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车赶往应天广场的路上，人们或是自相残杀，或是偷袭陷害，或是被随处可见的怪物撕咬。

倒塌的建筑错落横陈，燃烧的废墟比比皆是，满地的血污和尸块，如果真有世界末日，大概也不外乎就是如此。

不绝于耳的惨叫声、呻吟声和哀求声，从车窗外传来，让秦一一听了很是心烦，不禁将窗户重新摇上。

现代都市的繁华，人类社会的秩序，在虚构的幻象泡影中化作凌乱的混沌，跌向毁灭的深渊。

不过对于钱龙来说，在黑暗森林中，早就已经看惯了这些，在现实和虚拟已经没有边界的现在，一切显得那么真实而又虚幻。

终于，众人来到了应天广场。

果然，这里的空气中漂浮着如同电子数据一般的蓝白色光点，到处都有实体被电离分解，然后又重新凝聚的景象。

就好像现实中的事物被分解成了情报数据体，又根据原来的结构再次重构了一样。

看来，这边就现实世界被转化为游戏数据的核心发源地带，只是这种科技实在是太匪夷所思，在场的人大多文化水平都不低，却也难以理解，为什么只是投影虚像的VR技术，能够真正的改造物质世界。

“在这停车，我有感觉，这里就是中心点。”钱龙说道，“因为，有一种熟悉感。”

“我也这么觉得，停车吧。”林璇说道，“密涅瓦，准备使用王冠道具。”

“好。”密涅瓦下了车，举起手中那根橄榄枝枪，双眼之中，闪现出奇异的光芒：

“职责为智勇，权能为胜利——凯旋吧，雅典娜之枪（Pallasathena）！”

枪尖的橄榄芽忽然斩开，一道金色的雷光，刺入天空之中，强大的能量波动，将白云搅成一圈又一圈的同心圆。

终于，光柱捅入的苍穹，被破碎成斑驳的数据噪点，世界边际之门被打开，一股莫名的吸力，似乎牵引着所有人。

“我已经同步到了游戏内部的坐标。”密涅瓦说道，“只要沿着这条光柱上去，就能到服务器里吧，但更具体的定位，我也无能为力。”

然而，她的话音刚落，光柱上忽然出现了黑色的斑点，随后斑点迅速扩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侵蚀了全部光柱。

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暗之柱中，看上去大约有三四十岁。

“真是烦人的蝼蚁，为什么到这个份上，还要挣扎反抗我哈迪斯为人类所安排的命运。”

他看了地上的众人一眼，又道：“就连我选定的弥赛亚们，都这么愚蠢么，你们失去了成为新世界主宰者的机会。”

“哈迪斯？是你！”钱龙扬手说道，“你就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启示录的最高领导者吧。”

“是我，钱龙，或者应该叫你，原型弥撒亚。”哈迪斯有些遗憾的答道，“本来你是我寄予最殷切期望的玩家，可惜从测试服开始，你就一直和我的理念背道而驰。”

“这个世界怎么会变成这样！”秦一一插嘴质问道，“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将全人类都催眠了么？还是制造影像来蒙蔽我们。”

“催眠？投影？呵，我会做这种自欺欺人的事情么？”哈迪斯不屑的说道，“我早就解释过了，虚拟和现实的界限已经开始混淆，即将融为一体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种毫无意义的说辞，不可能解释眼前的景象吧？”钱龙问道。

“好吧，既然你们好奇，那我就来简单说明下吧，毕竟这也是我最为自豪的伟业，倒是很少有机会能对着这么多人自夸自擂。”哈迪斯用颇为自得的口气说道：

“我想，你们应该都知道波粒二象性的概念吧，不仅光是如此，构成物质的基本粒子，也同样是如此，遵循微观世界的量子力学规律。”

“根据海森堡原理，粒子的方位和动量不可能被同时确定，微观粒子的分布则是随机的，这也就意味着我们所处的现实世界，从根本上也不过是由无数随机分布，有概率出现任何荒唐变化的粒子而构成。那么看似存在于传说、动画和游戏中的东西，即便真的在现实中现身，也只是一个概率问题。”

“——这些我知道，可是，有概率是一回事，概率大小又是另一回事。”钱龙反驳道：

“物质波出现在不同方位的概率是完全不一样的，举个最简单的列子，一个人想要凭空穿过一面墙去的概率虽然并不是零，但实际数值甚至比普朗克常数还要小，也就是说，即便他从宇宙诞生那天起就开始试验，直到现在也不见得成功过——作为宏观物质的人类，怎么可能精细的控制物质波的分布，来形成这些奇怪的东西？”

“你说的是量子隧效应吧？的确如此，宏观物体的波函数都极其稳定，很难出现有违常理的变化，可是，如果我真的能控制量子效应，改变全世界所有实体物质的波函数呢？”哈迪斯反问道。

“……你说的这是什么疯话，就算是尖端前沿物理，也没有发展到这个地步吧？如果能够按需求随意操纵波函数，控制物质波的成型，这就是真正的造物主和上帝了——在电子情报世界中也就算了，还能干涉现实怎么想都太荒唐了。”

虽然这样说，但看着周围那些无比真实的景象，钱龙也开始怀疑，或许对方真的握有什么未知的科技。

“你说的没错，要是我真的有这能力，就直接把地球当作橡皮泥随意捏了。”哈迪斯声音略微放低了些，“但是，启示录的核心实验室中，已经有了极小范围内的物质波概率干涉成果，因此从几年前开始，我就向全世界投放了量子干涉投影平台。”

“就算这样，也还是远远不够的，人类的科技还太落后了，好在我发现了一种天然的量子干涉放大器，那就是——”

“——人脑。”钱龙突然醒悟过来，说道，“大脑的精神结构，思维模式是量子化，而非二进制的，每个人的大脑中有着天然的量子潮汐涨落，变化极其复杂——这也是虽然现在生物技术非常发达，制造克隆人都不是难事，但还是难以彻底摸清大脑工作原理的原因。”

“——这就是，你要将这么多玩家，强制囚禁在游戏舱中的原因！”