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笼罩。

妖族和林然等人的营地，升起火焰。

猢狲族敬畏火焰，不会擅自点火。如果猢狲族举行篝火晚会，那一定是因为，他们击败了妖族。

大家围在烂缸旁。缸是徐明山从破房子里搬出来的，有个很大的缺口。大家尽量把瓦缸洗干净，一盆盆灌上河水。

瓦缸仍旧很脏，河水也很脏。

一块肉扔进去，看不到影子。

但是，一行人还是期待的围在瓦缸旁，满眼星光地等待。仅是想象，就足以让他们流涎不止。

火光映亮林然侧脸。林然对肉汤没兴趣，坐在一棵树下，望着天空。夜空的星星越发明亮，每一颗都明亮如灯。

“我想要什么？”

林然暗自问自己。

离开三河镇，没有什么再阻止林然。林然可以启程去天之原。但他发现，自己没办法离开。他做不到丢下这些人类和妖族。

孟庆，徐明山，李俭。钟朗，田伶。

那些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和妖。

‘他们信任他！’林然不禁想。他们把生命交付给他。林然不想辜负这份信任。

“哦耶！”

瓦缸旁的人开始欢呼。

瓦缸内的水开始沸腾。众人舔着嘴唇。大家找到的容器很少，只有十几个。拿着碗、盆的人，轮流上前，勺起肉汤。

汤水又清又淡，几乎看不到肉糜。

每个人都只打很少一份。

就算拿着大盆，也只勺起一角汤水。咕咚咕咚，大口吞吃的声音不断。

肉汤在妖与人之间传递，让每一个人都能喝上一口。

孟庆胖胖的脸蛋堆在一起，笑嘻嘻的。

“林哥，喝汤！”

“我不用，你喝吧。”林然推脱，“我不饿。”

孟庆的手平举着，端的稳稳的，一脸认真。“林哥，你喝吧。没有你，我们哪儿来的肉汤？没有你，我们连活下来都是奢求！你不喝，我们也没脸喝！”

林然心神微动，接过瓦盆。

盆子挺脏，林然喝了一口，滋味寡淡。这汤不好喝。

林然看去，光影夹杂，每一张脸上，都写着满足和幸福。林然又喝了一口，觉得滋味稍甜。一块肥肉滑进林然的嘴里。

林然惊讶。他没想到会有肉。

只听孟庆说：“林哥，你别在意，这是大家都同意的。你应该多吃一块肉。我说句煽情的话。在5号避难所，我们就知道，你拒绝了妖族的肉馍。我们一直记在心里！”

林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把瓦盆还给孟庆。

孟庆话锋一转，突然说：“林哥，你是不是想抛下我们，离开这里？”

这个问题来得突兀，林然自己都愣住了。

一旁的数人齐齐看向林然，期待、不安。注意到这边的变化，大部分人都转过来，目光落到林然身上。

林然喉咙动了动，说：“没有。你为什么这么说？”

“感觉，”孟庆说，“我这人不会说话。就是一种直觉。你没有理由一定要帮助我们！”

“林哥，”徐明山的语气平稳得多，“我知道这么做很自私。但我还是想求你留下来！这个世界发生了变化。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有跟着你，我才不迷茫。”

林然起身，拍拍屁股，朝山坡下走。

妖族修建了一座完整的营地。林然一眼能看出，那是罗马式的，坚固、厚重。在一天之内建成，耗费很大，也很坚固。

猢狲族没有修建房屋的习惯。指挥官级别的猢狲，退回树林。余下的猢狲，靠近树林，席地而睡。

如果今晚不下雨，林然等人也会这么做。

林然知道自己没办法甩手离开，把这些人和妖族，扔给妖族正规军和猢狲族猎人。林然不禁想到一个，一直困惑他的问题。

“为什么是我？”

要做这些事情的，为什么是我？

我为什么不能选择离开？

一个念头突然进入林然大脑。“获得生物图鉴的，为什么是我？”“在乱世中，能够把握自己命运的，为什么是我？”“在其他人只能喝汤时，吃肉的人，为什么是我？”

在矶石镇。

混乱之夜。

莫离凭借自己的本事，要想突围，妖族拦不住他，也不会阻拦他。

莫离却留下来。

选择迎战妖族大军，选择守护矶石镇。

莫离为什么这么做？

林然念及于此，长叹了一口气，道：“苍生何辜？”

林然决定留下来。至少，他要确定这些人能够继续活下去，才会选择离开。说来有趣。一开始，林然等人拼命想逃离妖族的控制。

现在发现，还不如继续呆在妖族的体系中，还有活下来的一线机会。

也许有一天，林然也会建立起一个像妖族帝国一样庞大的、足以让所有人安稳生活的体系。

现在还不行。

次日，妖族尝试着向外突围。林然等人在山坡上俯视这一切。猢狲族呈扇形，密集的箭矢攻击，直接击退了妖族。

“这一幕有没有让你们想到什么？”林然问。

“嗯？”

几人不解。

“长平之战。白起将赵括拦住！”

如果短时间不能突围，妖族的粮食消耗殆尽，情况会非常糟糕。

林然选择留下来，必须解决目前妖族和猢狲族的僵持状态。林然原本想说服猢狲族撤退。他没抱太大希望，结局也让人失望。黑山断然拒绝了他。

也许，需要更好的说服技巧，林然想。他不具备。

林然猜测，妖族子爵认为他们背叛了妖族，发动了攻击。林然要想带着众人重新融入妖族，必须解释清楚，说服子爵相信他们。

对此，林然有敲门砖。

美女苏月。

妖族子爵的妹妹。

从三河镇内的伏击，可以看出，妖族子爵非常在乎自己的妹妹。

下午，林然带着苏月，穿过三方的空地。苏月对这个两次救自己的男人，怀着敬重和信任。她跟在林然身后，也没问做什么。

“什么人？”狐妖站在望塔上，对一百步外的两人喊，“停下！再不停下，我就动手了。”

与猢狲族直接动手相比，妖族显得很温和。

林然大声说：“苏月求见子爵！”

狐妖的目光，这才落到林然身后胖胖的苏月身上。一阵困惑和疑虑后，一旁的狼妖跳下望塔，朝大营内跑去。

过了一会儿，营门打开一个小小的缺口。

狐妖示意林然和苏月，进入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