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柔在莫名的力量驱使下，沉醉于赵体字的练习中，她竭力地把心中关于爱的美好幻想揉进每一个笔画中去。每习成一字，时而暗暗欢喜，时而疯言疯语，而心中最希望的，是他就在身边，分享红色格子里的一点点笔墨以及笔墨里的一点点的变化。她想把这一切告诉他。

每当这个时候，秦子柔心中总在编织下一分钟与他的相遇的情形。

“你为什么不像别的男生一样疯狂地追求自己喜欢的女生呢？”她想。

“你是不是有别的女生了？或者根本看不上我？”她又想，呆呆地望着这撇捺分明的字，内心变得烦躁不安。这个时候，她就停止了练习，而下次练字的兴趣上来，又再一次从头重复着这个过程。

“郝之晋”。秦子柔企图以最有赵体风格的笔法不断地写着这三个字。

“他为什么起这样的名字呢？这里面有什么意思？”她一时搞不懂，然而也不敢问别的女生，因为这是属于她的心底的秘密。

秦子柔反复端详着，心里的反复念叨着“郝之晋”、“罗非然”。感觉自己口渴了，把纸放下，起身倒开水，但目光还不离那字，转了一个角度，心里顺着这个角度默念：“晋之郝”。

念了几次，感觉这种读法竟然有些熟悉，脑袋中不断搜索自己所掌握的词汇，不断地添字减字，最后大叫：“我知道了！哎哟……”她手被开水烫到了。

这一声惊醒了正在睡着的、未睡觉的女生。纷纷起身询问，李鸣玉说：“又疯了？姐妹们，赶紧

送精神病院！”

别的女生都叫李鸣玉不要胡闹，有的查看伤口，有的询问伤情，有的追问秦子柔的新发现。

“被开水一烫，我又忘了。”秦子柔笑说。

女生听言纷纷散发，各回各的位置，表示对秦子柔如此保守秘密的不满。

秦柔认为，“郝之晋”，音同“好之晋”，而这三个字，在末尾加上自己的“秦”字，即成“秦晋之好”。

她顾不得被烫伤的热辣辣的疼痛，把那张纸揉成一团，攥在手里，躺到床上去。等众人都安生下来，便小心翼翼地展开。想：“秦晋之好”是什么？结亲家！这阿光，居然会耍这样的文字机巧，他比我还猴急，见了两次面就要谈婚论嫁了吗？男生都这么急性子吗？不管怎么样，总之，我把准他的脉了：“郝之晋”是一个非常明确而强烈的信号。

第二天下午，她照样在桌子上写字，虽然极力地体现着赵体雍容华美的艺术特色，但并不是临帖而写，而是写：

“从君言而习赵体，今成如此，不知优劣，恳盼斧正则个！”

落款的时候，她想，既要让罗非然知道是她写的，又能回应罗非然的满腔爱意的“郝之晋”。打了几回腹稿，皆不满意，都不能满足上述那个“既要”、“又能”的二元一次方程式的条件。最后想到与他初遇湖边、金融系男生任子平调侃之种种，才信心十足地落了款：

“余德水

一九九五年六月二十八日于行健文学院”

写完，装了牛皮纸信封，上写“金融学院92级罗非然亲启”。

秦子柔叫：“玉姐，劳驾一下。”扬扬手中的信。

“姐在洗头呢！”她转着头望望说，“灵有空。”

“灵姐，锻炼锻炼下腿脚呗，小女子这厢谢过了。”秦子柔对钟毓灵说。

“送信，送信，我多送几次，我就把他给收了，到时叫你当我伴娘！”钟毓灵说。

“有本事你去了就别回来了，我们403室11个女生集体送你个大红包当嫁妆！”秦子柔笑说。

不管在宿舍内部如何打闹，但女生一迈出门口，就十分的谨慎，特别是送情书一事。送信人总是寻找着最为安全而隐秘的路线和方法将信送到收信人手中。而收信的人，永远不知道这封是经过了什么人的手如何转到自己手中的。

钟毓灵并没有如此策划送信的方法，而是去校园里转了一个多小时，回到宿舍就喊道：“累死我了，那男生像狼啊。”

“他们要吃你吗？”李鸣玉问。

“他们抢信。好像从来没收到过情书一样。”钟毓灵说，“任务完成了，秦大姐姐，等着情郎佳音吧。下次再送要请我吃宵夜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