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稍微破了点，你先凑合住着。”

在松江府的角落里，出现了一男一女两道身影。

眼前的破草屋就是柳如是最后的后路了，这也是她松江府原本的家。

后来被接进徐府之后这间房子也彻底衰败下来。

小院当中杂草丛生，泥胚房的墙壁也已经有了些许脱落。

不过好消息是家里的东西并没有被拿走多少，就是只剩一张床还有一张方桌而已。

因为长时间都没有人居住，整个屋子里都布满了整整一层灰尽。

轻轻拥有一划就能留下一条很长的印子。

天色将晚，虽然房子也不大。

但目前来说，也就只能先将今晚居住的地方先收拾出来。

其余只能等明日再说。

看着柳如是在一旁利索的收拾着屋子内的卫生，林懿就是想帮也真的没法出手。

很难想象在几天之前，柳如是还是松江府大户人家的小姐。

但为了帮助自己竟然沦落到和自己去住这个茅草屋。

至少对林懿来说，真的亏欠太多。

“呜！终于完事了！”柳如是丢掉手中的扫把，完美的欣赏着自己刚才的劳动成果。

虽然身份摆在那里，但她也真的不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这些最简单的活计对他来说还是手拿把掐的事！

“辛苦了！”林懿说着将自己的手帕递了上去。

“小事而已，今晚你就先住在这吧！”

“等到明天我再出去打探一下，看看能不能有机会带你出松江府。”

钱谦益现在最多的布置就是在这松江府之内。

如果林懿能离开这里自然有的是办法回到蓟辽。

但是林懿从刚才一开始就有一个疑问。

“我今晚住在这，那你一会去哪？”

“我一会...”柳如是说着说着声音瞬间渐渐变小。

在来到这里林懿就已经探查过，这整个房子总共就两间屋子。

而另一间则是做饭的地方，有床的屋子就这一间。

看着柳如是刚才一顿忙活，林懿还以为她在外面还有别的住的地方。

但现在看来，恐怕没有.....

而柳如是也明显意识到这个问题，能住的房子就这一间！

自己之前可是完全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难道自己就要今晚睡在地上了吗！

瞬间柳如是再也不复刚才的神气，小嘴顿时就撅了起来。

毕竟现在林懿还是行动不便，要是让他打地铺也未免有些太过分了....

“咳咳！”

“柳姑娘要是不嫌弃，今晚咱们就睡这一张床吧。”

虽然这个提议由林懿提出来有些奇怪，但是事实摆在这里林懿也没有办法。

并且说完之后林懿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在耍流氓...

听到林懿这么说，柳如是的脸瞬间一片涨红！

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有和一个男人睡在一起过，至于男女之间那些事。

身为名妓的徐佛从小就对柳如是灌输过。

虽然难以接受，但是如果不想睡在地上。

摆在两人面前的也就只剩这么一个方法了。

看柳如是迟迟不表态，林懿也反思自己是不是说的太过火了。

对方这般扭捏明显是还未经人事的小姑娘，自己都成老油条了这么说也的确不好。

归根结底柳如是还是一个黄花大姑娘，日后要是传出去才是真的败坏了她的名声。

“不好意思柳姑娘，是林某孟浪了。”

“今晚你睡床榻便是，我可也在地上将就一下无妨。”

但柳如是却一咬牙突然说道。

“不用！都睡床便是了！”

现在的林懿不过是一个手脚半废的残疾之人而已，柳如是也不担心对方会在床上对自己动手动脚。

只是心里那关不好迈过去。

只是本来屋子都不大，床自然也不是那种双人的大床。

单独以林懿一个人的体型就基本占据了整个床的大半，直接将柳如是挤到了角落里。

甚至都快靠到旁边的墙上去了。

为了没有肢体接触，林懿睡得难受。

柳如是自然也是不舒服。

两人就在尴尬的七分钟背靠着背一言不发，可是这种气氛又让他们实在是难以入睡。

最终还是林懿先一步开口来缓解气氛。

“柳姑娘，我其实一直都不理解。”

“为什么要帮在下，帮到这种份上。”

自己和对方也是第一次见面，能在雨夜通缉的时候将自己接回到府中已经是莫大的勇气。

而后又为自己散尽万贯家财，甚至有家不能回。

如果试问是林懿自己，他自觉都做不到柳如是这个份上。

为色？

林懿还没有自恋到认为一眼柳如是就能看上自己的程度。

为财？

如果性命都难保，就算自己能给她再多的钱财又能有什么用？

直接委身于钱谦益岂不是能获得更多？

林懿是真的想不明白！

没过多久，在林懿身边的柳如是就发出了细若蚊蝇的声音。

“因为...你是镇国公啊！”

