使了大劲，又开了些脚，油八子一撞过来，深深地插了进去，这是进补坏了事，两人使了好大的劲也分不开，就象公狗和母狗那样，前后用劲挣也脱不开，两人终于jing疲力尽了，腊梅花脚往下软，就要跪下去了，油八子哪里受得了，痛得大叫：妈，妈,快来啊。老母闻听，弄开门栓，不看则罢，一看则是新仇旧恨一齐往上涌，cāo起一把刀，脑里空着，怒火中烧，一刀下去，正斩在一指之隙的空处，把油八子那玩意剁成了两段。

油八子没了玩意，没了乐子，在来年上榨油坊前夕，死了。他老母悔恨自己一时冲动，见儿子归了西，也死了。

腊梅花化了一天一夜才把留在体内的东西弄出来，直到油八子一死，才担当起这个家来。可好景不长，板九子认了亲生父母，走了。腊梅花的小女也无缘无故地死了，就留下了一个儿子。

腊梅花cāo起榨油坊，出油一点也不比往年少，只是快乐没了。

过了十一二年，儿子也大了娶了女人，这时候，村子里又听到了笑声，秋千还象好多年前那样荡起，不再去榨油坊的腊梅花现了油八子老母的样子，所以一旦园子里好久没了笑声，村人准这么说：腊梅花在嫉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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