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毒杀了肃王？

当年勘验皆由奉武殿经手始末，全权主事的便是当今的奉武殿掌殿袁准。他呈上的述报，每一个字瑾倪都记得清清楚楚，每一个字都残忍地告诉她——她十九位至亲全部死于同一种毒。

可她的二皇兄耀仁并没有中毒！本不该是她囿于这高墙宫苑。本不该是她登坐大宝。

她要一个真相！

一念起，瑾倪转身，疾行而去，清泓和慕云锦立即跟上。

刚出沐芳斋，一名御前影卫便迎面而来，行礼跪倒，“陛下，荆江急报。”他声音干哑，应是火速赶来，跑了很远的路。

清泓迅捷上前，取过那影卫呈上的密报，交给瑾倪。

信套是墨黑，这表示十分火急十分紧要。瑾倪捏着信套，抬头望了一眼奉武殿的方向，距离甚远，连奉武殿的望楼都看不见。瑾倪气馁地呼了一气，打开信套取出密报。

汤见信实乃汤岐之子

才读了这九个字，瑾倪的脑袋一声沉闷的“嗡”，眼前一黑险些晕倒。

“陛下！”清泓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瑾倪还未舒缓过来，急命道：“快！备车去往右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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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玉衍已经就寝，听闻陛下前来，惊得立即清醒，翻身起床更衣见驾。

大步前往书房，见云清致和云向宁正在阶下对着书房内行礼，云玉衍跨进书房，还没见到皇帝，“臣云——”一双手扶住了他，“右相免礼。”待书房的门关上，皇帝又焦急道：“老师，我做了错事。”

彼时嘉胤皇帝将安平郡主交由云玉衍督导习字，云玉衍严苛，小郡主若调皮不好好写字，就会挨戒尺。皓王耀弘心疼她，叫她要乖乖习字，莫要再吃“竹笋炒肉”了，瑾倪却说那明明是一道“铁尺掌中宝”，着实让门外的帝祖和云玉衍忍俊不禁。

可瑾倪现已是帝国的皇帝，她若做了什么错事那可不是打打手心就能过的。

云玉衍的心狠狠往下一沉。

“老师，我做了大错事！”瑾倪一把攥住云玉衍的衣袖，似是脱力无法立正，一脸惶恐无状。

云玉衍却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气，稳稳将瑾倪搀扶。“究竟何事？陛下慢慢道来。”

瑾倪不动，满面愧色，“我中了汤岐奸计。汤岐借送汤屿入宫，假意说汤屿是其子，实则将私生之子养在身边，可……可这却是计中之计，真正是他私生的乃汤峻幺子汤见信。我却将他那养在身边的假私生子掳来，落了杀汤峻的证实。”

汤岐果真善谋！用计借皇帝的手杀了汤峻，使得皇帝得知真相后若要联结汤峻的长子次子抛出证据来阻断，这样汤氏兵权坐收易如反掌。事实真相哪里是汤峻要夺嫡，分明是汤岐要帮汤见信夺嫡！

云玉衍一听，脱口便是：“陛下糊涂！” 气得一甩袖子，把瑾倪也甩开了，“此些事陛下不与臣下磋商……鲁莽！太鲁莽了！”声音软了几分，云玉衍也冷静了下来，“七军之中就属荆江汤氏兵力最盛，其次便是镇西大军，可镇西军远在西疆，汤岐若收缴了汤氏全部兵权定也是同汤峻一样要脱离朝廷……恒铭公子遇害莫不就是汤岐之作？为的就是让苍将军与陛下嫌隙？到时陛下要攻打荆江，却得不了镇西大军鼎持，根本无有可能胜算！”

在来右相府的路上，瑾倪已经盘计好之后要亲自去北疆会誉郡王，如若现在告知云玉衍实情，计划是无法成行的。“汤氏拢共五十万丁兵，汤岐麾下十万，汤见信的润州有三万，先前破了汤书显的鹞塬有三万，再划掉主动转投的约五万兵将……汤峻旧部与汤含章手中还有近三十来万兵力——朕绝不能让汤岐收缴了汤氏兵权。”瑾倪虽然还是面色青白，但一脸坚定刚毅。“汤含章已密信求援于朕。”说罢，从袖中取出信件呈与云玉衍。

云玉衍仔细看读，信中道汤岐与汤见信早已父子相认，汤岐命汤见信按兵不动即可。汤含章言辞如求和的西蛮三部一样谦卑，乞求皇帝发兵驰援，并附上其私印，确不似有假。

云玉衍将密信收拢，交回给清泓，问:“陛下打算如何？”

瑾倪垮得一脸懊丧颓靡，西疆战事已经是倾尽国力，所幸是已平定。现在再起内战，国本动荡民心不安，可事态已经发现至此，这一战不可避免。现今时局远比瑾倪摊给云玉衍看的更加凶困，誉郡王正准备以“当年公主府一事是乃安平公主与端亲王伙同，大逆之贼即位称帝”之名谋反，他密联了苍起、容娉婷以及此时正收拢兵权的汤岐，打算四面合围。