“是保护了我们大明江山的大英雄！”

虽然柳如是也是第一次见到林懿，但是对他的事迹却早就已经有所了解。

让林懿不知道的是，柳如是其实一直都是他的小迷妹！

原本柳如是也认为能做到如此功绩的人，应该也是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了。

所以第一次听林懿说他是镇国公时第一意识就是不信。

但也是之后才慢慢接受了这个现实。

“英雄吗？”

林懿真的没想到，在自己的种种猜测中。

柳如是选择的却是自己觉得最荒诞，也是最不可能的那一条。

“我亦不是英雄，不过是这乱世自保中的一员而已。”

这是林懿对自己一直以来的评价。

因为平心而论，每一次他所作出的功绩。究其原因也不过是迫不得已的自保而已。

如果林懿不入局，最好的下场无非就是在这片大地的某处角落安度一生。

甚至有可能直接成为皇太极铁蹄下的亡魂。

“在蓟辽大破皇太极，是因为对方引兵十万矛头直指自己。”

“不打，蓟辽沦陷。京城危矣！”

“川蜀抗击流民，是为了救活洛清嘉。”

“河南大败高迎祥和李自成，是为了彻底解决流民。获得与朱由检谈判的权力。”

每一条，林懿的出发点从来都不是这大明的黎民百姓。

“可是....你的确成为了大明的救世主不是吗？”

“如果不是你，那死的百姓将会比现在多得多！”

听到林懿亲口自述，柳如是也是忍不住反驳道。

“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圣人！”

“史书中不会记载一个人如何去想，而是记录这个人一生都做了什么。”

“你为大明做了这么多，而我能做的。”

“也就仅仅是能在你落难的时候伸出援手而已。”

柳如是的话如同重锤一般轮番敲打在林懿的心头。

他从来没有奢望百姓会因为这些而来感激自己，但自己的确也是被这芸芸众生之间的一员所救。

“造化弄人啊！”

两人话匣子打开，尴尬的气氛自然缓解了不少。

毕竟从别人口中听来的，哪有林懿亲自的描述来的更有意思？

当林懿真的讲起自己的过往后，柳如是更是竖起耳朵来听。

虽然没有见过，但也能从林懿的话中去想象那千里壮阔的江山，尸山血海狼烟四起的宏大战场。

这些都是柳如是只能从书本当中，而从未亲眼见过的。

林懿对她来说，就是看向外边的窗口。

讲着讲着，林懿突然发觉身边的柳如是已经彻底没了声音。

侧头过去发现她已经睡熟。

其实经过今天整日的操劳，柳如是早就已经是疲惫不堪的状态。

尴尬的气氛缓解之后，困意袭来自然很快睡去。

但柳如是睡着了，自己却再难以入睡。

只能披上衣服蹑手蹑脚的来到外边，虽然是南方。

但春日的夜晚还是伴随着些许凉意，明月高挂穹顶之上群星闪耀。

晚风吹拂，林懿嘴角却笑了笑。

“本来是安抚这丫头，谁知道竟然给自己的心说乱了。”

来到这个世界后因为思想的差异，林懿其实除非是自己的身边人。

不然真的很难回去相信别人。

在这个充斥着利益的世界，上一秒的朋友就会变成下一秒的敌人。

永远只有利益的关系才最为牢固。

而柳如是则是告诉林懿有些东西，是利益都无法触及的存在。

大义！

虽然说出来感觉有假大空的感觉，但却是这个时代的人特有的品质。

或许也就是这种民族国家之间的大义。

才渐渐形成了后世所说的家国情怀。

也正是因为这种大义，凡是谋朝篡位者最终都会祸及子孙。

“现在李乘风他们应该也在路上了吧？”

距离自己被通缉已经过去了三天的时间，单凭自己现在这个状况恐怕很难离开松江府了。

只能再等等李乘风他们里应外合。

或许才有脱困的机会。

坐了一会后林懿又再次回到了床上，但柳如是的小手却摸到了林懿胸口上来。

并且半条腿还骑在了林懿身上。

让他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怕吵醒柳如是，林懿也只能保持这个姿态一动不动。

强迫着自己也渐渐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