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吕望竹见到豹子，愁容满面，“兄弟，也不知哪个输钱的混球，到处宣扬，说我是黑警察，操控赌场，看来这里是没法开了。”豹子心里想，“这个家伙，还蒙在鼓里，人家真要办他，还能等他这么久？”

于是安慰他，“吕哥，最近生意刚好点，关掉可惜啊，我们不放生人进来，再撑几天吧。”“你真是要钱不要命，到时候警察把这里一围，谁也跑不掉。”豹子悻悻地点头，“好吧，从明天起就关门歇业，你也别再来啦。”

回到家，想到职位低，薪水少，好不容易挣点钱，还这么麻烦，吕望竹烦得不行，买瓶酒，切了棵白菜，拿一袋辣酱在上面刷刷，就开喝，今天他老婆回娘家，估摸着晚饭时才能回来。装在床头插座里的侦听设备，还没有拆，此时正在监听他的，是二把手，老巩。

喝掉半瓶酒，吕望竹的脾气又来了，“他娘的，三爷爷不搭理我，可能不是烦我，也许他老了，想不起来我；可恨的就是他家那几个小的，担心我去分他们好处，防贼似的。。。”他口齿不清，再喝几口，开始骂他亲爹，说他亲爹不会做人，要是和亲戚搞好关系，何至于到今天这一步？

牛局来到监听室，轻敲两下隔音门，待门开条缝，把头伸进去问，“老巩，怎么样？那小子在吗？”“哎，大白天的，又在灌酒，刚刚还在骂他亲爹，我要是有这么个儿子，就一棒子砸死他，养他几十年最后还落个埋怨。”“可不是嘛，是这亲戚关系害了他，你想想，要是三代贫农，谁还有工夫去想这想那？”

这场戏，终于要开锣，时间就定在周六，牛局在会上再三强调，“我们要端正一个态度，警察不是旧时代的官差，千万不要有什么优越感，我们是老百姓的仆人，有谁见过仆人欺压主子？百姓既然举报说，有个黑赌场，那就不能姑息，要彻查。”看到下面干警摩拳擦掌的样子，牛局一拍桌子。

“什么叫做姑息纵容？

一路上拉着警报，招摇过市，这是去抓人吗？就因为这样，许多案子，被做成夹生饭，嫌疑人找不到，受害百姓怎么办？”老巩接过话题，“同志们啊，马虎不得，我来总结一下，所有人散会后来签保密书，我们要向革命前辈学习，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

本地的警察，被新来的领导，整得苦不堪言，天天要喊口号，规范行为，真和仆人没有两样，虽然大家嘴上抱怨不少，但是底线谁也不敢去碰。那天散会时签的保密书，后面写着：一旦查出，有任何警员，透露行动计划，无论有意无意，无论官职大小，即便是牛局长本人，也要一撸到底。

这几天，吕望竹感觉有些异样，在派出所，平时闲着的几个警察，忽然见不到了，问指导员，说是要配合总局办案子，就那几块料，总局能看得上吗？到分局去，气氛也不对，一直热热闹闹的分局大厅，现在冷冷清清，问王局，说是总局嫌他们人浮于事，要限期改正。

周末，本该轮休的吕望竹，被通知参加紧急行动，这回是总局的老巩带队，看着神色严峻，如临大敌的队伍，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该不会是去扫赌场吧，豹子已经把那里关了还去抓谁？不对，这是河北系领导立威的时候，一则说明他们是实干之人，二来表明不拉帮结伙，即便是老乡，也要手起刀落。

想着想着，冷汗流下来，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吕老子孙的吕望竹，从心底害怕啦，怎么办怎么办？这一下给三爷爷丢脸了，看这两个空降领导的架势，莫非他们和三爷爷有旧仇？再一琢磨，对啊，他们的嫡系田队长，整天来摸我的底，原来是要办我，这些人，真是不折不扣的阴谋家。

队伍停下来，老巩在指挥行动，“一组情况”“一组已经占据所有外围要道。”“二组情况”“二组确认，此刻铁门内至少有二十余人在活动，赌场大哥也在，没有走漏消息。”“媒体方面情况”“市电视台，晚报等大批记者，正在

外围隐蔽，没有暴露身份。”“好！行动。”

大批警察，冲入赌场，大喊，“身份证拿出来，放在面前的地上，跪在原地，双手抱头。”这是大伙突袭娱乐场所的经验，只要给这些家伙反应时间，许多证物都会被破坏或者传递隐藏，可这次似乎出了问题。这些人，好像清一色都是六十岁以上的老年人，怎么都集中在这里？

跟在警察后面的记者，突破拦截，蜂拥而至，现场一片混乱，媒体本来对查一家小规模的地下赌场，没什么兴趣，纯粹是一种帮忙的态度；这一下，他们嗅到新闻的价值，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似的，各自找“聚赌”的老人，开始实地采访。这时总指挥老巩又不知在哪里，警察们不知该怎么处理，这些老人抓还是不抓，他们身上没有赌资啊！记者原本是警队请来的，现在是赶还是不赶？一个小时后，老巩出现，全体撤走。

筹划这么久，居然是个笑话，老巩把王局叫来，一顿大骂，“你们这群饭桶，除了吃饭别的什么都不会吗？接到匿名报警，不应该派人近距离侦查吗？哦，人家说那是黑赌场，就是黑赌场？说小吕是黑恶靠山他就是靠山？那要是有人举报你是人贩子，我该不该把你关起来？”

王局脸色发黑，这怎么还扯上人贩子的事？他咧开嘴，“巩政委消消气，有这么严重吗？那些老人聚在地下室，难道不可疑，就地审一审，也是对公众安全负责吧。”老巩摇摇头，拿出一张纸，“这是民政局转来的联名投诉，告我们公安滥用职权，歧视老年人，逼他们大冷天跪在地上，还强行拍照。”

晚间新闻，画面里，一群白发老人，泪水横流，画外音，“今日，公安XX分局，对一地下室进行突袭，将在场参加老年扑克大赛的选手，重重包围。这些老年人来自城西养老院，由于经费紧张，只能选择条件差些的地点，一个冬季歇业的台球厅，举办比赛，哪知天降横祸，被大批警员，用枪指着，强迫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