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的考试，结束得没有一丝痛感。下午五点，铃声响起的时候，阳光依旧灿烂，好像明天天一亮，一切还会继续一样。

但是心中那股按捺不住的兴奋劲儿，以及暖色阳光之下散乱人影中的叫骂，还有刚刚从楼上散落下来的白色纸片，带着还没有变干的字迹飘落下来的时候……这一切都说明，一切都结束了。明天，来得有点让人措手不及。

高三的整座教学楼陷入一阵狂欢之中，夏日的傍晚，所有的人都把自己的书搬到楼道边，懒得将一张张雪白的书页撕碎了，整本整本、整摞整摞地丢了下去。看着低头看下去，满地的银装素裹，好多年没有见过的大雪。

佑佑拿出手机，再也不必躲避赵云的视线，大大方方地举起来对着左前方的空气。被高高抛起，甚至被拿到顶楼撒下来的试卷还在飞舞着，在蓝色天幕的映衬下，像极了自由飞翔的鸟儿。那一瞬间，童天佑的耳边仿佛响起成千上万只白鸽扇动翅膀的声音。

宿舍楼里已经炸开了锅，唯有关上门才得到些微的安静。佑佑一个人坐在床上，原本说今天晚上要去网吧玩个通宵的人，已经不知去向，只留下床架上干净的木板，颜色浅得有些刺眼。夕阳越来越低，宿舍里只剩下佑佑一个人，听着没有水龙头因为没有关紧而漏水的滴答声。

“还在？怎么不回去？”

佑佑抬头，进来的是莫小余。

“你不也是。”

“我马上就回去，看你们宿舍门还没有锁，就过来看看是谁。”莫小余环视了一眼已经空荡荡的宿舍，衣柜的门有的开有的关，地上丢着废纸，墙上还贴着旧海报，而童天佑却在整理着封面都已经褪色的教科书。

“你还留着这些书干嘛呢？”

“我……”佑佑顿了一下，抬头看了看窗外，“我念旧。也许还能……用得上吧。”

又有人敲了敲门，进来一个个子不算高的老人，穿的很朴素的衣服，却搭理得很干净。他看起来身体不是很好的样子，背有些佝偻，微微咳着，喘气的声音很大。

“小余。”

莫小余回过身去扶他爷爷坐下，他爷爷连忙伸出胳膊将他推开，扶着床架上的梯子对佑佑眯起眼睛一笑：“你是童天佑吧？小余跟我说过你。你家长还没来吗？”

“还……没来。嗯。”佑佑说。

莫小余对佑佑挥了挥手，引着爷爷消失在楼道的转角里，下了楼。

佑佑故意让爸爸晚一点来接自己，所有人都走了，他好在弘志的校园里看最后一个日落。

走在路上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田野里很安静很安静，许久没有认真听过夏夜的虫鸣，这种天地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感觉，让佑佑越发想要晚一点再到家。

邝诚发来一条消息：“回家了吗？”

原来自己和他们之间，并不是没有一丁点儿的联系。

“我到家了，没有跟你说再见，真的很抱歉。”

“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佑佑哑然，没有再回复他的消息。也许吧，也许还有再见的机会，不过也许明天你就跟另外一些人一样要去打人生中第一份工，而注定与Z大或者A大无缘的童天佑，还不知道这个漫长的暑假，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