云玉衍见瑾倪久久未语，又道:“陛下乃天下之主，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堪系国本。”

“朕欲下旨命六合军与骠骑军各拨兵十万往荆江。”

六合将军容晟是皇帝的大舅舅，拨兵不难。骠骑将军穆崇清则是云玉衍的姐夫，云玉衍修书一封言说，拨兵也不难。但……此两军是要各自分营？还是合统为一？合一之后又是任谁将领？

“这样一支二十万兵的‘驰南之军’，陛下要命谁掌军？”各自分营不便指挥，云玉衍已帮皇帝想好合军，但领帅是谁？他想听听皇帝的意思。

瑾倪一时口呆，选哪方的军将掌军另一方恐会不服。

“臣倒是想举荐一人。”

“谁？”

“御前影卫，清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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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云玉衍举荐清泓的那一刻，瑾倪几乎都以为云玉衍是能看透她思想的神仙。当初自己狠心把他发去西疆，为的可不仅仅是要保护恒钰，更多的是让他跟着苍将军学习军策并实践致用，她是早就想好要让清泓将来领军做帅的。

但清泓比较年纪尚轻，若要服众，还需有老将辅佐。老将辅助年轻的将军，能甘任副手又绝对服从且忠心的……瑾倪能想到的只有奉武殿掌殿袁准。

纵使瑾倪恨不能立即将袁准召来将肃王之死问个清楚，可她更明白现在北疆和荆江两地之事更为重要。

皇帝的令旨与云玉衍的私信在这个惊心动魄的夜先后出京往律邦。六合军那里则是皇帝下旨到皇城北营给容修予，命他即刻携旨去东域拨兵。

待是拖着满身疲惫终于能在床榻上坐下，又见清泓犹豫着，单膝在她面前跪下，“陛下！”

瑾倪知他要说什么，只“嗯”了一声。

“臣恐不能担起一军主帅。”

“不，你恰是最合适的人选。”瑾倪拍了拍他的胸口，“两合之军，要么就是要像苍将军那样的名将能镇领，要么就是要英雄。”

清泓在西疆末战就是斩乌木蓬大汗结束战事的英雄，晔朝举国上下皆知。在宫里也是收得众人崇拜目光，别看刚回宫那天御前侍卫不通人情阻拦清泓，平日私下缠清泓缠得可紧，都是问战事及斩落乌木蓬大汗的过程。

清泓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御前影卫服制，压低声音道：“臣想陪陛下去北疆。” 誉郡王想四面合围，陛下不仅不会坐以待毙，还准备主动出击，自己往北疆那儿送。

“轻重要拎清！”瑾倪批评他轻重不分。

清泓倔强回嘴：“在臣心里陛下最重要！”

瑾倪心头一动，理智依然屹立：“把汤家军困在荆江不动，朕在北疆才可大安！”

“臣……臣……”清泓无可反驳，支支吾吾了大半天。

瑾倪一把将他拉了起来，“你在那里，我才安心。”又甩袖掸了掸他的膝头。

想着不能陪在陛下身边，清泓就一肚子的担心和委屈，可正如陛下所说，荆江那边干系重大，也唯有亲去自己才能放心。“那……那陛下带慕云锦去北疆。”

瑾倪一听，意外得眉毛都跳了起来，“……你不是最讨厌他？”

讨厌归讨厌，“他很厉害啊。”清泓撇撇嘴。

然后，是一阵静默。

直到听得铜饶敲击，四密四疏，意到寅正时。能睡觉的时间不到一个时辰了。瑾倪起了身，张开双臂，道:“替朕更衣。”

“是。”清泓起身，轻巧地帮她摘去腰带，一边褪外衣一边问：“陛下打算何时前往北疆？”

“顺意节后，国丧之前。”

三年国丧已过，既然赏花宴复启，顺意节自然也复启。瑾倪没有万寿日，这顺意节自然是百官给皇帝做万寿之用。

瑾倪已经几年没有收到生辰礼物了。清泓小心翼翼地看了瑾倪一眼。

“那臣又何时启程往益州？”清泓想和瑾倪过完顺意节再走。

褪了外衣浑身一轻，瑾倪拍了拍清泓的手，“我们一起出发，我北上，你南下。”

清泓一听自己还能在宫中过完顺意节，满心欢喜。他思忖了一下，又道：“那……顺意节宫宴，陛下请云四公子吗？”

比起中秋，顺意节不算是重大节日，也不是只有宫中才有，寻常百姓也会在家中行宴，与家人共慰半年辛劳，祈求下半年顺心顺意。瑾倪刚好奇想问他为何问这个，立即想到自己刚借着右相从穆将军那里调了十万兵。

“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