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东西给他，让他看个明白！”

眼看着群情激奋，势不可挡，王明海也不敢阻拦，只能指挥伙计，将梅瓶递给陈正。

说这话的时候，王明海牙齿紧咬，将给字，咬得格外清晰。

伙计似乎早已领会，快步走过来，直接双手将梅瓶递给了陈正。

陈正见状，不禁冷哼：“作为荣宝斋的伙计，你们的掌柜，没教过你们货不过手的规矩？”

货不过手，这是古玩行不明文的规矩。

一般特指陶瓷玉器这类容易损毁的东西。

预防的是双方过手时，出现失误而造成损坏，分不清责任。

被陈正一顿指责，伙计脸色一红，急忙小心翼翼的将梅瓶放在了地上。

陈正这才满意一笑，取出常备着的无菌手套戴上，上前将梅瓶捧了起来。

一般情况下，把玩这类传承有序的古玩时，是不需要戴手套的。

但触碰别人的玩意儿，在没有经得主人的同意时，戴手套是对主人的尊重。

看着陈正的言行，许多懂行的人，都是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陈正的动作，很娴熟。

从斥责伙计不懂规矩，再到上手的过程，都是无可挑剔。

原本纷议的人群，都是纷纷闭上了嘴巴，安静地看着陈正仔细观摩鉴赏起来。

现场除了呼吸声，以及录制视频的动静，就再没有了其他任何的杂音。

陈正捧起梅瓶，并没有着急观摩。

而是轻轻地掂了掂梅瓶的整体份量。

这是掂量梅瓶的重量，查看是否符合规则。

从古至今的所有陶瓷玉器，在制作时都有相似的份量。

虽然不会毫无差异，但各类器型的造型大小，因其材质的不同，都会有相应的重量的。

掂量以后，陈正再单手托住梅瓶底部，举在耳边，反复屈指，连续轻轻地弹了弹梅瓶的口、颈、腹部等地方。

这是听！

从器物本身反馈出来的回音，从而判断器物的材质与完整性。

反复尝试以后，陈正的眉头微不可察的挑动了下。

果然有问题！

陈正舒了口气，随即双手捧起梅瓶，仔细观摩，反复翻看了起来。

之后，再将梅瓶凑近鼻前，轻轻地嗅了嗅。

片刻后，陈正的嘴角浮现起了笑容。

“先生，如何？”

看到陈正露出笑容，颜思语迫不及待的询问起来。

“不出所料，这件梅瓶，有问题。”

陈正抬头，看向颜思语笑道。

“什么问题？”

颜思语追问起来，目光紧紧地看着陈正。

“好一份锔瓷手艺！”

陈正看向王明海，唏嘘一笑。

锔瓷手艺？

颜思语一怔，头一回听说这个词。

但王明海闻言，却是脸色一变。

看向陈正的眼神，犹如见鬼。

这个家伙，居然真的看出来了。

他怎么看出来的？

这份锔瓷手艺如此瓷实，即便是资深行家都未必看得透的啊。

王明海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先生，什么锔瓷？”

颜思语不解，好奇的询问起来。

“锔瓷，是修复瓷器手艺的称呼。”

陈正信然一笑，随即解释道：“这只梅瓶，是修补过的爬山头玩意儿。”

“什么？”

听到陈正的解释，不只是颜思语，满场围观的人也都是哗然起来。

“爬山头玩意儿？怎么可能？这东西看起来这么完整，根本看不出有修补过的痕迹啊。”

“他是不是看错了？还是故意唬人的呢？”

“荣宝斋居然真的卖次品？修补过的爬山头玩意儿，他们居然没有言明？”

人群炸开了锅，纷纷惊呼起来。

爬山头，正确的说法是扒散头。

只是久而久之的流传下来，渐渐地传为了爬山头。

这话指的是将破碎过的玩意儿，扒起来修复好。

所以，爬山头指的都是破碎过再修补好的东西。

这些东西，并非单一的指瓷器。

书画、玉器、凋刻制品等都可以这样统称。

而锔瓷，就是专指修复瓷器的技艺。

世俗时常流行的那句‘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的古话，就是指的锔瓷手艺。

“一派胡言！胡说八道！”

看到人群哗然开来，王明海急忙痛斥，满脸愤怒地瞪着陈正斥道：“年轻人，你这是污蔑。这件梅瓶的造型如此完整，通体釉料浑然天成，你从哪里看到的修补痕迹？”

陈正闻言，嗤笑道：“是真是假，不如我们碎了它，一看究竟？”

“你……”

王明海脸色一变，瞬间语塞，没想到陈正居然这么狠心。

锔瓷手艺，是需要采用锔钉的。

将金属制的锔钉，打进瓷器里面，将破碎的瓷器重新固定下来。

如果外面掩饰得好的话，寻常人是看不出来的。

但是一旦摔碎了，里面的锔钉就会暴露出来。

到时候真假一眼便知。

这家伙到底是谁？

他怎么会凭借肉眼就看出来的？

肯定是蒙的！

王明海心下一横，不甘心的痛斥起来：“说得倒是容易，这么珍贵的东西，就因为你一句胡言乱语，就将它摔碎，你不觉得暴殄天物吗？”

他绝不会允许陈正摔碎了梅瓶，借此机会证实自己的判断。

陈正见状，不屑一笑：“这样，咱们现在摔了它。如果我说的不对，那么我出双倍价买下它。如果我没说错的话，责任就归你们荣宝斋自负，怎么样？”

“你敢！”

王明海不假思索的斥道：“这件玩意儿是我们花费了极大的精力才淘回来的国宝，岂容你说摔就摔的。”

“哈哈哈……”

看着王明海气急败坏，陈正不禁失笑出声：“王掌柜，你是不是以为，不摔碎这玩意儿，我就找不出证据来证明它是爬山头玩意儿啊？”

“你……”

王明海脸色一变，心中一凛，看向陈正的眼神，顿时又变了几分。

陈正所言，确实是他心中所想。

“可惜，修补过的东西，就是修补过的。即便掩饰得再好，也是有迹可循的。”

陈正没再理睬王明海变幻的脸色，扭头看向颜思语讲解道：“姑娘，你且看，这只梅瓶的此处，釉料是不是稍显厚实？”

“用手摩挲的时候，手感会偏柔软？你再凑近些，使劲的闻一下，是不是从这里能够闻到一丝异味？”

颜思语不解，犹豫了下，但还是上前依着陈正的指点，看了下陈正指着的瓶腰地方。

但是以她的眼力，却很难看出来釉料的厚薄之差。

但颜思语没有吭声，伸出纤纤玉指，轻轻地摩挲了下那处地方。

而这次，她却果然体会到了陈正所言的柔软触感。

心下讶然，颜思语再次凑上前去，轻轻地嗅了嗅，又再次闻到了一丝异味。

“这是什么味道？”

颜思语讶然，看向陈正询问起来：“是釉料的味道吗？”

这丝异味并不浓郁，但却并不怎么好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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